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轩坐在一旁,听着她们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轻呷了一盅新酿的梅花露,只觉口舌生香,肺腑舒畅。
林出尘俨然是盛装而来,五彩的罗裙好似雨后的虹,层层叠叠,鲜妍明媚。她发髻高绾,层峦叠嶂盘旋期间,似云雾,如远山。发间饰有五彩琉璃一般的明珠,圆润光滑,美丽夺目。林出尘原本也是极为漂亮的,今日柳眉轻描,凤目高挑,虽然年纪尚幼,也别有一番风姿。
谈话间,出月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旁的周晋轩,却见他正望着林出尘发呆,旋即对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周晋轩望着出月亦是一笑,目光锁住她的侧脸,不再移开。
这一幕被林出尘看在眼里,娇笑道:“姐姐嫁与这般如意夫婿,妹妹当真羡慕。”说罢掩着小嘴轻声笑了起来,她微微低头,光华闪现在卷翘的睫毛上,任谁看了也有一刹那的心动。
“哦?”周晋轩听到林出尘提起自己,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小妹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是呢!”林出尘楚楚一笑,无处不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美动人。
“正值青春妙龄,恐怕荣安城的媒婆已经踏破门槛了罢!”周晋轩啧啧赞叹。
樱桃般的小嘴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林出尘与周晋轩的目光交触,慌忙低下头去,“世子说笑了。”
“说来小妹还是头一次来府里,我这府邸虽比不上皇宫的恢弘,却也别有一番乐趣。”周晋轩墨眸如星,笑望着她,“小妹觉得如何?”
林出尘的小脸扬起了笑容:“那我真要好好赏玩一番。”
周莫在门外低首道:“请小姐随我前来。”
林出尘一路上仔细观望,发现世子府竟然比太尉府大了足足几倍。不论是楼阁树木,还是亭台流水都是那样柔美诗意。若是能成为这个园子中的女主人,将是何等风光,何况周晋轩目前只是平成王世子,总有一天会袭王爵,那时定是别样的气派。
林出尘越在府中呆得久,心中的意念就越发强烈。直至她看到揽月阁的那些奇珍异宝,尤其是被外人传为绝世珍品的“月下仙子”,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风流成性的平成王世子,果真对世子妃钟爱有加,将世上的奇珍异宝都搬进世子妃的居所。再看自己,出身不差,在荣安城中也是知名的美人,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更有资格身居高位,林出尘抿紧了嘴唇,霎时间嫉妒、愤恨、鄙夷、不甘一齐涌上心头。
自南荣焕册封太子以来,平成王世子府似乎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多是一些官员想巴结太子却无从下手,只得从太子的亲信——平成王世子那里拉近彼此的关系。而林太尉的小女儿,也频频往世子府上奔走,每次都以探望姐姐为由,可每日前来,却相伴姐夫身旁,不曾离开半步。
久而久之,却是璧竹看不下去了,咕哝道:“二小姐每次都缠着世子,主子当真不吃味么?”
出月正倚在梨花树下读书,洁白的花朵从枝丫中一涌而出,朵朵簇拥,将枝头装饰成一条白色的玉龙。其实出月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与他成婚当晚就达成协议,今后各自潇洒,互不干涉。此情此景,却是林家小姐明摆着勾搭世子了。
“都快看不下去了!”见出月并不说话,璧竹又抱怨了一句:“前日隔壁院子里的与姬摔碎了世子的碧玉盏,被二小姐扇了好几个嘴巴子呢,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竟有这等事?”出月眉宇间有淡淡的不悦。
“可不是么?”璧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前几还装模作样地给主子请安呢,最近几天,每日缠着世子不放。按璧竹的想法,主子的妹妹可不像主子这样清心寡欲,每天涂脂抹粉,跟着世子进进出出,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她的心思。”
说话间已是中午,出月带着璧竹到前厅用膳。人还未至,便听到了林出尘的聒噪声。
周晋轩见出月未来,便先行入座,林出尘亦是随他坐下。眉眼间笑意浮现,“世子送给姐姐的那扇屏风,当今是世间宝物呢!”
周晋轩露出一副“那是自然”的笑容,并不答她。
春夏与秋冬五人翩翩而至,与姬昨日被林出尘侮辱,此时眼中浮现出了隐隐的不满。
林出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不理会她,优美的下巴微微上挑,绝世的容颜增添了些许孤傲。
就在众人入座之际,林出尘突然拉住周晋轩的衣袖,撒娇般地轻轻拽了两下,“世子可否也赠我一扇那样的屏风?”
一时间,在座的的几位女子错愕不已。谷晏刚刚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道,又是她!就是这个林出尘,每日在府上大呼小叫,巴不得天皇老子下来伺候她,此刻她正坐在大哥的身边,竟然还牵着他的衣袖!
周晋轩一直浅浅地笑,“当然可以。”
林出尘眼中荡漾起了希望,“真的。”
“真的。”周晋轩笑望着她,“待你觅得如意郎君,我这个做姐夫的定会赠你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林出尘当即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席上蓝衫的女子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正是与姬。
身旁的夏姬明知故问,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疑惑道:“妹妹笑什么?”
与姬目光中有了点点星芒,笑得前俯后仰,“林小姐当日未作陪嫁的媵妾,真是十分可惜呢!”
林出尘被周晋轩隐晦拒绝,胸中本就愤恨,此时听到与姬恶语相加,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便在众人面前发作。仓平国虽有陪嫁媵妾之风,但媵妾都是女方陪嫁的丫鬟,林出尘虽是次女,却也是长房嫡出。此等侮辱她岂能置之不理!
正生气间,谷晏缓缓入席,抱拳道:“林小姐,请到这边入座,兄长身旁乃是世子妃的座位,岂是旁人能随意坐的?”
林出尘接连被排挤,心中不悦至极,回头望向周晋轩,委屈道,“世子。”
周晋轩依旧笑对众人,黑色的眸子像潭水一般清幽平静,深不见底。“晏儿说的不错,小妹,你便到他身旁入座吧。”
只听上好的红木漆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出尘尴尬异常,慢悠悠地起身,黯然走到下首谷晏的身旁坐下。
出月早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因此故意放慢了步伐,缓缓而来。璧竹跟在身后,亦是捂嘴偷笑。
自从世子妃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周晋轩的目光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他唇角上扬,笑道:“夫人来了。”
“嗯。”她低头浅笑,想起他方才小妹长小妹短的,真不知道林出尘是谁的妹妹呢。
周莫连忙吩咐厨房上菜,一时间三十余个菜品摆在眼前,让人不知道先用哪个。
林出尘见到众人皆不动筷子,也不敢妄动,只见周晋轩挽起墨色的长袍,盛了半碗圆子给出月。
出月惊讶地“咦”了一声,渐渐露出了笑容,暗想你怎么晓得我喜欢吃乳糖圆子?
周晋轩低头靠近她,轻声道:“那日芙荣楼上,夫人不就是为了吃圆子苦苦等候的么?”
出月的瞳孔骤然间放大,却突然充满了笑意,也不回他的话,而是露出“我也知道你的秘密”的古怪笑容。
两人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看来也却是暧昧了些。传闻前些日子世子妃染了风寒,世子每日亲自侍候她吃药,十分恩爱。
林出尘在一旁暗想,世子府上的家丁不理睬她,几个姬妾也敢取笑她,身旁的黄毛小子谷晏亦能使唤她,此前的种种都是出月的一手安排,定是她容不下她,故意要给她难堪,因此才叫这些人羞辱与她。而今又在她面前故做夫妻恩爱,难道是为了向她示威?
林出尘面上冷笑,却低头装作吃饭。
出月心中并没有想到这些,或许是周晋轩也不喜欢这个妹妹,因此二人一唱一和,与平时相比,显得更加默契。
这一顿山珍海味,林出尘却吃得索然无味。她知道出月不待见她,于是饭后便主动提出离开。刚走出大门,却见前方马车金色华盖,气派非常。世子府的侍卫皆分列两旁,跪拜于地。
林出尘暗自思量,莫不是来了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