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恨这个世间的,都说好事多磨,可是经历过这么多苦难,她仍是看不到边,她想要逃跑,可是却无法做到。她一直奴颜婢膝的忍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获自由。终于,在去年,她见到了栓子,从此两人常有来往,十个月之后她平安诞下一个儿子。她诓骗那老头去隔壁医馆里拿药,暗地里私藏了些,然后暗暗放到二柱的包袱内,二柱回家时必定会放下包袱,此时栓子在偷偷拿走,找一个好的时机去二柱置于死地。她也想过了事情败露会发生什么,可她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
她在城里便不知道寨子里情况怎么样,知道栓子被抓,寨子里的人来城里找二柱,她才知道栓子已经动手了,她心里放心不下栓子,害怕栓子说实话,把她招供出来,便跟着来了寨子里,谁知道弄巧成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原本想装作不认识栓子母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的长相发生了些变化,她料定栓子娘是不会认出她来的。后来去井边辨认尸体,她早有预谋的让寨主带她去见栓子娘,至于那些恶毒的言语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那一脚更是为了暗示栓子不要把她供出去,要是把她供出去了,他娘绝对不会好过。她既是不忍伤害自己的故人,更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两者之间,只可取一,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还是在艰难的抉择中选择了生,尽管是要利用和背叛爱自己的人,她的心还是告诉她,这样做是她最想要。
现在栓子因为母亲的安全把她给捅出去了,她也是不沮丧的,不过是一场赌局,输了就是输了,本来这一生也过得了无趣味,既然不会有新生,那么死也是可以的。
“我这个人平常就是贪财,那个老不死的,那么大年纪,还为老不尊,他死了也是活该,我不后悔。只是我这个孩子也管是他们家的骨肉,我想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是我这孩子是他们家最后一点骨血,你们总不至于绝情到不为他们家留一点香火吧。”
芸娘是黑暗里爬出来的人,即使是骨子里是冰,对于手中牙牙学语的孩子,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她冷漠、寡情、自私,但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掺和进人伦纲常的漩涡。那些过往的经历,和心底的辛秘就让它们和死亡一起沉在地底下,不愿再拿来给世人做饭后谈资,茶余笑料了。
“所以说,二柱就是你唆使栓子杀的,你出毒药,他管杀人。因为你从小便和栓子亲如姐弟,他觉得他爹罪有应得,也认为他爹很恶心,他又是个有些邪气的人,他便把他爹用他以为的最肮脏、惨烈的死法处理了。芸娘,我倒也是佩服你,明明是这个
栓子生处苦海,一直想要帮你脱离,你利用了他,最后却是连他和他娘都不肯放过,真是狠心。要我说,你和二柱倒是越来越像了,一样的像个冷血畜生”,顾蠡听了方才的自述,心中十分郁燥,有些恼火。她又感觉早就有被这么狗血的事情冒犯到,“既然是这样,栓子和芸娘占大头,栓子娘过分包庇孩子,三人都有错处。剩下来的事就交给寨主裁夺了。”
众人听了这两人的渊源,倒是有些人觉得这二柱死的不冤,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把捡到的养女纳成房里人,这种伤风败俗,玷污门楣的事估计也就是他才能做出来了吧。只是着这栓子和芸娘也太过狠心、冷血,这一家子人,护短的护短、冷血的冷血,龌龊的龌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大家闲着这寨主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栓子抖了抖衣裳,把一只骨哨跌落在地面上,他用嘴叼起来,吹动口哨。一时间,天空乌云密布,一群群老瓦扇动翅膀从不远处的山巅飞来,在低矮的天空下发出哀嚎。芸娘就站在顾蠡的侧边,她对栓子投过一个悲哀的笑,拔出顾蠡腰间别的剑,放在细嫩的脖子上,一瞬间,血花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时间渐渐静止,目光所及之处也越来越模糊,她仿佛听见了对面栓子哭嚎着“不”,震耳欲聋,却敌不过死的力量。
那些乌鸦嗜血,地上的血红,空气中淡淡弥漫着的血腥气,让他们有些沉醉,以至于有些疯狂。他们扑棱着翅膀,一群群围在芸娘的尸首边上,蓄势待发。栓子原以为自己可以搏一搏,可是坚强不过女人,脆弱也不过女人,芸娘一命呜呼矣。他召唤来的乌鸦,都是些雄壮有力的食腐强者,他好像想起来什么,眼中膨胀的血丝暗暗表露出他的恐惧,他奋力吹动口哨,可是却再无作用,众人都憎恶地看着他,还带着些嘲笑。他似乎是控制不了这个局面了,眼看芸娘就要被那些老瓦啃食,此时芸娘怀里地娃娃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顾蠡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一个孩子。她咬咬牙,下定决心冲进了老瓦群中,一手抱起躺在芸娘怀里地血淋淋的孩子,走了出来。那些老瓦像是受到了冒犯,领地被人闯入,他们情绪越发激动,横冲直撞的。栓子控制不住这些老瓦,他无助地观望着四周,眼里带着焦灼,人群中,巫师渐渐走了出来。
巫师轻蔑地看了一眼栓子,像是看着一只丧家犬一般,他冷哼一声,立马拿出骨哨。此时,那些老瓦像是受到了制约,倒是不再杀气腾腾。
后,人群中有人婉转吹了一声口哨,这些老瓦便散了。巫师心里有些纳闷,众人方才都愣住了,此时见巫师制服了这些洪水猛兽,皆拍手叫好,那巫师向来是个好虚名的人,如此一来,即使心中有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要去找谁答疑解惑了。
“栓子修炼妖术,还妄想用妖术来毁掉整个寨子。寨主,要是不除他,我林之笑第一个不服”,那个名叫林之笑的男子向来和栓子一家不对付,如此一来,正和他意,他更是要做点事情的,“要是寨主不愿意,为了保住他,把我们整个寨子里的人都置于危险之中,我就举家搬出山寨。”
顾蠡方才脱离危险,舒缓了一口气,如今看着这场面更是觉得是一场灾难。她望向栓子,只见他垂头丧气,跪在他娘身边,絮絮叨叨,像是在说些隐秘之事。那栓子娘更是面色铁青,眼中含着泪水,直呼“造孽,造孽”。
栓子阴险鬼魅,不能以常理读之,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必定是向大家磕头谢罪,祈求与原谅,可是着栓子却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他已经鲜血四射,气若游丝了。
那巫师走过去探了探鼻息,连摇了几下头,最终宣布此人已死。
寨子中一部分人惋惜如此英俊的少年,却学习诡术,丧了性命;一部分又是觉得这家庭和睦万事兴:更有一大部分人松了一口气,以为祸害已除去,此事终于平息。
“既然罪魁祸首芸娘和栓子都已经畏罪自杀,这件事情也算是了了,寨主方才也听见了,这栓子娘虽然也是参与了这件事情,但她多半是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这孩子更是无辜的,寨主就当是积了阴德,放过这两人,寨子也能万年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