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确实很大。”
“而爱智慧的与爱荣誉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难道爱智慧的来自荣誉的快乐还比不上爱荣誉的来自思想的快乐吗?”
“不。”他说道。“荣誉是伴随他们所有的三个人的。如果每一个都达到了其目的。因为有钱的人是受许多人尊敬的。勇敢的人和聪明的人同样如此。所以大家都有享受来自荣誉的快乐的某种体验。但是认识事物本质的那种快乐则是只有爱智慧的人才能品尝得到。”
“所以。”我说道。“说到体验。他是这三种人中最好的裁判。”
“确实是最好的。”
“再者。只有他在深思熟虑中又获得了体验。”
“当然。”
“更重要的。作为评判的工具也只有爱智慧的才拥有。”
“那是什么呢?”
“我们肯定说过判断只能通过辩论做出。我们是不是说过?”
“说过。”
“而辩论是哲学家独有的工具。”
“当然。”
“得啦。如果以财富和利得作为评判事物的最好标准。那么爱利得的所赞美和谴责的东西就必然是最真实的了。”
“非常正确。”
“如果以荣誉、胜利和勇敢作为最好的评判标准。那么爱荣誉、爱胜利和勇敢的所赞美的和谴责的东西就必然是最真实的了。对吗?”
“显然这样。”
“不过既然是通过体验、深思熟虑和辩论——”
“那么爱智慧的和爱辩论的所赞美的就必然是最真实的了。”他说道。
“因而。在这三种快乐中最大的快乐将属于心灵用以学习的那一部分。所以在我们当中在谁的身上这一部分占统治地位。谁就有最快乐的生活。”
“当然他享有最快乐的生活。”他说道。“因而当深思熟虑、谨慎的人赞美他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他的话是有权威性的。”
“那么你这个裁判。”我说道。“又认为什么生活是居于第二位的。和什么快乐是居于第二位的呢?”
“显然。居于第二位的是尚武的人和爱荣誉者。因为这种人比爱钱者更接近前者一些。”
“那么爱利得的快乐是居于末位了。对吧?”
“当然。”他说道。
“那么。这样就构成了一连两次交锋。正义的人两次战胜了不正义的人。现在该是第三个回合了。按照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做法。求主和奥林匹克宙斯的保佑。请注意除了这个谨慎的人的快乐以外。其他人的快乐都是既不完全真实的。也不是纯洁的。我好像曾经听见某个智者说过那只是一种影像。而且这次交锋再失败了就将是最大的、最具决定性的失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有你的肯回答问题和我的探索。”我说道。“我一定能查明真相。”
“你问吧。”他说道。
“你说。”我说道。“我们是否认为痛苦是快乐的反面?”
“完全如此。”
“我们是否也认为既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痛苦也是某种安慰?”
“我们确实是那样认为的。”
“在那两者之间心灵对于它们来说是处于某种休息状态。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他说道。
“你记不记得。”我说道。“人们在生病时所说的话?”
“什么话?”
“毕竟没有什么比健康更令人快乐的了。但是在他们生病之前。他们从来就没觉察到那是最大的快乐。”
“我记得。”他说道。
“你是不是也听说过那些正在经受着某种巨大的苦难的人常说没有什么比不遭受这种折磨更快乐的了?”
“我听见他们说过。”
“而且我猜想你还知道许多类似的情况。那就是当人们在痛苦中的时候。捧上了天的最大快乐对他们也并不是快乐。他们要的是怎样能免除痛苦和对痛苦的解脱。”
“因为。”他说道。“在那个时候安闲也许都变成了快乐。而且足以使他们感到满足。”
“而当一个人的快乐停止了的时候。”我说道。“那么从快乐所获得的安闲也就都将是痛苦的了。”
“也许。”他说道。
“因而。我们刚才所讲的是一种处于两者之间的状态——安闲。安闲有时是两者。既是痛苦又是快乐。”
“看来如此。”
“因而两者都不是的东西变成了两者都是。也是可能的啦?”
“我看不可能。”
“那么。快乐和痛苦。当它们在心灵中升起的时候。它们都是一种运动。对吗?”
“对。”
“那么。既不是痛苦。也不是快乐的东西就会作为安闲在两者的中间显现出来?”
“是的。它就是以那种方式出现的。”
“那么怎样才能使人相信没有痛苦就是快乐。或者没有快乐就是痛苦呢?”
“没有办法。”
“所以也就不能那么说了。”我说道。“不过。当摆脱了痛苦的时候。
安闲就显得是快乐的。而失去了快乐的时候。安闲就又显得是痛苦的了。而且就真正的快乐而言在这些表现中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仅仅是某种欺骗。”
“至少。论据表明了这一点。”他说道。
“那么。”我说道。“当你看到快乐不是来源于痛苦。你也许就不会认为免除了痛苦就是快乐。免除了快乐就是痛苦的想法是自然的了。”
“这要看。”他说道。“你指的是什么快乐?”
“确实还有许多其他的快乐。”我说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对它们不妨进行一点观察。尤其是嗅觉的快乐。因为这种快乐。先是没有痛苦。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强烈。而且一旦停止了。也不留下什么痛苦。”
“非常正确。”他说道。
“那么我们也就不必相信什么解脱了痛苦就是真正的快乐。或者被剥夺了快乐就是真正的痛苦了。”
“对。我们不要再相信那话了。”他说道。
“不过。”我说道。“那些所谓从肉体一直贯穿到心灵的那些快乐和最大的快乐就属于这种形式。它们是解脱了痛苦的那类。”
“是的。它们是。”
“对从可能出现的快乐的预期中产生的先行的快乐和痛苦也是这种情况。对吗?”
“对。正是。”
“你知道。”我说道。“它们是一种什么事物。它们最像什么吗?”
“像什么?”他说道。
“你觉得上、中、下是不是天性中的某种东西?”
“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从下层被带到中间层的人只会认为他是被带到上面来了。而不会再认为别的什么了。对吗?而站在中间地带。他再看他被带来的那个地方。他就相信他已经是在上部了。因为他看不见那个真正的上部。对吗?”
“对。以宙斯的名义发誓。”他说道。“我猜想这种人不可能有别的什么想法。”
“如果他被带回去。”我说道。“他会认为他是被带到下面去了。而他这个猜想也是正确的。对吗?”
“当然。”
“而他之所以产生这种错觉是由于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是真正的上面。什么是真正的中间和下面。对吗?”
“显然是的。”
“没有体验过真实的人。如同他们对许多其他的事物具有不健康的看法一样。他们也以这种方式对待快乐和痛苦以及苦乐之间的中间状态。当他们被带入痛苦的时候。他们以为他们是真的痛苦。但是当他们从痛苦被带到中间状态的时候。他们又当真地以为他们是接近于满足和快乐。同时。宛如他们从未见过白色。只知道区分灰色和黑色一样。由于从未体验过快乐。他们也只能区分痛苦与不痛苦。而且一直在受着蒙骗。你不会对这个感到惊讶吧!”
“不会。以宙斯的名义发誓。”他说道。“我不会感到惊讶。如果不是这样。我反倒会要感到惊讶了。”
“再来思考一个问题。”我说道。“饥饿、干渴和类似的事情是不是身体的各种空虚状态?”
“当然。”
“因而无知和冒失是心灵的空虚?”
“完全如此。”
“一个人获得了营养和一个人获得了知识。难道不就变得充实了吗?”
“变得充实了。”
“说到充实。一个用比较不实在的东西进行充实。一个用比较实在的东西进行充实。这两种充实中哪一种充实更真实些呢?”
“显然是用比较实在的东西进行充实的那一个更真实些。”
“下面两类事物你认为哪一类更实在:一类是食物、饮料和一般的营养品。一类是真实的看法、知识和智力以及总的来说所有的美德。换句话说。一种是连接着永远不变、不朽和真实的东西。这是它的本性。它本性就是这样。而且一产生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一种则与某种从来就不是一个样子的、变化的和非不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它的本性就是这样。也是一产生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那个与某种永远不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他说道。“要更实在得多。”
“那个永远不变的存在(实在性)是不是具有更多的可知性呢?”
“一点没有。”
“真实性呢?”
“也没有。”
“如果真实性还少些。那么存在性不也就更少了些吗?”
“那是必然的。”
“因此总的来说。关怀身体的那一类事物是不如关怀心灵的那一类事物那么真实和实在的。”
“而且差得多。”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身体本身同样不如心灵本身真实和实在呢?”
“我认为是的。”
“因之。用以充实的东西和受到充实的东西愈是实在。充实的实在性也就愈大。对吗?”
“当然。”
“所以。如果我们得到了适合于本性的东西的充实。我们就感到快乐的话。那么受到充实的东西和用以充实的东西愈是实在。我们所感到的快乐也就愈是真实。相反如果相对地缺少实在的话。我们也就相对地不可能得到真实可靠的充实。也就相对地不可能感受到可靠的真实的快乐。”
“这是必然的。”他说道。
“看来。那些没有谨慎和美德。而且总是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的人。他们和他的同类被带到了下面。然后再又回到中间。一生都在这条路上徘徊的人由于他们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圈子。所以他们也从未向上看过。看上面是什么。由于他们从来没被带到上面去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上面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从未尝到过可靠而纯洁的快乐的滋味。相反总是模仿畜生望着下面。把头朝着地上和桌上。他们吃食、长膘、交配。而且为了更多地得到这些东西。他们用铁样的犄角和蹄爪相互踢打和顶撞。相互残杀。因为他们不满足。因为他们未用实在的和本质的东西或者东西的本身来充实他们自己的那一部分。”
“苏格拉底。”
格劳孔说道。“那正是神谕中所呈现的许多人的生活。”
“那么他们生活中的快乐是不是也就必然混杂有痛苦——仅只是真正快乐的幻影和画像呢?每一幅画从与其他颜色的对比中取得颜色。所以它们显得生动。并且在愚蠢的人们的心中引起疯狂的欲望并促使愚人为之厮杀。正如斯特西霍洛斯所说人们在特洛亚为海伦的幻影所进行的厮杀是由于对真理的无知。”
“必然是类似的某种东西。”
“这是必然的。”他说道。
“这一点你又怎么看呢?对于一个力求精神这一部分得到满足的人——或者由于热爱荣誉而借助嫉妒。或者由于热爱胜利而借助强暴。或者由于脾气不好而借助发脾气——不顾后果和不讲道理地追求对荣誉、对胜利和发脾气的满足。是否也必然会产生与上述事物相似的情况呢?”
“这一部分。”他说道。“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么。”我说道。“我们是否可以这么说:在爱利得和爱胜利的欲望方面有些知识和拥护辩论的人遵循谨慎部分的引导与它同乐。而且只追求这些快乐。这类欲望只要求最真实的快乐。就他们所能获取的真实快乐而言——因为他们追随真理——以及那些最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如果对于每一件事物来说最善也就是最属于其自身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他说道。“那是最属于其自身的。”
“因此。当整个的心灵追随哲学部分。内部没有纷争。那么其结果就是在涉及其他事物的时候。每个部分也会只管自己的事情。而且都可能是正义的。它们各享受其自己的快乐。最佳的快乐。同时也是在尽可能广泛的范围内享受最真实的快乐。”
“那是完全肯定的。”
“因此。当其他部分中的某一部分受到控制的时候。它就不可得到其自己固有的快乐。而且会迫使其他部分去追求一种不属于其自身的不真实的快乐。”
“是这样。”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