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失眠了。
暗示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入睡,可还是睡不着。
她分不清现在是了却了一桩大事,还是又碰上了麻烦。
没了红槿的阻拦,做事时当然可以少一点后顾之忧,可南乡也不知道此时从何出开始。一个月华楼她都搞不定,更别说将来踏上的路。
进退维谷……
桃娘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往月华楼最隐蔽也最尊贵那间屋子赶。她虽是这月华楼的老鸨,可真正的主人却不是她。
这位真正的主人今日没有如往常一般,隐在帷幕后。而是光明正大的现身于人前。
男子样貌无甚大的特点,第一眼觉得平平淡淡,多看几眼,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像是让人站在春日里沐浴暖风般舒服。至于年龄,与桃娘预料中的出入太多。太年轻了。
桃娘虽然也很是震惊突然见了自己的主子真貌,但她依然镇定自若的向前行礼问好。
“主子有什么吩咐。”
兰成心情甚好,“放话出去,月华楼的德言君今日要启程离开嘉陵。兰成君也是。”
桃娘一头雾水,“德言君来时像是与我说他至少一月后才离开?敢问这兰成君又是哪位?”
兰成笑道,“兰成君是与德言君同行的好友。也就是——我。其余的你自己下去拿捏编排一下,就这样传吧。对了,确定把这个消息传至嘉陵每一个角落,要快。”
桃娘作揖,“是。”
“对了。”兰成叫住了离开的桃娘。
“素婵最近又碰到什么男的吗?”
“除了前几日拍卖会时,一个来的突然也去的突然的小子,没其他人。”
“这样,那个小子你们也不用再查,剩下的交给我。”
“是。”
“桃娘,这些年多谢你替我照顾素婵。”
“说来惭愧,我把她当亲生女儿养育,教导她多年,从没想过让她如月华楼的姑娘般…她却出奇的喜欢和姑娘们探讨那些…唉,主子既然重视素婵,为何定要让我把她放在这等烟花之地?不如…”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必多言。桃娘你先下去吧。”
桃娘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规矩,说了不该说的话。
桃娘走后,兰成颇不客气的说道,“德言君,听见了吗,你家那位可是来招惹素婵了呢?”
德言化出身形,没好话道,“她俩遇着之前,是谁故意让素婵往阿乡那边儿走的?”
“好吧。那,不知今日德言君为何让我传开德言君要离开的消息,莫非,为了吸引哪位斋宫前来?嘶,我记得前几日我让德言君追的时候,分明有人胸有成竹的说不慌啊,这……”
德言没有理会兰成的说笑,郑重其事,“谁能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兰成不肯放过这个挖苦德言的好机会,继续道,“哎呀呀,德言君,十一年都熬过来的德言君,还怕这几天?”
德言一笑,“我都忘了有人连和素婵说几句话都忌惮颇多,硬是要请别人出面。”
“……”
南乡再次出现在这个破庙时,以虎头为首的一帮小乞丐纷纷向前围住她。
“姐姐,姐姐,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十一、二岁的虎头高兴的紧。
南乡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好吃的?我好像忘了啊?”
“姐姐骗人,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我都闻到味儿啦。”虎头不依不饶。
南乡还是不肯交出身后的东西,玩笑道,“咱们老规矩,你们先说我想听的,我再给你们吃的。”
“不行不行。”虎头连摆手。“待会儿我们说了,你就走了怎么办?”
南乡伸手捏了一把虎头的脸蛋,“臭小子,我前天不是给了你们吃的吗?还不信我?”
南乡边说边拿出了两只荷叶包着的烧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个孩子迫不及待的开始分食。
大冬天的,几个孩子却衣不蔽体,虎头身上甚至还有不少伤痕,新的旧的交错纵横。
“姐姐。”其中一个小男孩儿拿着一只鸡翅膀喊住了南乡,这孩子看起来比虎头小不了多少,肉渣还挂在嘴角边,小嘴油光满面。
“你叫我?”南乡俯身。
“啊,是我。”他还又大大咬了一口鸡肉。
“姐姐你别怪虎头,他是怕你和以前的坏人们一样,捉弄我们,得到了消息,却不给我们吃的,还打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谁又打你们?”
“我叫冬哥儿。打我们的?唉,打我们的可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反正他们有爹娘撑着,我们也打不过他们……”
南乡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守蛋儿的嘴,“你慢点吃。”
“而且……”冬哥儿继续道,“而且宝儿姐也打不过他们,我们更没办法了。”
“宝儿姐?”
“嗯嗯,宝儿姐。宝儿姐很好看,嘻嘻……就是没有姐姐你好看。宝儿姐说她没爹,她娘还要养和她后爹生的两个弟弟,家里就不想要她啦。后来宝儿姐就来了我们这儿,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南乡往孩子堆里望了望,“哪个是她?”
“宝儿姐死了。半个月前,虎头哥为了救宝儿姐也差点被那个欺负宝儿姐的凶小子打死。”话语里听不出悲伤,在这个孩子眼里,'死'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很平常的字。
“姐姐,你知道吗?”冬哥儿又道。
“我原本还想让宝儿姐以后做我媳妇儿嘞!”说完冬哥儿用力把吃剩的鸡骨头往地上一扔,急匆匆地跑开了。
“哎,给我留点儿,我才吃了一个翅膀呢!鸡屁股给我留着!”
南乡静静地看着这些孩子把两只烧鸡吃完。
前几日听客栈的老掌柜说,这所破庙里的小乞丐整日流连嘉陵城内,人们不把他们太当回事儿。可大的小的消息,平日听到的不少。只因他们人微言轻,年龄又小,不会给人太多存在感,反而办事容易,又好拉拢。而南乡就是专门为了德言君而来。
几个孩子饱餐一顿后,满足的坐在破庙里的烂席子上,反倒是冬哥儿还在把一只鸡腿上的肉撕烂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嘴里送。
南乡诧异刚才怎么没看见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她试着将这幼童抱起来,小孩儿一离地却哭个不停。
“姐姐,狗丫头眼睛是瞎的,你这样她会害怕!”
南乡连忙把狗丫头轻轻放了下去。
“狗丫头,你别哭了,刚才抱你的是个好姐姐,是个和宝儿姐一样的好姐姐……”冬哥儿这样劝着。
不知道狗丫头是不是真听懂了,哭了几声就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