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柏生告别了张启山,以及寻着千纸鹤而来的翠花,背上母亲,带了点干粮,便毅然启程。
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未及弱冠的跛脚少年,背负着一位瞎眼妇人艰难赶路的身影,何其之悲凉,何其之凄苦……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柏生母子艰难的来到了那三座高山之前。
远远望去,那三座大山峰峦叠翠,高耸入云,巍峨无比。
看似就在眼前,却给人一种极其缥缈的感觉,又好似遥远非常。
二人在山下休息了片刻,便再次启程。
又过了小半日,柏生背着其母爬至半山腰。
此刻,他早已大汗淋漓,步履艰难。
妇人纵使不能视物,也能感觉的到,柏生每往上爬一步,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哎!”老妇人叹了口气,心疼的说道:“生儿,你休息一会吧,别累坏了,都是母亲拖累了你。”
“您别胡说,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柏生驻足,劝慰道。
柏母闻言,顿时潸然泪下,默默的点了点头。
柏生察觉母亲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领,心中亦是一酸,但依旧一脸坚毅的模样:“我记得村里的人经常说,父是恩泽万物的天,母是养育众生,厚德载物的地,虽然....我从没见过父亲,但我觉得他是像你一样爱我的。”
“早晚有一日,我们会过的比任何人都好。”柏生补充道。
老妇人闻言,默默不语,不知其心中在想些什么。
而柏生虽然口中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失落无比。
若是他的父亲还在,他母子二人又岂会落到这边田地。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触及到他最大的痛点。
哪个孩子,不想有个幸福完满的家呢。
泪光在眼眶中打转,柏生抬头看了看苍穹,固执的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呼…”
此刻,苍天似是有所感应。只见氤氲之气开始剧烈翻滚,遮天蔽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散开。
二人在半山腰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再次启程。
傍晚,他们终于艰难的到达了第一座山的山顶。
“生儿,快把母亲放下来。”老妇人听着柏生呼呼的喘气声,焦急的说道。
“我…呼…我没事…”柏生喘着粗气,艰难的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放在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头上。
“生儿,快喝口水吧,真是难为你了。”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嗯…”柏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天边那片被夕阳映的通红的云彩。
虽然已经筋疲力尽,可这第一座山总算是翻了一半了。
下山的路,会省力很多。
想到这里,柏生不禁松了口气。
二人吃了些干粮,又休息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柏生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便再次背起母亲,向山后的下坡山路走去。
夜晚将至,山顶风大不能过夜,当务之急是寻一处落脚之地。
下山的路荆棘极少,两侧到处都是拇指粗细的藤蔓植物,看似杂乱无比,但它们的生长却似遵循了一种神秘的规则。
它们吐着漆黑的嫩叶,似篱笆一般扎在山路的旁边,整条路上极其平坦,竟然半点荆棘都没有。
显得异常的怪异。
柏生心中生疑,但却也顾不了许多,壮着胆子顺着蔓藤路走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忽然,一声狼嚎从远处传来。
老妇人吓了一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柏生亦是一惊,连忙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盏茶功夫过后,天上洒落的月华忽然明亮了一倍,将这片山路照的有如蒙上了一层薄纱。
柏生徒然发现,在不远处竟有一个隐秘的树洞。
似是冥冥之中有人指引,柏生行至此处,刚好月光照进那洞口,不然,那树洞是绝难发现的。
“娘,那边有个树洞,咱们先避一避,就在那里过夜吧。”柏生喜出望外,一边告诉母亲,一边迅速的向树洞走去。
“好…”柏母点了点了点头,说道:“当心些,别摔倒了。”
“嗯。”柏生点了点头,紧走几步,拨开藤蔓,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这洞口,仅只能容纳一人进出,但越往里走,却是越加的宽敞,到内部,竟足足有够容纳十余人左右的空间。
“娘,真是上天眷顾啊,这里应该不会被那些野兽发现了。”柏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母亲放了下来。
然后,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点着后,四下打量了一番。
在发现这树洞中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的毒虫之后,对母亲说道:“您放心休息吧,这里是安全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生儿,你再吃些东西,明天还要用好些力气赶路。”
柏生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看了看仅剩的几个炊饼,口是心非的说道:“娘,我不饿。”
然后,便将一块炊饼放在了老妇人的身边。
“哎…”老妇人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柏生打断。
“您饿了就吃点,多吃东西,病才容易好啊。”柏生一边劝慰,一边熄灭了火折子,生怕这点火光将野兽引了过来。
“娘不饿…”妇人心疼柏生,把炊饼往柏生那边推了推。
柏生取下一件外衣,盖在了母亲的身上:“那您就早点休息吧。”
言语间,却是又悄悄的将炊饼放了过去……
夜深人静,一个时辰之后,柏母已然熟睡。
柏生虽然一身倦意,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母亲的面前,他总是故作坚强,但这十几年来,却无时不在挂念着自己的父亲。
他是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为他们撑起这个家。
这些年的悲苦与艰难,甚至早已让他在心中对那个人,蒙生了些许怨念。
为什么你不在我们的身边?
你到底在哪?
您知道,我们过的有多么艰辛吗?
我已经尽力了,可母亲有时还要吃馊了的东西,房屋不能遮风挡雨,寒冬没有炭火取暖,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
这一切,你可知道?
你到底在哪里…
想着想着,柏生也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睡意渐渐袭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沙沙声突然传来。
“嗯?什么声音”柏生顿时一惊,连忙握住了身边的一根木棍。
“沙沙沙…”那声音越来越近。
柏生急忙要站起来,但却被一条黑乎乎的藤蔓“嗖”的一下缠住了双腿。
“这是什么!”柏生大惊失色,刚要挥动木棍,可下一秒,竟然连双手也被藤蔓缠住。
“生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勒着娘的脖子。”柏母忽然轻声开口说道。
柏生顿时大急,那藤蔓肯定也在袭击母亲!
“嗖嗖嗖!”他刚想大喊,却不知有多少藤蔓缠了上来,勒的他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这是什么东西!!!
柏生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生儿,别勒母亲…咳咳…”那边,柏母开始虚弱的喘息,咳嗽。
“母亲…”柏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
他拼命的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
……….
你这该死的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平!
别人都有父有母,兄弟姐妹,而我为什么是孤身一人承担生活中所有的不幸!
连仅有的孝道都不让我尽,你凭什么恩泽苍生,惠泽百姓!
我若有来生,必将颠覆苍穹,以泄此恨!
柏生心中疯狂的咆哮着,心中的怨气刹那间宛若洪涛巨浪,片刻之后,竟凝聚成了一团乌黑的气息,直向九天冲去。
“轰隆!”
忽然,一道闪电猛然滑落天际,眨眼间便劈在了树冠之上。
只见那闪电如天降巨刃,瞬间便将树冠、树干以及树根劈成了两半,并且,精准无比的劈到了柏生的身上。
“嘭!”柏母当即被力量余波冲出了树洞落在数十丈开外。
“生儿…”柏母惨叫一声,立刻喷出了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柏生被雷霆击中的那一瞬间,方圆十几米的地面下沉了三丈多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而那被劈开的大树,竟然慢慢分泌出了大量的绿色粘稠液体。
那液体泛着绿色荧光,冒着绿色的烟气,顺着两半的树干直达根部。
夜空渐渐恢复平静。
偶尔有几只蝙蝠飞过,接触到了那绿色烟气,挣扎了几下,而后便僵硬的垂直落入深坑之中,大量绿色液体瞬间便吞没了它,同时,吐出了几个气泡。
巨大的树干不断的分泌着绿色的液体,直到整个深坑被灌注了一半,才堪堪停止。
那液体翻滚着气泡,夹杂着紫色的电弧,持续了整整一夜。
………….
翌日清晨,破晓的晨光洒落大地。
柏母从昏迷中缓缓醒来,然后,那双手在身前不断摸索着:“生儿,你在哪里?你可千万别出事,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言语间,柏母泪如雨下。
“嘭!”就在这时,一声炸响忽然传来。
柏母顿时一惊,连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艰难的爬去,口中哀嚎道:“生儿,你怎么样了,别吓母亲…”
此时此刻,于老妇人所不知的是,那炸响发出的地方,有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竟在空中聚集成一个三丈大小的水球,且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
而柏生,就在那水球之中。
片刻之后,大坑中所有的绿色液体夹杂着紫色电弧,如巨鲸汲水一般被吸入了水球之中。
转眼间,那水球便绽放出了刺眼的浅绿色光芒。
四周的植物受到了了那光芒的照射后,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几分。
简直匪夷所思!
那光芒之中,竟然蕴藏了如此神奇的生命力!
此刻,若从远处向这片山间望去,宛若一颗绿色的太阳,正从山腰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