李府的地牢在后院,这里一向是在府内最为阴森黑暗的地方,用来关押犯事的奴仆。虽说皇朝明令禁止官员府邸内对下人动用私刑,但大多数官员家里仍旧设置了地牢,法律不过是一纸空文,只要事况没严重到引起社会上的诸多问题,皇帝对于这类事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从李府的内院到后院的距离并不远,在府内动用私刑多半是因为内院的奴仆们犯了错,大夫人常常负责处理内院事务,遇到比较麻烦的,就可以直接动用私刑。
因为以前墨晓昔总是隔三差五的被许烟彩弄进来,自然也对这地牢的路很熟悉了。
虽说是地牢,但大牢门口却无人看管,只有定时前来巡查的家丁来查看下人到底是死是活。
墨晓昔一路顺利地跑进地牢。
地牢里常年不见阳光,积水严重,很是阴暗潮湿,但是相比墨晓昔上次在郭南山黑石寨里待过的地牢,这里的环境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地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墨晓昔这才看到芊水的身影。
芊水一身都沾满泥渍,背靠着身后的墙壁,蜷缩在发潮的稻草上,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身子是不是抽噎地颤抖着。
墨晓昔看到这一切,满眼的心疼。
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芊水这才抬起头来,当她看到向她跑来的墨晓昔时,浑噩湿润的眼神里才有了一丝光亮。
“姐姐!”
芊水连忙起身跑到门边,在抓到墨晓昔的手后,原本只是抽泣的她,顿时止不住眼泪地哭下来。
近距离地看芊水的脸,憔悴了不少,脸上挂满了泪痕,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整个身子也消瘦了,不复之前的那般活力。
墨晓昔知道,这地牢里什么样的刑具没有,她之前浑身挨的鞭子可不就是在这儿的造化?
如今看到芊水手臂上依旧深红的鞭痕,想到这两天这丫头定是吃了不少的苦,而她这个做姐姐的,还不能陪在她身边,墨晓昔的心里就更是难受。
“疼吗?”她问着,就连她也没发现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如此的颤抖。
听到墨晓昔的问候,芊水破涕为笑,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水,把一张小脸擦得脏兮兮的。
“不疼,只要姐姐在,芊水什么痛都不觉得。”芊水笑着,仿佛真的不把那些伤痕当做一回事。
墨晓昔不语,就这样心疼地看着她,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与芊水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她就了解到,这丫头从来就不知道喊疼,什么苦都憋在心里。
墨晓昔伸出手,把芊水脸上的泥巴擦干净:“怎么不疼啊,反正我看着疼,你当初说了,我疼就是你疼,那现在我疼了,你也得疼。”
“噗嗤——”芊水嗔了墨晓昔一眼,“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墨晓昔鼻子酸酸的,也笑了出来。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扇铁门。
芊水笑着,抬手间不经意撕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直吸一口凉气。
“你注意点,别这么马虎。”墨晓昔皱眉,“大夫人还真是不留情,下这么重的手。”
这个“人情”,她记住了!
注意到了墨晓昔眼底渐渐升起的怒气,芊水连忙握住她的手,担忧道:“姐姐还是快离开这儿吧,不然被大夫人发现了那可就......”
“你以为我会怕她?”墨晓昔挑眉,大夫人表面上慈祥和蔼,做事雷厉风行,操办府内大小事务,尽职尽责。然而实际上却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否则,李安和纳了这么多房小妾,可大权仍旧在秦可罗的手里,就连现在的许烟彩也拿不到半分便宜。
没点手段的女人,如何管的住男人?
看到墨晓昔眼底的轻蔑之色,芊水一时语塞,换做以前,若是小姐说出这句话,她还觉得是小姐有勇气,但是现在,小姐已经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诡血妖姬了,再猖狂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都能给人带来心定。
况且,墨晓昔本就对大夫人秦可罗没有任何好感。
“先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墨晓昔步入正题,要知道,芊水善良活泼,怎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芊水点点头,才开始娓娓道来。
之前,府上的五小姐要做一套春服,六姨娘,也就是五小姐的生母,正准备吩咐下人去寻京城最好的绣娘,这时许烟彩向六姨娘推荐了芊水,说芊水绣工好,不如让她来试试。
于是向大夫人请了命,让芊水为五小姐缝制春服,本来一切都是顺利的,可在五小姐生辰那天穿着春服在家宴上坐了一刻钟后,便浑身发紫,呼吸困难,后来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事后大夫查出了衣服的问题,李安和迅速派人绑了芊水并让她认罪。芊水不认,在六姨娘的强烈请求下,大夫人只得把人关进地牢,动用私刑逼供。
好在五小姐及时就医,这才没了性命之忧。否则,依李安和那个脾气,不早把芊水活刮了!
“先不说这件事里面矛盾重重,碰过那件衣服的肯定不只有你一人,可大家居然都认为这是你的作为,况且还如此草率把你关进地牢。”
“那天我也解释过了,可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信,而且那天,大少爷和二少爷又刚好不在......”芊水还想继续说下去,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垂下头,不再多言。
墨晓昔自然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静静地叹了口气:“关键时刻,你还是得靠自己,不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都不要把希望寄托的太高。”
李府的人能有几人是真心待她二人?
哪怕是那个李勤风。其实连她也不知道,李勤风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她猜不透,也懒得猜。
芊水咬着唇,点了点头。
这一切,最主要的源头,还得从许烟彩找起。
墨晓昔垂眸,既然这件事情如此漏洞百出,可大家仍旧把罪名归咎于芊水,这其中,必有蹊跷。
“芊水,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哟!还真是姐妹情深呢。”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墨晓昔眸底一寒,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曾经在地牢里像魔咒一般时常萦绕她的耳畔。
她转身,看着身后在远处的人。
许烟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