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说起台湾主权,多从明朝算起,若从建政算起,更是晚到清代。而按西方通行惯例,从发现、占领之日起,即可视为主权有效之日。这样,我们对台湾的主权便可提前到公元230年。这一盖世之功,岂是小小赤壁之战可以比拟的?这恐怕是仲谋先生最有光彩的一页了。2010年6月4日于银川
佛家故事三则
(凭记忆整理)
二师对话
寒山与拾得二位著名诗僧,唐时同在天台山国清寺隐修,曾有过一番对话。
寒山问:“如果世间有人无端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视我,鄙贱我,厌恶我,欺骗我,我该如何?”
拾得回答:“你不妨忍着他,谦让他,任由他,避开他,耐烦他,尊敬他,不要理会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事简心繁
一日大雨,山寺众僧无事闲聊。老方丈出一题考弟子。题目是:“绵绵阴雨二人行,怎奈天不淋一人?”问为什么?
僧众跃跃欲试。有答“一人穿雨衣”的,有答“局部阵雨”的,还有答“一人雨中,一人檐下”的……方丈皆摇头。
众僧问答案,方丈笑而作答:“凡事过于执著,便钻了牛角尖。既是不淋一人,当是二人都淋。最真实的存在往往最简单,只是被想复杂了!”
放下吧
一佛徒捧合欢果、梧桐花供佛。佛说:“放下吧!”
佛徒将合欢果放下。佛又说:“放下吧!”
佛徒遂将梧桐花亦放下。佛还是说:“放下吧!”
佛徒于是说:“佛祖啊!弟子现在两手空空,放无所放了。”
佛对其说:“我叫你放下的不是手中之物,而是外六尘(色、声、嗅、味、触、法),内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中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当你将这些都放下,直至无可再放时,便入不生不灭之境了。”
2010年5月于银川
墙头涂鸦说古今
墙上题诗题字始于何时,出于何人,余不知。但从烟波浩渺的文化典籍中所透出信息看,此风久矣。
古人多是谦谦君子,无论多美的文字,都说是涂鸦。何为涂鸦?据考,此二字最早见于唐朝芦仝的一首名叫《添丁》的诗里。相关的两句是:“忽来案上翻墨汁,涂抹诗书如老鸦。”后来人便把写得不好的字叫涂鸦,而写得好的也自谦为涂鸦。此时所说涂鸦还是案头上的事,至于何时上了墙头,余不知是否有人作过考据。不过隐约间记起白乐天的一首诗:“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从诗中可以看到,至少唐时此风已是很盛了。
古时候交通阻塞,信息不通,人之交流十分困难。于是,驿馆客栈、酒肆茶楼、古刹名寺、十里长亭都被借用,或题首诗,或留句话。寄情托事,遣兴唱和,久而久之,竟成风尚。不少传世经典,最初便是问世于墙头之上。江汉黄鹤楼有题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庐山西林壁有题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旧时杭州临安邸有题云:“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可见早年间,墙头曾作为载体,在文化传播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当然,古时候留在墙头上的也不全是诗情画意。有时也会凶巴巴,甚至血淋淋。北宋义军首领宋江,昔在江州城牢服刑时,曾于浔阳楼墙上写下一词一诗。诗词中那些诸如“潜伏爪牙忍受”、“血染浔阳江口”、“敢笑黄巢不丈夫”等敏感字句,把他的不满表露无余,遂招杀身之祸。被救后落草成寇,掀起惊天动地一幕;戊戌六君子谭嗣同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抗日名将吉鸿昌刑前于狱壁题诗:“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书罢掷笔,慨然赴死。由是又见,这小小墙头,曾见证和纪录过太多的血腥与悲壮。
时至今日,由于交通、传媒事业的高度发达,人们已无需借着墙头遣兴托事了,但信手涂鸦的旧习还是流传了下来。从大学课桌到市井茅厕,从楼堂馆所到名胜古迹,处处都能看到附庸风雅者留下的笔迹。其内容低俗难耐,污秽不堪,水平甚至不及薛蟠薛大公子。记得20世纪80年代,有人曾把这些现象统以文化冠之,进尔又细分为“课桌文化”、“厕所文化”等,由此在媒体上引发了一场争论。对此余记忆犹新,并坚持认为,如果它们是文化的话,那也只是文化垃圾。中华文明要是把它们也传承了,还会有辉煌的过去和未来吗?
更令人遗憾和担忧的是,这种无知、浅薄、颓废的文化意识竟如狗皮癣一样,随处可见而又无法根除。有的地方政府也常分不清何为精华,何为糟粕,自觉或不自觉的为一些低俗之风大开方便之门。难怪有人疾呼:国学危矣!希望不要只是停留在口头上。
2009年4月
从一则新闻说起
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把频道锁定在“早间新闻”。正在播出的有点轰动效应的一则新闻,并没有引起我的惊奇。而一件新闻以外的事,却让我大为吃惊!
这则新闻是关于轰动一时的京城“神医”张××的。消息说,其已被有关当局审核认定为一骗子。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一个靠绿豆、茄子、白萝卜包治百病,两千元的挂号费居然卖到了明年的人,如果他不是骗子,那我们大家肯定都是傻子。当我第一次看他的电视讲座时,就是这种感觉。骗人骗过头了,那条长长的尾巴就收不回来了,能不露出真相吗?这再正常不过了。
真正叫我吃惊的是电视节目主持人播报这条新闻时一番话中的一个字。大意是:张××看病,无论遇到什么病人,都劝食绿豆、萝卜,以致市场中这类食品价格大涨。有的小贩甚至专营这几样,并打出牌子:“神医”张××特别推存。这“推存”是什么玩意儿?竟让人愣住了。迅速把有限的汉语知识搜索了一遍,还是没弄明白。联系当时的语言环境暗自猜测,好像说的是推荐。个把错别字放在普通人身上,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出自堂堂“国嘴”口中,还是让人有些意外。惊诧之余,陡然生出几分感叹。
其一,不要迷信名家名人。从本质上说,他们也是人,而不是神。不会因为是“高级人才”,就连所犯错误也一定会是高级的,有时也会低级到你都不敢相信的程度。不要因为他们头上有道道光环,就屈膝叩拜。那些光环常常就是盲从者加在他们头上的。
其二,错误的严重与否,往往不在于错误本身的大小,而在于错误发生时那些特定的环境与场合。你晚上说了一夜梦话,尽管没有一句是对的,那又与他人何干?而当你作为国家化身,面对几十亿观众时,一个错别字的影响有多大,你估算得清吗?这里已经不允许有错误发生了,哪怕那是最小的。
其三,人都会犯错误,有的是有意为之,有的甚至是恶意为之,而多数是在并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的。“不知者不为过”这句话尽管我们已经说了几千年,我仍然质疑它的公正性。因为在许多时候,我们在演绎错误时那番潇洒自信、浑然不觉的状态,常常比错误本身更叫人担忧。
2010年7月
老吕头说……
这二年夏天太热,数伏天城里的日子实在难熬,于是常去马莲滩那浓密的树荫下纳凉。不久,就认识了正在苗圃打工的一个老汉。一来二去,竟然混得像老朋友一般熟了。
这老汉来自甘肃环县一个叫啥湾的村子。甘肃口音“于”、“吕”不分,因此好长时间我都没分清他到底是姓“于”还是“吕”。熟了后,干脆就叫他“老驴头”,他也毫不介意,只是咧着大嘴嘿嘿一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很难猜测年龄,仔细一攀啦,是一九四一年生的人,比我整整大了十岁。由于生活的原因,带着老伴和小孙女来此谋生已多年了。蹬过三轮,拾过废品,几年前落脚苗圃,图的就是有一间不用掏房钱的小屋。活路不固定,今天给张家浇水,明天给李家栽苗,谁招呼给谁干。收入也不固定,干一天说一天,多时五六十,少时二三十,没活儿了就蹲着。用他的话说,只要天少下雨,人少生病,就能往下活。
两个老汉凑在一起,话头自然就多一些。而且,老吕头又是个十分健谈的人。想听什么,只要稍加点拨,就能引得他滔滔不绝谈上半天。我想,这大概是由于他孤独寂寞的太久了,以至于把宣泄和交流都看做是一种享受。这老汉阅历丰富,坦诚和善而又风趣幽默,因此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眉飞色舞地说,我津津有味地听。那些陈谷子烂芝麻,那些东家葫芦西家瓢,那些奇闻趣事、人生阅历,像陈年老酒,像五月山杏,像云中烈日,像林间清风……
“咱先人本事大着呢!”
其实,咱那祖宗不是甘肃人。听老辈子说,好像是山西啥地方过来的。开头是一个人,像我一样打工卖苦力的。没多长日子,就给一家财主当了站年汉。“站年汉”你不知道吧?早年有些有钱人家里女娃多,男娃少,缺劳力嘛!要是看上人本分、苦水好的揽工汉子,就商量着白干几年活儿,期满了让人把女子领回家做婆娘。咱那祖宗也是干这事的,说好三年期限。谁知到了三年头上,一伙乱兵过来了,一路上挨庄挨户往过杀,直杀得周打方圆路断人稀。咱祖宗一看不好,拉着女子就跑啦!等事情过了回去一看:庄院烧了,钱财抢了,牛羊牲口吆走了,一家二十大几口子杀得一个没剩下。就这,咱那祖宗就成了掌柜的,把一份家业都得了。
从这事上,咱祖宗认死一个理:人怂了,多大的家业都保不住。不成,得练武!打这辈起,吕家男丁人人都要练武。势大了后,又花钱请武师让一庄人都练。买枪买刀,护庄护院,十里八乡没人再敢欺负咱老吕家!
对先人们,我还多少有点印象的是我那太爷。碎娃时见过:大高个,红脸膛,长袍礼帽,戴个黑眼镜,骑个大青骡子,牛得很!听说在县衙门当个啥班头。包官司、放印子、说大事、了小事,瞎事好事都有他。大婆子带俩娃在老家,他和小婆子住城里,那是他从兰州城领回的。有天半夜里,口里直冒血,稀里糊涂就死了,还不到三十岁。以后,吕家就败了,再也没缓过气来。
祖宗都能行得很!咱没本事嘛,你看混得这凄惶样子,连几张嘴也挖抓不过来。羞先人呢!
“咱给县长背过枪!”
你甭看咱现在没混成啥,当娃时还真红扬过几天,给县长都背过枪哩!怎,你不信?那可是实实地实事。
一解放那几年,咱大概十四五岁。家道早不行了,书也没怎念成,重活还指不上事,在家也就挡个牲口,放几个羊。虽是个半大小子,人可长得心疼,手脚也麻利。当时的村长是个本家叔,村里有个啥事,总叫我去跑个小角子。咱也愿意去,混吃喝呢嘛!有天半后晌,说来大官了。咱叔就叫我去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听众人都把那人叫县长,我也跟着叫。那县长见我白白净净又勤快,就“小鬼小鬼”挺喜欢地叫。第二天临走时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那还不愿意?公家人吃得那么好!就这么三言两句,我就跟上走了。
开头挺新鲜,一出门左肩公文包,右肩盒子枪,威风着哩。那县长也就二十大几岁,爱玩,见了山鸡兔子都放枪,就是连个毛都打不着。爱吃,进村就交代:“我就爱吃个臊子白面,不爱吃那鸡蛋烙饼。”爱训人,每天都把那些比他大一两轮的干部训得灰溜溜的。我每天事还挺多,打水、扫地、生炉子、倒夜壶、遛马、送信、洗衣服、守电话……一会儿都闲不下,还一分钱都不给挣。最不习惯的是公家人规矩太多,上个街要报告,来个人要报告,就差拉屎尿尿也报告了。没满月,我就够了。刚给县长一说,就被没鼻子没面的训了一顿,再没敢言喘。一天下乡到我姑家附近,我瞅了个空子就给他跑了。那县长打发人找了几次都没找见,也就拉倒了。
这事现在想起还后悔!要不咱现在也是个啥“长”了,按月把票子领上,众人紧接二待地抬举上,你说多美气。哎!谁还能长个前后眼?
“咱年轻也风流过!”
那天在东畔放水,一时没看住,水就把渠拉了大口子,提个锹就跑去堵。人着急,没细瞅,就把林林里一对男女给惊动了。男的还没说啥,那女人开口就骂:“老流氓,乱瞅啥,没见过?”把我气得当时就回了几句:“怎!耍流氓的不流氓,路过的倒流氓了,讲理不?瞅?谁稀罕!你们这号事谁不会弄,这都是爷几十年前剩下的。能啥呢!”
你笑啥呢嘛!不是吹牛皮,咱年轻哪阵儿大个子、大眼睛、脸白的、背端的,模样俊得很!走到哪达大闺女小媳妇都撵一屁股。人样好不顶啥,家道不行嘛。我大这阵子正穷的连鼻子都吊不起,咱先人也做过些瞎瞎事,在庄邻院舍中名声不大好,谁家的好女子会给你?三十出头,才成上个家。女的人还罢了,身子不行,病怏怏。过了四五年,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闹了一场病就走了。现在这个老婆子是后办的,嫁过人,男人挡羊掉山水洞子了,尸首都没寻着。守寡三年后嫁得我,第二年给我养得儿娃子。个个碎,样样丑,人实受,心眼还好,也是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