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以极寒著名,一眼望去,千里冰封,一片白茫茫的冰川,比冷清的九重天还要冷上许多,也比荒芜的西荒更要苍凉几分。锦茵被关押的地方便是冰湖之底。冰湖之底乃是寒气凝结之处,所幸她自幼学习的便是冰系法术,被关在这极寒之地,还勉强能够承受些。这大概也算是天帝仁慈,念在亲人之情,从轻发落了吧。
待重涣走后,叶轻也没有如之前所说为小一准备好食物,因为,这小东西太麻烦了――而她最怕的就麻烦。所以为了给自己捡些懒,她将提前准备好了的紫苏叶,强逼着它吞下去,就算是喂过食了。
叶轻强逼着它咽下去之后,顺了顺它的毛,安慰道:“你一个小宠物,同主人一样的吃食,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小一:“……”
其实,食紫苏草是因为它有防寒的功效,也不知道这狐狸毛管不管用,别到时候炸着毛进去,冻硬了回来。
不知为何,小一吃了紫苏草后便乖的像个玩偶一般,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这样将它抱在怀里,对于赶路的叶轻来说,也乐得清净。
此时正值四月天,尚还有昼夜之分,叶轻抵达的时候,还是一片亮堂。她们都未曾来过北海,只能靠着星盘的指引,才能找到下海的入口。
海底冰宫的入口,乃是由北海神将守护的,同时,他们也负责看守冰宫内被责罚的神仙们。顺着星盘指针的方向,她们来到了一片空旷无冰山起伏的水域。她稍微施法,便有神将前来接应。
有了带路的人,她很顺利地到达了锦茵被关押的地方。
那是一个冰室,四周皆由寒冰铸成,周遭都透着一股寒气,还好她提前服了紫苏草,不然在这样的地方,怕是挨不了一会儿就会受寒。
她看见她时,她的唇十分苍白,正无力地趴在冰室内。她与她相隔了一层冰面,她没有喊她,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应是听见了脚步声,她的脑袋突然动了一下,手肘撑在冰面上:“你来了。”
“你顺从的这么明显,不就是在等我来吗?”她又走了两步,待到能瞧见她侧脸的地方,停了下来。
“呵。”她嗤笑一声,“确实。”
“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抬了抬眼皮,却没有回答。
在西荒地牢中时,她才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突然就落了泪。她很少哭,可以说是万余年以来,基本未曾掉过泪,可却在四周都是厚墙的地牢中,哭的停不下来。
她害了叶轻,害了绮香,还害了她自己。
她一刻都不想再看见身上的血迹,即便那是她自己的,也让她无法抑制地去联想到那日的场景。这一切,都是因她鬼迷心窍所致。她亲手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的血肉模糊,也是她亲手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送进了牢狱。
她没有再进食,她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还是来了。
“你觉得,就算你死了又如何?”地牢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清晰,又有些刺耳。
“我不会死,我还没有叫你陪我一起下地狱,怎么能先你一步?”她靠在墙上淡淡地说道。
“呵,就凭你?”她不屑地笑了笑。
锦茵扶着墙站了起来,虚着眼睛,试图寻找到她的身影:“若你觉得我不能,为何还要选择和我合作?”
“因为你蠢呀。”她丝毫不躲,直接穿过了墙壁,来到她身边,脸凑到她耳侧,轻声耳语道,“你知道吗,我的蛊毒,只有对付你这种毫无防备的人,才会一击即中哦。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初学者,你还是第一个体验者呢。”
“你对我下蛊?”她扶着墙的身子一震,睁大了眼睛。她知道,她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原来她做出的那一切残忍的事,都不是她以为的受人蛊惑,一时冲动,而是她在用蛊虫控制她。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的蛊虫训练的很好,没让你吃苦头。”她抬起手轻轻吹走上面不知何时染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告诉我,就不怕我将此事禀报天帝,那时,他开罪的,就不是我了。”没叫她吃苦头?若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定不会容忍她此刻如此悠闲的姿态。
“我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会很感兴趣哦!”即使是一片黑暗,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来,她并没有一丝担忧之意,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叶轻见她发呆了许久,不耐烦地说道。虽说提前服用了紫苏草,但在这四周都是冰的地方,就算身不冷,心都冷,她并不想在此处多有逗留。
“叶轻,你知道吗,我很嫉妒你,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偏爱。虽然天帝他从来不会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的不一样。我总会想,凭什么呢,我已经那么努力了,却什么都得不到。”她转过了头,正对着她,手抚摸上了冒着寒气的冰面。
叶轻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说:“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在我身边,为了学天宫的礼仪不知挨了多少罚,你应该都知道。你忽略了那些你拥有,而我没有的,反而觉得我比你过的好,是你自己的问题。”
“是啊,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她垂下了眸,叹着气,“我针对了你这么多年,反倒是自食其果了啊。”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怎会到如今这般田地。”叶轻也别过了眼,不再看她。
“我引你来,是想告诉你,有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的感情,是绝对一心一意的,故而为自己起名绎心。她常居于黑暗,连行走,都只会在最阴暗,最不起眼的地方。或许我现在,并不算苦,至少,我还可以直面光明。”她的后背微微靠在身后的冰桌上,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自顾自地说道。
叶轻皱起了眉头,为她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难道她想暗示她什么吗?
“你走吧。”她撑起身子,挪到了冰桌前,斜视着她说道。
叶轻心里疑惑,她手中袖中的箜竹也微微颤动起来。察觉到异样,她便立即抱着小一出了冰底。不料,等她到达入口时,方才领路的神将已经到底不起。她连忙将他扶起来询问情况,奈何他却未能醒来。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之后,便丢下他向冰面走去。
还未走几步,她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我等你很久了,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