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隔壁房间里的员工全部下班后,是尔才从座位上起身,长时间的久坐,令他的背疼痛不已。
貌似从是尔任职编辑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岗位上坐过哪怕一整天,这次他破例的坐了整整一天,当然不是因为他没有事可做,反倒是曾经的担心的裁员事件终于落实下来,整个编辑部就如是尔所担心的那样,编辑部内的七个人,被裁去了将近一半。上司几乎没有参考是尔的任何意见,并且裁员说明的裁定书,正在赶制,到时不符合基本要准的人都会收到勒职信,而负责告知事宜的这个恶人自然是由是尔充当,他一下子没了办法。
于是只好召开部门内的紧急会议,当是尔说出杂志社的裁员裁定后,其中有两个员工的反应,令他一下子不舒服起来,满不在乎是什么反应,虽然这已经是杂志社早就流传的说法,但真要落在自己的头上,就这么选择破罐子破摔么?难道这些还在就职期间的年轻人,就丝毫不关注自己未来事业的发展?还是说早就已经对杂志社的发展失去了期望。
那是是尔作为副主编第一次发火,他命令那些漫不经心的员工,马上卷铺盖走人,立马,现在。
是尔没有这样的权利,那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职位,甚至是自己这个人产生了质疑,可事到如今却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不禁回忆起,为些年来为杂志社任劳任怨的日子,可那些后来之辈又怎么能体会到那些心情。
到现在为止,有的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为何,把所谓的文字梦和苦痛的杂志社工作结合起来。殊不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道理,见证着自己瞻前顾后而产生的作品始终没有自己笔下脑海中所浮现的故事那样令人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没有搞清这个关系的职员大有人在,所以这样的结果根本就不意外。
是尔坐在冰冷的工作室里,他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事到如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当初的那个选择付出代价。
是尔端起空的咖啡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好像脚底没有身躯的重量了,他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咖啡,用暖水瓶的里沏了杯咖啡,水是温的,咖啡沫浮在肉眼可见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他也端起杯子,喝了起来,稍有苦味的咖啡浸入喉咙,把他苦涩的心也浸透了。
他放下杯子,杯中的咖啡摇晃了几下,之后归于静止,他眺望着远出的那些行人,心中却在思索着别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自己或算是事业长进的中年人,但谁能知道,抛开外人羡煞的体面职业外,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对于那些方面,是尔都不敢深入去思考,尤其是碰到所谓的家人冲突的层面,他更是要把自己完全牵制在杂志社的工作中,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忘记自己的心。
甚至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多年未娶,熟知是尔的人更会错认为,他对女人完全没什么兴趣,其实不是这样的,只不过还没有出现那个能打开是尔心扉的人。
是尔伸出左手把刚才那杯咖啡提了起来,一面看着这灰暗的街道,一面喝着没有任何味道的咖啡。
或许现在还不算将死之局,他的心中有个计划,这计划是邂逅自己大学时期熟识的同学时蹦出来的。
在出版社工作的富泊一定有更多机会接触那些因为不符合出版规定所被裁决的文章,往往这类文章要么是政治不符,要么是暴力色情,但很可能作者本身的意思,或者文章所引申出的意义早就瑕不掩瑜,这类作品要和作者商议,要么是按照规定更改文章,要么是放弃出版,一定有愿意委曲求全的作者,当然也会有一头撞死的作者,而是尔的目标就是那些有出版意义但是作者又不愿意更改的文章。
他马上来到工作桌前,放下杯子后,端起移动电话,里面有富泊留下的电话,他想了好久后终于决定按下拨号键,结果他的手指又缩了回去。
虽说那个人的渠道有很多,但自视清高的人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的同学么?而且还是那种根本就没什么交集的老同学,或许还是亲自见面再找到应对的策略才更实际些。
他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把手机放进口袋中。
正巧这时编辑办公室的门响起了,不用多想,是尔就知道来者是谁。
送走有川后,是尔就决定回去了,他穿起外套,大厅里还有三名员工依旧在工作,是尔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现在根本没有人心思还在工作上。
是尔来到车站,站台下挤满操劳一天准备回家的乘客。大多数人都略显疲态,是尔很快被埋没在人群中,这样的大军里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罢了。
路灯灯下罩着一层浑浊的雾,从雾里看漆黑的天多了几分难见的通,他就这么仰着头,然后从口袋里抽出烟点了起来,再次回头的时候,从嘴里吐出的烟雾马上又蒙了一层,随着烟雾弥漫开来,几颗冬夜难见的星星显现出来,他看着星星不禁回忆起,有川小说描绘中的故事。
故事该从高中时期开始讲起。
有川和是尔同属一所高中,说实话一年级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成为真正的同学,那时候有川只是作为文学社团中的小透明做着自己平平淡淡的工作而已。
可是尔不同,他才是那个真正对于创作有独特心得的人,或许社团正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也好马上把这个刚刚获得市内新人奖的轻小说作者,作为自己社团中的招牌来推销自己的社团,当然这是后话了。
最开始进去社团的是尔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成就才得到社团中必不可少的存在,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说起这个就要走进是尔的这本小说里,小说中描写了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爱上一个比自己大两年级的学姐的故事,故事很紧凑,尤其对于男生内心挣扎和矛盾的剖析,令篇幅不长的文章了,一下子升高了几个档次,更甚,这样的作品是出自一个高中一年级学生之手,自然褒贬不一,但凡是读过那篇文章的人,都清楚,里面所描写的内容,到底有多么令人拍手叫绝。
可貌似是尔的文学之路,比大部分言情剧还要狗血,仅昙花一现的文学表现,令当初被压倒的质疑声,马上如野草般死灰复燃。
是尔倒是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可有川的文章中,抛开故事主线的必要交代把是尔获得文学奖和昙花一现的表现都囊括其中,其中更是字里行间的解开了,当时困惑在是尔心中的谜团,原来当初那样的打击或许真的很狗血。是的,文中明确解答了,为什么是尔会遭到如此之多的质疑,甚至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会拿这件事作为调侃的话题来讽刺是尔,是嫉妒么?当时的是尔是这样认为的,实际上这些事都归结到几个人身上,貌似有比嫉妒更可怕的东西在冲击着是尔的灵魂,但那只是一瞬间,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是尔想计较,也没有可以计较的人了。
比较令是尔惊奇的事,对于这件事的描写,有川诠释的很不错,但切实发生在身边的事,令他反倒是不能在文章中代入自己,若是代入自己再来看文章,他会有种往深渊深入迈进的错觉。
只是写写就罢了,没想到,说出这样话的人,是曾经那个只会写流水账,是尔心中瞧不起的人。
他狠狠掐灭烟头,随着到站的公车的停止,他的心思也被拉了回来。
假如有川有这样的能力的话,或许他的计划中该有有川的加入。他随着人群涌上公车,找了个比较空荡的位置,他抓住杆子,任由着公车一摇一摆,就如那辆穿行的公车,一头扎进没有路灯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