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通教导着说:“三妹,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不能没大没小。”
沐风儿一瘪嘴,跳到菜地土埂子上,欢快的说:“我就叫他君侯,君侯,君侯,咯咯咯,结拜的君侯,君侯二哥,二哥君侯……”
“既然我们结拜了,赵公子以后你是逃不脱了,别中了状元忘记哥哥啊。”唯通嘻嘻的笑着瞧着赵君侯,似乎计谋得逞一般。
“赵公子也不能忘了你这个三妹啊,哈哈。”沐风儿跑到赵君侯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瞧他,话语打趣。这就叫缠着你,祸福与共。
赵君侯甩甩衣袖,显的几分无奈,看来他此生都要被二人拴着了,一个是江洋大盗,舞刀弄枪,粗鲁,更是朝廷缉拿的犯人,一个是不正经只会嘻嘻哈哈闹腾的癞皮女孩。他都不知道自己惹谁了,会认识这两号人物。
“你心里闷气啊,想甩我么?”沐风儿又一次猜对了他的心思。“大胡子大哥,你看啊,他要甩我耶。”转头便求助于结拜大哥。
唯通道:“二弟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三妹,我这个二弟就全靠你调教了。下次见面,他再这么死脑筋,我要罚你啊。”
沐风儿瞟着赵君侯的脸,那张脸在月色里,俊俊的,“好啊,就让我这个三妹调教二哥,咯咯咯。”
“你们真无聊,我又不是很有钱很有势,很有学问,更不是可以鲤鱼跳龙门的人,像这样,你们只会吃亏。”赵君侯还想推翻违心的结拜。
沐风儿背着手,走出几步转头看看赵君侯,又走回来看看他,然后又走出去,又走回来,闹的赵君侯不知这个三妹是不是神经了。
“可我怎么瞧你都不像个落魄的人呀,不是有祥瑞降临吗,那个祥瑞正好预兆赵公子将来前途像天。”
“啥前途像天,你会不会用词?”该调教的不是他,是这连书也没念过的野小姐。相比玉琢,天上和地下的距离。
“就是以后好的像天这么大,咯咯,前途像天。”沐风儿自我解释新创的词汇。
“不管是前途像天,还是前途无量,当哥哥的说你行你就行,你放马去应考,啥也不想,今年的状元你是十拿九稳。”唯通给他打气。
“承二人吉言,但愿如此。”赵君侯根本不太看好,因为假如你在东州是第一,放到宋国国界,嘿,你是个球啊,所有读书人向往的四大书院哪一个书院里不是人才济济。雄途书院招牌不响,又是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交流不便,信息不畅,要想与那些大书院的学子竞争,就好像一只蚊子和一头大象决斗。若能考上平平凡凡的举人,便已知足了。
“二弟啊,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结拜?”唯通仍是嬉笑着脸,但眼睛里却露着真诚。
又解下酒壶,喝一口酒。
“当今朝政全都把持在丞相一人手中,而当朝皇帝虽然有为,做过些利民的事,可他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皇帝,完全被蒙蔽,皇宫里又有阉狗童铜掌管着,可以这么说,宋国就掌握在这二人手里。再这么下去,国力不济,内虚了,那时候,喝,就不用哥哥说明啦。”然后又猛灌一口酒,“你可能认为哥哥是个大盗,不屑与我结拜。那是你身在东州,还不清楚整个朝廷的局势,不清楚官场的黑暗。想爷爷那时候,好歹也有名气,凭爷一块令牌,可以行走三省五府办案。后来只因按照宋国律法杀死了一位皇亲贵公子,就这么沦落当了大盗……”
唯通一边叙述一边喝着酒,仿佛他那不大的酒壶里装了一河的酒水,饮之不尽。
沐风儿和赵君侯听着,觉得这个大哥的人生经历带着传奇性。尤其是赵君侯,想不到这个大盗还是官府中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惩罚皇亲贵公子的大名捕唯不通!”赵君侯的确惊喜。
京城的大捕头唯不通是宋国最擅长缉捕罪犯的捕头,他的故事早已流传民间。十八岁就进官府做事,不几年已经跃升为一流捕头之列,使他声名大噪的还是他单人擒拿作案多达五十起命案的罪犯,同时他又犯了一个严重的过错,失手杀掉了作恶的皇亲贵公子。从此沦为朝廷缉捕罪犯。从此他也消失在人们视野里,再没露面。县衙的武捕头还时常提到那个唯不通呢,替他鸣不平。没想到江洋大盗唯通便是那个名捕唯不通。
唯通哈哈笑道:“兄弟,既然咱们结拜了,没必要瞒着你啊,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陈年往事,那个大捕头唯不通已经死掉了。”
“你不还活着呢?”沐风儿指指唯通,明明活着说自己死掉,哪有咒自己的呀。
“那个唯不通还活着,不早见阎王啦。我就是唯通,朝廷里我啥都‘不通’,所以沦落到大盗的身份了,唯通,爷爷就是要凭自己的手段来打通,哈……”头仰天,将剩下的酒全倒进嘴里。
赵君侯不语,也许自己真的还很嫩,凭着一个身份和表面的东西来分析了,就好像这个唯通,官府缉拿他,可他做的事还真的没一件是有损民生的。而他的真正身份更是叫他敬佩。行侠正义的大捕头啊。反观那个大宦官童铜,不乏亲近,可谁知道他心肠是多么黑哩,民间对他可是讳言。
“兄弟好好读书,当哥哥的做你后盾,你啥也不要怕,以后若能混个一官半职,才能替百姓多做事情。”唯通拍了拍赵君侯的肩,一改那个大盗的模样。
赵君侯听出了他的语重心长。
“我也做你后盾,君侯二哥。你不能甩了我。”沐风儿也拍了拍他的肩,半搂着他。
“你啊,算了,大哥……”还是有些不习惯,“反正你有许多东西要学,好像一点不懂人道人情,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嘛。”
沐风儿一歪头,撅着嘴:“本小姐就天生喜欢这样,像你那么正派啊,我才不要,闷闷,像九姥圣君……”失口了,赶紧闭住嘴巴。
“什么九姥什么君啊,人生在世,正言正身,还要正德。”
“二弟,你的为人处世,哥哥信得过,但莫要太正了。好了,哥哥该走了。”唯通望望空中悬着的月亮,透几许忧虑。
“大……哥……你……”赵君侯心头始终梗着,尽管唯通是那个大捕头唯不通,毕竟江洋大盗的形象刻入很深,一时半会还适应不过来。
沐风儿也有点舍不得:“大胡子你就要走了呀,你走了,他欺负我怎么办?”
“小姐,谁欺负谁啊,我能欺负你?”赵君侯指着自己。
唯通哈哈一笑:“二弟若是欺负你,下次见面你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教训他。”唯通迈着步靠近赵君侯,低着身子对准他的耳朵说话,“兄弟,三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不要放过了,他跟你这么般配,下次让哥哥给你们做主。”
“啊……”赵君侯每一根毛孔无不吃惊的扩张,然后嗖嗖的冷风吹进里面,鞭的他阵阵寒噤。
“二弟三妹,保重。哥哥去了。”话罢,唯通跃身飞上旱梨树,人影一晃,消失了。
“哇,想不到人类也有这样本事的人,嘿嘿,强人。”沐风儿小跑到旱梨树旁朝树上张望,可是树枝间漏下的只有月光的斑点。
“我们进去吧,晚了。”赵君侯无趣的甩一下手,走回了屋子。
爹娘早已睡下,屋子里昏暗。
赵君侯家本来就寒家小户,不会有多余的卧室房间,一般来了亲戚,就将赵君侯的小房间让出来,他则到书房打一下地铺。今晚沐风儿住在他家。赵母特意吩咐了,赵君侯还是在书房打地铺,沐风儿则去睡他的小房间。当然赵母也特别叮嘱了,沐风儿是个黄花大闺女,叫赵君侯严守男女之道。天不亮她就会叫醒他们。让赵君侯带走沐风儿,免得惹四邻闲话,坏了姑娘家名声。
所以一进屋里,赵君侯便自去了书房,沐风儿自然早先就知晓睡那个小房间,可是她不愿早睡,还觉得因为她而让赵君侯睡地上,自己心里不好过。
“你跟着我干嘛?”赵君侯摸进书房,点燃了油灯,然后拿出儒家之类的典籍翻看。
沐风儿跟着看那些书,立时头大,把眼调开,“哎,念书多苦闷,亏得你们读书人还上进有心。”手里不觉摆弄着书桌上的寿山镇尺。
赵君侯言道:“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仕途路……”
“咳,书中有没有我啊?”
“你?”赵君侯摇摇头,“书里怎么可能有你,能记载在书上的人都是圣贤仁君。”
沐风儿眨眼瞄着镇尺一端,说道:“书里没有,那我在哪里?”
“你呀,又来了。你不就站在我面前?”赵君侯继续看书。
“对啦,书里的东西没在你面前,你信那么死干嘛,我在你面前,看的见摸得着,这才叫真实。”
“我不跟你辩论。你去睡吧。”赵君侯再不想说话,埋头专注的盯到书上。
沐风儿对着油灯吐舌,然后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沐风儿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越跟这个书生靠近她就越喜欢,越快活,觉得生活多么好,人世多么丰富和多姿多彩。可惜他似乎不太明白她对他的喜欢。跟他相好一下,还那么扭捏,不愿意。如今结拜成他三妹,关系更进一步了。可她总觉着他好像没她预想的那么开心。
“君侯啊,你知道不,我这只鬼狐的心全在你身上,为了你我啥也不要了,天狐见鬼去吧,为了你,我已经修炼做人,做个你心目中最最,最最好的人,最最好的女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