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离哲学和理性最远的东西就必然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对吗？”
“对。”
“离法律和秩序最远的东西也就离理性最远？”
“这是显然的。”
“因之也就看得出来。性的和专横的欲望离真实的快乐最远。对吗？”
“对。”
“而贤君的和有秩序的欲望离真实的快乐最近？”
“是的。”
“这样一来我可以想象得出暴君将离真实的而且也是他应有的快乐最远。而贤君离真实的而且也是他应有的快乐最近。”
“那是必然的。”
“因此。”我说道。“暴君将生活得最不愉快。而贤君将生活得最愉快。”
“当然。当然。”
“你知道。”我说道。“暴君的生活要比贤君的生活不快乐多少吗？”
“你告诉我。我就能知道了。”他说道。
“看来存在着三种快乐——一种是真正的。两种是冒牌货。暴君一旦逃离了法律和理性。他就超越了冒牌货的快乐。而享受着某种奴隶式的快乐。而且他的卑劣的程度也是无法形容的。否则他就只能像下面所讲的那样。”
“怎么样？”他说道。
“暴君离寡头派还隔了一层。他们中间插了一个民主派。”
“是的。”
“如果前面所说的都不错的话。他能享受的则将是一种快乐的幻影。其真实性居于第三位。在民主派之后。”
“是这样。”
“而寡头派的人还处于贤君之下的第三位。如果我们把贵族政治派的人和贤君算做是同一个的话。”
“是的。他是第三位。”
“因此。”我说道。“暴君与真正的快乐的距离就像三乘三这个数字。”
“看来是这样。”
“因此。”我说道。“暴君的幻影式的快乐根据其长度测定所得的数字来看将是一个平面的数。”
“完全如此。”
“这样一来经过平方再立方其间拉开的距离是多大也就十分清楚的了。”
“对于一个精于计算的人来说。”他说道。“是很清楚的了。”
“如果你把它转一个圈。你就可以说出在快乐的真实性上暴君与贤君之间相隔得是多么远了。那么你在把这个乘法做完的时候。你将发现贤君生活得要多快乐729倍。而暴君则要不快乐729倍。”
“这样你就得出了。”他说道。“这两人之间——正义的人和非正义的人——在快乐和痛苦方面的巨大的差距了。”
“而且这个得数是正确的。”我说道。“同时也适用于生命。如果白昼黑夜。月和年可适用于它们的话。”
“当然。可适用于它们。”他说道。
“如果善良的和正义的人在快乐上要远超过非正义的人。那么他在宽厚、美和生活的美德方面。是不是更会要达到一个无比巨大的高度呢？”
“以宙斯的名义发誓。的确。会要达到一个无比巨大的高度。”他说道。
“那就对了。”我说道。“既然我们的辩论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
就让我们再次回到我们最初谈到过并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些事情上去。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行非义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正义。而却又有个正义的名声的人来说是有利的。是不是这么说的？”
“对。是这么说的。”
“得啦。”我说道。“既然我们都同意行非义和行正义各有其效果。
那么就让我们同说这话的人讨论一下。”
“怎么讨论呢？”他说道。
“用语言塑造一个心灵的形象。以便说这话的人能看清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形象？”他说道。
“一种像故事里说的在过去常出现的具有多种性格的形象——克迈拉、斯库拉、克尔贝洛斯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怪物的性格的形象。据说在它们每一个的身上许多理念都天生地长在了一起。”
“是的。那些故事是这样讲的。”
“那么。我们就设想一个色彩斑斓、长有一连串温驯的和野蛮的头的多头兽。而且它的头还能够随意变换和随意生长。”
“塑造这样一个塑像那可就需要一个心灵手巧的雕塑师了。”他说道。“不过。既然用语言比用蜡和其他同类的东西更容易塑造些。我们就权当它已经塑造出来了吧。”
“然后。再塑造一头狮子和一个人。我们把第一个塑造得最大。而第二个第二大。”
“这容易多了。”他说道。“而且一说就成了。”
“然后。把它们三个合而为一。以便它们能以某种方式天然地相互生长在一起。”
“好。它们现在已经合在一起了。”他说道。
“然后再给它们外表塑造一个人的外形——目的是使那些看不到内部只能看到外壳的人觉得它像一个人。”
“外壳已经塑造好了。”他说道。
“然后让我们对那个说什么对于这个人来说行非义对他是有利的。而做正义的事情对他是不利的人说。他所主张的无异于使多头兽和狮子。以及与狮性有关的一切大吃大喝强壮起来。而让人挨饿、让人虚弱以致可以任人摆布。同时使他们不能和睦共处或成为朋友。并使他们相互厮杀和吞食才是对他有利的。”
“这正是那个赞美行非义的人所想要说的。”他说道。
“另一方面。那个说做正义的事情是有利的人。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必须使我们的一切言行都服从于一个目的。使我们内在的那个人能彻底控制整个的人。并且管好那只多头兽——就像农夫饲养温驯的牲畜。阻止野蛮的牲畜成长——把狮性变成盟友。关注一切共同的东西。使它们相互都成为朋友。从而促进他们成长。”
“这正是赞美正义的那个人所要表达的意思。”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赞美正义的事情的人所说的都将是真理、实话。而赞美非正义的事情的人所说的全将是谎言。因为。无论考虑到快乐、更好的名声和利益。真理的赞美者说的都是实话。而诽谤者所说的都是不健康的。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诽谤的是什么。”
“依我看。”他说道。“他什么也不懂。”
“那么。让我们来温和地说服他——他不是有意要搞错——你这个好人。对他我们是否也应当肯定这一点。那就是合法的高尚的和卑鄙的事物之所以产生是由于下述这样一些理由：高尚的事物使我们天性中的兽性部分服从于人性部分——也许。还可是服从于神性的部分——而卑鄙的事物则奴役温驯的部分并使其野蛮。他会不会同意呢？”
“如果他被我说服了。他就会同意。”他说道。
“根据这一论据。”我说道。“那是可能的。那就是他在获得了金银的同时。却奴役了其自身最善良的部分。使它堕落。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非义地获取金银又有什么好处？换句话说。如果他获得金银的途径是把他的儿子或女儿送给野蛮人和坏人做奴隶。那么不论他获得了多少。这对他又能有什么利益呢？现在我们再来看。如果他使其自身最神圣的部分为最亵渎神灵和被污染的部分做奴隶。而且毫无怜悯之心。那他岂不是太可悲了。他接受的这个贡金礼品岂不是比厄里芙勒为了一条项链而出卖丈夫的灵魂还更为可怕的毁灭吗？”
“我将代表他来回答你的问题。”
格劳孔说道。“的确要更为可怕得多。”
“放荡长期以来之所以受到谴责也就是由于这种原因。那只可怕的多头兽被给予了太多的自由。你说对吗？”
“那是显然的。”他说道。
“固执和暴躁在不和谐地增强人们内部的狮性和蛇性部分的时候。不也是受到了谴责吗？”
“那是肯定的。”
“奢侈和温柔在把胆怯带进人们内心的狮性和蛇性部分使其变得懒散的时候。不也是受到了谴责吗？”
“当然。”
“当一个人使其狮性和蛇性部分。即其朝气部分屈从于暴民似的怪兽。并为了金钱和兽性的贪婪又使他蒙受侮辱。使他从青年时期起就成为一只类人猿。而不是一只狮子的时候。谄媚和粗野不也是受到了谴责吗？”
“完全如此。”他说道。
“手工技术受人贱视。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是否应该说这是因为一个人的最好的部分天生过于软弱。以至于他无能驾驭他内部的兽性。只得听从兽性。并且只能学习能讨好它们的东西。是吗？”
“看来是这样。”他说道。
“为了使这样的人也能受到最好的人的驾驭。我们是否应该说。他必须做那个具有神圣的驾驭力的最好的人的奴隶？这并不是说我们认为奴隶必须接受对其自身有害的统治。像塞拉西马邱斯对有关被统治者的设想那样。而是说最好所有的人都由神圣的、谨慎的部分来统治。尤其是当一个人在其自身内部具有它时。如果没有的话。就只得从外部请一个来。为的是使所有的人都尽可能相像和成为朋友。并由同一事物所指引。”
“对。”他说道。“应当那样。”
“而法律。”我说道。“就像城邦中所有人的一个盟友。也应当表明城邦需要某种这样的东西。同时对孩子们的管理也应该这样。在他们心中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像城邦中的制度的时候。不能放任他们自由。而且直到他们心中的最美好的部分与我们自身内心中的相类似部分得到了呵护——我们在他们心灵中建立起了相类似的卫士和统治者并取代了我们的位置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我们才能让他们自由。”
“是的。”他说道。“他们应当清楚这一点。”
“那么。格劳孔。我们又有什么方式和什么论据可以断言行非义或者放纵。或者无恶不作是有利的呢。当作为这一切的结果一个人变得更坏了。即使是一个人获得了更多的金钱或者某种权力？”
“没有什么论据。”他说道。
“再说一个人做了非义之事而侥幸逃脱了。没有受到惩罚。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这个逃脱了惩罚的人是不是只会变得更坏呢？而那个没能侥幸逃脱的人受到了惩罚。他内心的兽性部分却被压抑了下去。驯服了。而温驯的部分被释放了。他的整个心灵被带回到最善良的天性。并且在谨慎的陪伴下获得了节制和正义——获得了一种更加值得人们尊敬的习惯。一种比由健康陪伴的力和美产生的更加值得尊敬的习惯。就像心灵比肉体更加受人尊重一样。”
“于是一个聪明的人只要活着就会用其全身的力量去达到那个目的。首先尊重能使其心灵如此的学问。而鄙视其余的一切。对吗？”
“显然必然如此。”他说道。
“其次。”我说道。“他不仅不会把生活的习惯和身体的营养倾注在兽性和非理性的快乐上。把生活的志趣放在那个方面。也不会专注健康。把强壮、健康或美放在首位。除非它们也有益于他的自制。相反人们会发现为了与心灵和谐他经常不断地调整着自己身体的需要。”
“如果他想成为一个真正和谐的人。”他说道。“那是必然的。”
“同时在追求金钱方面。他也是遵守秩序和和谐的。对吗？”我说道。“他既然不想像许多人认为的有福招人注意。那么他还会一心敛聚财富。从而引来无穷的祸害吗？”
“我猜想他不会。”
“更主要的。他坚持他内心的秩序。”我说道。“他时刻警惕着防范着由于掌握过多或过少的财富而破坏了秩序。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尽可能地管理好他的收入和支出。”
“那是肯定的。”他说道。
“再者。在对待荣誉上他遵循着同一原则。他愿意分享和品尝那些他认为使他能更加完善的荣誉。而对那些可能推翻他已建立起的习惯的荣誉。无论在公与私方面。他都将敬而远之。”
“那么。”他说道。“如果那就是他关怀的东西。那他就不会不乐于关心政治了？”
“是的。对天发誓。”我说道。“在他自己合意的城邦里。他会很乐意关心政治。不过。在他出生的城邦里除非出现了某种神圣的机会。也许他是不会乐意的。”
“我懂了。”他说道。“你是指他会愿意在我们适才建立起了基础的那种城邦里。一个暂存于语言和理论上的城邦里。因为我猜想它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是还不存在的。”
“不过。”我说道。“对于一个想要看见和要在自己的城邦里建设这样一个城邦的人来说。或许天上已建造好了这样一个模型。至于它现在或将来存在于什么地方。这并不重要。因为他只会在这种城邦里。而不会在别的任何地方。关心并参与政治。”
“可能是这样。”他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