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沟其实就是一个大湖,有浅滩、有深水,西面还连着一片沼泽地,所以鱼类很丰富,各种鱼虾都能见到。
丁万宝和安猛几乎每网都不落空,小点的有白漂子、狗鱼、马口、老头鱼,大点的有鲫鱼、鲶鱼、鲤鱼、鲢鱼还有岛子(翘嘴鮊、青梢鮊、蒙古红鮊这三种鮊鱼的统称)……
更多的则是同水草一起兜上来的河虾和蝲蛄。这里的河虾可不小,公河虾从两只钳子到尾巴有一扎长,母河虾揣一肚崽籽,在网里噼啪乱跳。那些蝲蛄挂在网绳上,依然拼命往河里爬。
蝲蛄长相与南方的小龙虾相似,相对小了一圈。虽然都在水中生活,习性却截然不同。蝲蛄在从小生长在清水里,稍微的污染都不能成活,对水质要求很高,在清水河边与山间溪流都可以见到。
丁万宝一心要抓条五斤往上的大鱼,基本把所有的鱼和蝲蛄都撇回到河里,搞得安猛心疼不已。
好在他对河虾挺得意,挑大的装进麻袋,还丢进几把水草,让它们多活一阵。
俩人正在忙活时,对岸传来了人声……
“喂!安驴子,给老子滚远点,这河是俺周家的!”
河岸那边,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叉腰站那大骂,身边有两个家人打扮的人持棍站其两旁。
青年人长得挺材料,方面大耳、鼻直口阔,眉眼有点秀气,还有点邪气。
安猛张望了好一会,终于瞧清楚了是谁,当时回骂道:“大傻冒,给爷滚犊子!俺可不承认北河是你家的!”
“就是俺家的咋地?气死你!”
“老子就抓鱼了咋地?气死你!”……
这一带平时安静自然,俩人相隔五六十米扯嗓子对骂,都能听清对方骂的啥话。
丁万宝见俩小子骂得热火朝天,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人谁啊?”
安猛咧嘴笑道:“周茂,周老亮的小儿子,打小被俺揍大的!”
“看摸样和你岁数差不多。”
“吗的,他和俺同年、同月、同一天爬出来的!”安猛表情很郁闷,还有点不忿地说道:“小兔崽子连儿子都有了!”
这年月,十八岁抱儿子很正常,像丁万宝和安猛这样的倒有点不正常。
安猛一边介绍,不时向对岸回骂两句。
对岸的周茂拿过身边人的木棍,从地上挑起一条裤子,哈哈笑道:“安驴子,你们再不滚蛋,我他吗把这堆破烂烧了!”
“你敢!”
“我就烧了,怎么地?”
周茂冲身边人一挥手,“烧!”
手下人也没客气,掏出火捻子就把破裤子点了,随后又把剩下的衣裤点着……
“我****祖宗!小崽子,今儿非踹死你不可!”
安猛气得火冒三丈,撇下渔网就要往河里蹦,却被身后的丁万宝伸手拽住:“别激动。”
“他们敢烧我裤子!”
“我衣服也着了。”
“俺他吗就拿一条裤子!”
“等你游过去,人家早跑了!”
“我……”
果然被丁万宝说中了,对面的周茂烧完衣服,心里畅快不少,大笑着喊道:“哈哈哈,安驴子,你抓俺家鱼,我烧你裤子,咱算扯平了!”
“今儿让你抓几条鱼,再敢来可没这好结果!”
安猛怒瞪着眼睛,大骂道:“孙子!等爷爷回去,活劈了你!”
“哈哈,老子在家等你来!”
周茂烧完衣服甚是得意,看着宿敌在河对岸暴跳如雷,就是拿自己没办法,大有扬眉吐气之感。这一回合算是大获全胜,周茂心情极佳,带着手下人笑呵呵地走了……
“你奶奶个孙子!”
安猛牙咬得嘎嘣直响,可面对河水,也只能干瞪眼。
“急啥?不就是烧了一套衣裳吗?”丁万宝走过来安慰道:“回头俺们再烧回来。”
“烧回来?”
“恩,烧回来。”
安猛有点迷糊,连问道:“烧啥?”
丁万宝笑道::“那得看周家啥玩意好烧?”
“我知道……”安猛似有所悟,点头道:“他们家柴火垛好烧!”
“滚蛋!”丁万宝好气道:“瞧你点出息!柴火本来就是用来烧的,要烧就烧周家心疼的。”
“这个……”安猛脑瓜皮都快挠漏了,终于兴奋地叫道:“猪圈!”
“猪圈?”
“嗯哪,周家有一大趟猪圈,上盖都是木头架搭的,一把火都能燎着。”
“有几头猪?”
安猛也不大确定:“额……最少有三四十头吧?”
“妥了,晚上咱们烤猪去!姥姥的,爷的褂子也敢烧?真他吗胆肥!”
丁万宝一向有仇必报,而且还不怕事儿大。在他看来,别人敢当面烧他衣服,就是把对方睡觉的房子点了都不过分。烧猪圈?简直太客气了!
“这事先放放,眼下吃鱼要紧,赶紧撒网。”
安猛依然没缓过气,但在‘姐夫’的催促下只得继续撒网,网甩得比之前远了些,似乎在发泄胸中的闷火……
“这虾不错,这鱼小点,撇了!”
“这个撇了!”
“这也撇了!”
一网网洒下去拉上来,丁万宝就在那捡虾扔鱼,一二斤的鱼不知道撇了多少!
安猛已经麻木,知道姐夫今儿得了‘大鱼病’,非得要个五斤以上的不可。他也想开了,自己打的鱼,自己扔比别人扔舒服,干脆也往河里撇鱼……
又一网下去,情景和之前差不多,丁万宝在那捡虾,安猛从网里摸出一条鱼,摸样和鲶鱼差不多,在手里掂量起来差不多有二斤,“这个也撇了!”
啪啦!
鱼,撇进了河里……
丁万宝刚见到安猛手中的鱼,当时眼睛一亮,没等说话鱼就被丢回水里。
他傻愣在那里,瞅着鱼落水处涌现的层层涟漪,呆呆地说道:“你竟然把它撇了?”
安猛应道:“恩,才二斤多,小了点!”
“二斤多!”
丁万宝差点吐血,瞪着安猛问道:“你知道那是啥鱼不?”
“没细瞅,模儿糊儿地有点象……黄,冈!”
安猛这时候醒悟过来,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只手刚刚竟然抓着一条二斤多的黄冈?
“你也知道是黄冈?”
“厄……”
丁万宝苦笑道:“兄弟,你见过二斤多的黄冈吗?”
张嘴结舌地说道:“刚,刚见过。”
“我踹死你个败家玩意!”丁万宝上来给了他一个腚根脚,撕心裂肺地骂道:“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大的黄冈,还没瞅够就他吗被你撇了,那玩意得多香啊!”
丁万宝捶胸顿足,安猛在一旁肠子都悔青了!
黄冈在有的地区叫它嘎鱼,有点像鲶鱼但没有鲶鱼大,脑袋和肚子比鲶鱼小,身上黄色和墨绿的花纹很好看。黄冈味道极其鲜嫩,而且生长缓慢,能长到一斤都是老大的,二斤多的黄冈简直成精一样!
俩人因为一条黄冈懊恼好一会,最后不得不面对得而复失的现实,只得振作精神继续撒网。
丁万宝不再指挥,抱胳膊撮在一边冷眼看着,显然还有点情绪,一时半会还恢复不过来。
安猛肚子都饿瘪了,却一点脾气和怨言也没有,任劳任怨地站那挥洒渔网。他希望能把那条二斤多的黄冈捞回来,或者兜条大鱼将功折过,弥补下自己的过失。
正在二人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安猛往回拉网的手突然停住了……
“姐夫,好像大鱼。”
丁万宝嗖的一下蹦了过来:“多大?”
“说不好,手头感觉肯定有五斤往上,俺现在不敢使劲拉网,怕鱼顶铅坠从网底跑出去。”
“慢慢来,别急!”丁万宝站到河里,轻轻抚着网绳,小心地说道:“一点点往回拉,姐夫子在这接应着。”
俩人一点点收网,甩网一点点离开水面,水花逐渐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