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同学会定在18日,筹委会的成员已经热热闹闹地进行起来,我瞄了几眼舒卡的Q群,发言象刷屏一样,看得眼晕。
恰在这时,会计师成绩出来了,我最担心的经济法低空掠过,也就是说,我全部一次性通过了!那一刻,我觉得可真是几个月来唯一的好消息。
我兴高采烈地打了电话给爸爸妈妈,然后犹豫了很久,打了电话给江潮,听到他在电话里由衷的高兴,我心里的阴霾微微散开,照了往常,肯定是嚷着要他请客,然而现在……江潮已经在那边笑:“这顿饭先寄着,我现在日本呢。”我啊呀一声,他忍住笑:“我全设了话费到付。”
仿若从前,我脑子有点糊涂,一时怔怔。
同学会的筹备进行到实质阶段的时候,我也不得闲了。舒卡忝为筹委会成员,被交付了一些琐碎事务,比如说订酒店、收钱、准备礼物等。但其实舒卡女同学一向不耐烦这种事务,在Q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后具体业务随手就扔了给我。
我做的是会计,目前做了总经理助理,简直是天生做这些的,遂毫无怨言地做了幕后。
其实现在许多外地的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赶回来了,包括国外的,这几天一拨一拨地小聚着呢。我们班当年同学之间感情特别好,曾经发生过一个同学被校外流氓欺负,全班男同学出动打架,全班女同学到场助威的事情。
有次小聚,周子敬说我:“林纪昨晚还说起辛海宁,说有辛海宁在全场都开心,怎么都不肯出来呢。”
舒卡笑说:“海宁最近学做淑女,你们把希望值放低一点。”
他嗤之以鼻:“除非她不去同学会。”
我笑嘻嘻:“哎呀,不去又怎样。”
我看到骆家谦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笑笑,其实,我怎么会不去,就算再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避开我的眼睛。
回家后舒卡好奇问我:“我一直觉得奇怪,你那天晚上去骆家谦家探伤,说了些什么?你看你和骆家谦现在,真是古怪。”
我看着她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把靠垫扔到她脸上,到底还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儿原原本本说给她听了。
舒卡听完,长叹一声:“我明白啦,某人这么多年暗恋你,你不明白也就算了,到最后明白了,却冷漠地告诉他:嗨这位不知怎么称呼的仁兄,你在想什么呢,你在我心里自始至终连个角落的位置都没有。你让人家情何以堪,不快快离你远点那可真是自虐了。”
我叹口气:“我真的单纯只是说阮解语,他要把阮解语当成他,我难道还巴巴地解释:不是的,你不是阮解语,我们多年相处,我怎么可能把你当陌生人。”
舒卡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解释?你和骆家谦的问题吧,是在于两个人都不肯沟通,什么话都放在心里。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需要沟通的。”
我沉默。
舒卡转身开了电脑,叹了口气:“干活干活。对了,长乐园你已经订好了吧?还有酒啦饮料啦小礼物什么什么的一堆……”
我立即白她一眼:“我已经让曹圣订得结结实实了。”一边拿过本子查备忘。
舒卡嘿嘿一笑:“这不有你这个大管家嘛。”
适逢班主任在线,看到舒卡出现,马上在Q群问:“辛海宁怎么从来也不上班级群啊?”我头也不抬:“赵老师好,我不会打字。”舒卡憋着笑转述,班主任一下子拆穿我:“你做会计不会打字?做总助不会打字?辛海宁,你当年就总是糊弄老师我,现在还想接着糊弄?”我诚恳地说:“老师,是你当初一开学就伤害了我纯真的感情。”班主任还没回应呢,徐刚就阴恻恻地打上字来:“论伤害,辛海宁,是哪个人在周记里写我上课睡觉来着?结果事隔三天还害得我被赵老师拎到讲台醒醒神?”我温良恭俭让地说:“周记是写给语文老师看的,你应该问赵老师为啥总跑语文老师那里偷周记看。”赵老师在屏幕上打出狂笑的头像,说:“啊话说我还真是专门去偷你的周记看,这么多年我真再没看过这么好看有趣的周记哎。”叶眉眉打上一行字:“赵老师你真不厚道哎,这么好看你还和徐刚秋后算账?”班主任义正辞严:“我这是遵守做老师的职责好不好?”
于是整个Q群变成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掐架,我和舒卡笑得快疯掉。
同学会从清晨7点钟开始,据说要直落通宵。今年的夏天不算热,清晨的校园在郁郁葱葱的树荫花丛中分外清爽舒服,穿梭在曾经欢笑游戏过的地方,坐在曾经苦读过的教室里,没有感慨是假的。
班长大人在外面张罗拍照,我看到徐荣看着我笑,就跑去和他勾肩搭背拍照,舒卡也凑上来,让徐荣左拥右抱拍了一张灿烂三人照。
于是周子敬也凑上来,嫌弃地把我和徐荣拨拉开,揽着舒卡叫班长多拍几张,班长会心连拍。围观众人暧昧地欢呼大叫,周子敬大方地挥手致意。
班主任十分的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笑眯眯地吼:“当年有地下情的、有明恋的暗恋的,向周子敬学习,都来拍一张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过了今朝没有明日啊……”
我笑得蹲在地上。结果在所有同学的检举下,或大方或羞涩,一个拉一个地上去拍照,大家围着看,看到两个人上去就鼓掌起哄,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搞笑得不得了了,偏偏又带着说不出的温馨窝心。
舒卡和骆家谦几乎成了布景板。
一时不查,班主任蹲在我边上笑眯眯问我:“辛海宁,来告诉老师,你暗恋的是谁?”
我义正辞严地说:“我是硕果仅存的大好学生一枚,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班主任怀疑地说:“不会吧,又想糊弄我?我还记得你在周记里写过这样一句诗:老女不嫁踏地呼天。这跟你说的好象相反吧?”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亲爱的班主任老师:“老师,我爱你……的记性。”
他展颜一笑,扬声:“邢俊班长,来一张。”还把我的头按在他肩上,我故意露出羞涩的笑容,同学们齐齐转过来,嘘声笑声口哨声震天。班主任喊:“笑什么笑什么?我等了这半天都没有人来跟我照相,过不过份啊?幸亏还有辛海宁。”
大家都笑疯掉,然后女同学们哗啦啦全跑过来围着他,大叫:“赵老师,我们最爱你!”男同学们齐齐鼓掌。
我在班主任边上的位置被抢走,刚好和舒卡挤在一起,她向我竖大拇指,挽手大笑。
乱七八糟拍了一堆照片,就坐回教室去,各自找自己当初坐的位置,我的旁边是骆家谦,他和隔一条过道的何涛大笑着讲话,我坐下来,他下意识转过头来,我冲他灿烂一笑,正要说什么,椅子被后面的徐刚猛踢了一脚,我的脖子以下整个身体往前一冲,头却还留在原地,完完整整重演了当年骆家谦对我所做的恶行,我揉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发现周围大家都笑得不行,连骆家谦也忍不住在笑。
我只好也笑:“好吧好吧,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在下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前座的毛以明缓缓地回过头来:“高一的时候是不是你在我背后写大字?”
我面不改色:“没有!”
左边隔过道的林纪笑眯眯:“高三的时候是不是你把我的抽屉钥匙藏起来害我找了一天?”
我果断地答:“不是!”
徐刚鄙视地说:“啧啧,刚才还说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呢。”
我马上笑眼弯弯地回头看着他:“你见过象我这样的好汉吗?”
大家都拍桌大笑,徐刚恨恨地说:“论说话下套子,辛海宁你真是一等一的。”
我谦虚地说:“咳,我也就只有这一点好处了。”
笑声中讲台上班主任敲桌子:“静一静,静一静!”
大家静下来,一齐笑嘻嘻看着班主任,他倒呆了一呆,站在讲台上想了好一会儿,我们都笑出声了,他才嘿嘿两声:“同学们好,啊,咱们又见面了。”我们彼此互视,憋着笑不出声,班主任摸摸头,想台词:“8年啦,大家记不记得,8年啦,”他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你们这个班,是我第一个当班主任的班级,当了你们三年班主任,所以我最记得你们,每一个人,都记得。真的。刚才你们记不记得,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