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天光青青,冷雾蒙蒙,公鸡还未打鸣,而房间内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张汹昨日很晚才睡,但今天早早就醒过来。他睡得不踏实,不仅是因为今天要启程,更是因为他对家中的一切事务放不下心。
部曲方面有张彰在掌握着,一切按部就班,可部曲的实力也在不断地变化,需要及时调整训练的内容。这个情况昨晚,他已经向二弟提点了几句,也不知道张彰是否能领会到他所言的内涵。
另外学堂之事方兴未艾,正是扩展,订立规矩的时候。如果说部曲有张彰替他操心,那学堂就无人能替代他的角色了。因为恐怕这世界上,只有张汹自己清楚,学堂今后会发展到何处去。
种植、织布、制盐、养蚕,许许多多的事都需要他来亲自安排,少了他,一切都只能暂时搁置。不过令他有所欣慰的是,铁匠已经开始培养了,陈壮已经召满了所有的员额,早就开始教学。不管怎么样,打造刀剑的铁匠要比其他手艺人重要些。
既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便不再想这些,耽搁几月便耽搁几月吧,早日到涿郡也好早日回来处理。
“公子,你的行囊。”小瑶很是吃力地提着两大坨包袱走了过来。
张汹洗漱完毕,穿好衣衫,来到了小瑶面前,将这两个包裹系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张汹这才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瑶:“今日你起得这么早?”
小瑶松了一身力,吐气似地说道:“公子,我每日都是这时候起的,公子房间内一有动静,我就过来了。”
小瑶替他整理着装,嘴里又念道:“公子,你当真不用小瑶服侍吗?这是二公子特意嘱咐我要随时跟着你。还有啊,公子,涿郡离无极县远着呢,少不了要三五天的路程,坐辆马车或许会舒坦些?”
“不必了,此去涿郡一路上风餐露宿,又逢兵荒马乱的时节,有多危险连我都说不准。坐马车虽然舒服,但没有骑马快。这些天你就不必在府上待着,跟你母亲学门手艺也好。”
“哦。”小瑶失落地应道。
“走吧,二弟或许都已经起来了。”张汹知道依照张彰的脾气,一定会过来送自己一程。
出了房门,又出了坞堡,张汹深深吸口空气,望了望今日的天气,正要抬脚走,恰好看到门旁站着两道人影。两条壮汉穿着短褐候在门口,听到门栓拉动的响声,迎了上来。
“主将。”
张汹惊讶地看到,等在门旁的人居然是吕翔。
“你待在这儿做什么?莫非出了什么事?”张汹问道。
吕翔笑意浓浓,说道:“属下哪里有什么事。主将,这是我家兄长,名叫吕旷。托主将的福,兄长的伤势已经痊愈,今日过来是特意亲自向您道谢。”
吕旷?吕翔?两个名字联系起来,张汹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不就是演义当中袁尚手下大将,官渡之战后投降曹操,最后被赵云张飞一枪刺死的兄弟俩吗?原以为吕翔身份并无奇特之处,经过这么一提醒才知道,难怪他的武艺超出常人,原来还是历史名人啊。
似乎吕旷吕翔两人在演义中就是打酱油的小角色,然而,实际上史书中这两人可没那么简单。尽管并无记载两兄弟有哪些事迹,但在投降曹操后被封为列侯,足以说明两人的能力。
吕翔的武艺深浅张汹有所了解,想来两人差别不会太多,吕旷应当也是个勇武的汉子。
张汹眼神落在了吕旷的身上,“你就是吕旷?”
“公子,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吕旷慌忙单膝跪地,抱拳低首深切地喊道。
张汹扶起他道:“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吕旷又是一顿感激涕零说道:“公子既救了我的性命,又救了我父亲性命,如此大恩,我无以回报,我们两兄弟的性命就卖给公子了。”
这两份救命之情对他来说的确是两份大恩,以吕旷的身份,他说出这样的话是情理之中。
张汹一听,心中十分畅快,两兄弟都认了自己为主,那自己就多两大助力,往后行动也更加方便,力量也大了几分。
“主将,你这是准备出门?”吕翔看到张汹背后的两个包裹。
张汹也没有隐瞒,直言道:“没错,我要出走,一去恐怕便是三四月,暂时不能返家。”
吕翔急忙说道:“公子外出不如带上我们兄弟两,倘若不幸遇上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不必,你们好生留在部曲当中刻苦训练,争取早日练成一支精兵即可。”
此去北方,他倒不觉得有多么危险,大批的贼匪应当是不会出现在战场附近,而小批量的贼匪张汹也根本不惧。何况,去求学带上两个汉子,总是不太适宜的。
张汹也就拒绝了两兄弟的好意。
张汹去马厩内牵出了‘凌波微步’马,正要骑上去时,听到了婉儿的叫声。
“兄长,你要走啦?”跟着婉儿一道的还有张彰,原来张彰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婉后,张婉便起得大早,一定要跟着前来送行。
婉儿蹦蹦跳跳地朝张汹跑过来,张汹半蹲着身子,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婉儿精致的脸颊上还沾着泪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委屈地扎巴眨巴,不舍地看着张汹。张汹伸手替他揩掉了泪痕,安慰道:“婉儿,你不要哭了,兄长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经过与张汹一月多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日渐升温,婉儿也对兄长越来越依赖起来,她难过地说道:“上一次兄长离家五年,好久都没见过你。这一次又要多久?”
“婉儿放心吧,兄长保证在你长一岁之前回来,到时候回来便再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啊。”张汹说道。
“嗯。”婉儿狠狠点了点头。她虽然小,却不象其他孩子那样又哭又闹,显得极懂得事理。
这时候,已经走到张汹身边的张彰才出口喊道:“大哥。”
张汹与张彰互相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话,两人已经不需要言语交流,彼此就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张彰替兄长拿着包袱,一行人慢慢走到了门口。
张汹检查一遍没有落下的东西,翻身上马,对小妹二弟等人挥了挥手。
“我走了。”
“一路保重。”
张汹回首望了望背后那片屋宇田野,生出无限的留恋。但他也知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为了自己更深远的目标,暂时的别离是值得的。
他手掌拍一拍马背,骏马撒开四蹄,在还未亮透的晨光下急速奔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