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弘忠忙又翻第三年的,看到帐本最后的总结,真是犹如晴天霹雳:“怎么可能?”
钱氏忙问:“多少?”
“三十二两四钱。”楚弘忠读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真的被吓到了,难怪当初画儿对大家说二伯把食为天败垮了,这可不真的败垮了!
楚家所有人都一脸惊讶,唯独画儿一脸淡定,这些帐目她早看过了,今天这么把帐目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食为天有今天这个样子,倒底是二伯经营得好,她顺利接手,还是一个几乎要关张的酒楼在她手里起死回生?
画儿把今年的帐册也拿了出来:“这是今年的,大伯要不要看看?我接手食为天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楚弘忠接过帐册翻了前两个季度的,是处于亏损状态,欠伙计的工钱外加米商、油商、酒商……等等的帐都未结。画儿接手那天盈利是六两四钱,之后的帐面全是盈利,直到十月装修无利,支出近千两,最后年度总结,盈利三百四十二两。
画儿见楚弘忠看完了,然后问了一句:“大伯看清楚了吗?我和恒儿接手的时候是个什么状况?”
所有人都看着楚弘忠,想知道画儿这穿金戴银的,今年倒底赚了多少钱?楚弘忠把今年开市到腊月二十三所有的盈利和开销读出来给全家人听。听完,整个堂屋都安静了,此时她们看画儿的眼光才变得不一样,有惊讶,有佩服,当然还有嫉妒。
画儿一笑:“我这今年落到手里的就这三百四十二两,这里边还包括我和恒儿的吃穿用度。这明年开张做生意还得本钱,你觉得我手里现在该有多少余钱?”
这样算一下,画儿手里的余钱真心不多。楚老爷子是个聪明人,见画儿能让负债状态下的食为天在半年内盈利,就知道画儿是个有本事的。
“画儿,你也不容易,这手里的钱就好好留着做生意。爷接你回来过年就是想一家团圆,没有别的啥意思?你是孙子辈的还没过及笄之年,爷不要你啥孝敬。好好的把酒楼经营着就好。”
钱氏顿时一惊,这老头子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有三百多两呢?拿了一百两孝敬总归是应该的吧!
画儿想着这楚老爷子这是想用亲情拢着她啊!好!她为什么不成全呢?便笑着说:“爷说的是,不过爷,若是孙子辈里有谁孝敬爷和奶的,我和恒儿定不落后。”
继文和琴儿忙朝画儿看过去:“你这啥意思?逼着我们出孝敬是吧?我们没你那能耐,没得孝敬。”
画儿朝她们二人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他们,而是朝二伯看去:“二伯,我的事儿说清楚了,该说你的事儿了吧!”爹娘辛苦创下的产业差点儿就给他败没了,她今儿就是来算帐的。他挥霍的钱是拿不回来的,她知道,她也不无所谓,但人总归该得点教训,要不然对不起他爹娘。
楚弘厚本以为这事儿终于转移到画儿身上去了,他躲过这全家的逼问。只是怎么又突然转回来了,他这是无处可藏了。可是那些银子早就被他挥霍光了,让他怎么交待?
钱氏刚刚被楚老爷子堵了问画儿要孝敬的路,正火着,这下正好全部发泄到老二身上:“你今儿就当着祖宗的面,给我们都交待清楚,那老些钱都上哪儿去了?”
楚弘厚一副为难的样子,求救的眼神看着刘氏。刘氏一脸的怒火,他就偷偷给过她三百两银子,当时还觉得他向着她,这时候才知道他暗地里花的多很多倍,便别过脸,不看他。
楚弘厚这是求救无门,便沮丧的低下了头:“我,我,我全赌了。”一说完忙抬起头,想争取一点儿旁人的理解,“开始我是一直赢的,后来被他们骗了,才会越输越多,越输我就越想翻本,后来……”
“几千两银子,你全赌了?你个败家子。”钱氏操起鞋拔子就朝着老二一阵猛抽。
楚弘厚一边躲一边叫:“娘,娘,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钱氏没有停手的意思,一直追着他打:“你错了,你说你错了有用啊?几千两银子啊!几千两银子,能买多少田地?能买几幢大宅啊?有几千两银子,个个不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啊!你个败家子,我今天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上次楚弘厚挨打,刘氏还上前扯着,这回连刘氏都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点心痛他的感觉,就任由他被钱氏往死里打。
“娘,我已经改了,自从上次欠人三百两银子还清后我就再也没有赌了。娘,别打了,别打了。”楚弘厚仍旧一边躲一边求饶。
钱氏仍旧没有停手,她实在是太气愤了,几千两银子,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银子啊!就这么给老二败光了,她怎么能不气?
楚弘厚跑到楚老爷子面前,一把跪在地上:“爹,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已经都改了,让娘别打了,再打下去,我这腿真的要废了。”
楚老爷子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看老二这样子可怜,可是终究没有出言相劝,只是冷哼了一声:“哼!该打。”
楚弘厚心顿时凉了,看着整屋子的人,都一脸气愤的看着他,唯独画儿面无表情。便又转向画儿:“画儿,钱已经都输光了,打死我那些钱也回不来了,你真让你奶打死我?”
画儿淡淡一笑:“我刚就说了,从前的事儿我不想提。奶打你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楚弘厚听画儿这句话,顿时全明白了。画儿是故意的,她是有备而来,她不是想跟他算帐,让他还钱,而是带着三年帐本公之于众,引起整个老楚家的怒火,而这怒火他将是无法承受的。便不禁大笑起来:“好!好!你个小丫头厉害,你这次回来就是来报这三年被虐之仇的。你终该叫我二伯,你这样不孝不敬,迟早会遭天谴的。”
“我始终相信老天是长眼的,也始终相信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就等着看,倒底是谁会遭天谴。”画儿冷冷的看着楚弘厚。
钱氏也打累了,便停了手:“你这个败家子,不肖子还咒画儿,最该遭天谴的是你。”说完目光又朝刘氏看过去,“还有你。歹心肠的女人,老二赌钱的事儿,你敢说你一点不知道啊?你敢说他背地里一个大子儿没给你?”
刘氏本来也是站在讨伐老二的队伍里,这突然被拎了出来,顿时一愣:“啥?我?我,我……他就给过我三百两银子,其它的钱我一个大子都没见着。”
钱氏噌得一下逼到刘氏面前:“你还不承认?你不知道他赌钱,你咋想着法儿卖了画儿去替他还赌债?你现在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当我老婆子眼瞎还是心盲啊?”
刘氏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娘,娘,那事儿不都过去了吗?干啥还提?”
钱氏手里的鞋拔子又朝刘氏身上抽过去:“你是怎么当人媳妇儿的?明知道他走弯了路,你不劝说着他走正道?你明知道他赌钱你还不跟我和你爹说,就让他一直赌,让他越赌越狠?你真当跟你一点责任没有?”
刘氏一脸的委屈,生生的挨了钱氏几鞋拔子,本能的往后退:“娘,这事儿咋就能怪我?是弘厚他自己染了赌瘾,又不是我让他去赌的,你凭啥啥事都往我身上砸啊?”
钱氏本来就气,这刘氏居然还狡辩,更是让她气上加气,不仅手里的力道加重了,还狠狠的推了她几下。刘氏一直后退,忽然感觉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后倒过去:“啊!”
“哐当”一声,刘氏的头狠狠的撞到了刚刚烧纸钱和元宝的盆上,“呲”被滚烫的铁器灼伤皮肤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所有人一惊,都朝刘氏看过去,刘氏痛得哇哇大叫:“啊!啊!啊!”慌乱得挣扎着爬起来,这还没爬起,脚下又一滑,又趴着摔了一跤,那灼伤皮肤的声音再次传来。老二忙拖着腿跑过去扶刘氏。这把刘氏扶起来一看,老二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水,水,水啊!”
此时大家方才看清,刘氏脖子后面,耳朵到下巴都烫红了。这若是不处理好得破相啊!这时候全家人都有些慌了,钱氏也慌了,眼神变得闪躲。这打归打可一个女人若是破了相那该怎么办啊?而这事儿几乎是她造成的。
画儿本就只是想让二房尝尝被众人讨伐责怪的滋味,让他们知道知道做过的坏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却没有想到刘氏会被烧纸钱的盆给烫伤,而且烫的还是脸。忙喊了一声:“拿鸡蛋来,把蛋清取出来。”
所有人都被吓愣了,陈氏一听画儿喊着说要蛋清,忙跑去取了鸡蛋跑过来,画儿接过鸡蛋随手拿了桌上祭祖的碗,敲了鸡蛋取了蛋清,然后赶紧把蛋清淋在烫伤的位置。
刘氏痛得一直大叫,眼泪往下掉,冰冰的蛋清淋过,舒服很多。画儿一边淋蛋清一边叮嘱着:“别动,别动,痛肯定是会痛的,但是淋了蛋清在伤口上,只要不起泡是不会留疤的。”
楚弘厚抬起头看着一屋子人,他刚一直喊着水,可是没有一个帮着取水来,包括自己的几个孩子,他们只是被吓得呆呆的站在那里。而只有画儿和陈氏这时候出手相助,他还能说什么?这个家太冷漠了。
楚弘厚此时内心五味杂陈,想当初,他被打折了腿,是谁坚持送他去医馆的?又是谁出钱治的?今日刘氏这被烫伤,所有人都在一旁旁观着,只有画儿想了办法并帮助他们?刘氏欺她们姐弟三年,她恨他们,他知道,若不然为何会带着帐册回楚家?只是在危病伤重之时,她却能不计前嫌施以援手。画儿人虽尖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毫不含乎,他真觉得这整个楚家人都比不上画儿这个十来岁的丫头。
楚弘厚独自沉浸在愧疚当中,一时无法言语。画儿看二伯就扶着二婶愣怔在那里,便说了句:“二伯,你还是请附近村的大夫过来看看,这蛋清毕竟只能应应急,这伤的位置要是有个好歹,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