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镇子里的雨,一天更胜一天,村子里的老人都念叨,这是龙王爷在这住下了,不想走了。他听了,只是淡淡的笑笑,却不做声。
“爷,王家姑娘就要嫁了,您不去看看?”外面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红老板有意无意的念叨着,他听到了,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又舒展开。
“如果我去了,她就是下一个绫罗,我这是害了她,你说呢?”口里说着,又自嘲的笑:“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老王家的婚辰定在七月初七,是个吉利的日子。整个庄子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股子喜气。
他叹,手里的扇子轻轻地晃了晃:“爷,要留就留,要走就走,何必在这里看了难受?”
话音落了,又转脸,门口的人影已经没了,空荡荡的门口一只纸灯笼还随着风儿被吹得一荡一荡。
“爷,他走了?”三儿从楼上小小的探出个脑袋,又莫名其妙的叹了好一阵。
“他想学我那样,可惜,他终究不是我。”红衣人影得意一样哧哧的笑:“天知道,他是在可怜自己的仙骨,还是怕那个女人遭了什么下场。”
三儿像是没听到一样蹦跶着跳了下来,伸出头去看外面的天气:“爷,他走了,这雨是不是快停了。”
“停了是停了,咱们打开店门做生意。”他讪笑着,任凭外面吹落打鼓,没听到,啊,没听到。
七月七,到了晚上,他也拿了几钱银子给了三儿,让他过去随了礼,任凭三儿在宴席上吃的开心,他却不理。但愿那只毛麒麟不要喝醉了酒再现了形,那到时候可是大新闻了。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外面好一阵子的吵,他愣,一推门一个人影就撞了过来,一张嘴,满口的酒气熏得人头疼,他側侧一让,那人影趴在了桌子上,吐了一地。
”随个礼而已,喝了多少,破三儿,没当众现形是你的运气。说着又扒着门口往外瞅,新娘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了。
“新娘子逃婚了,跑了,追都追不上,天知道一个傻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人都拉不住她。”三儿迷迷糊糊的说道着,他探出身子去看,那里还有人在举着火把喊着。
“新娘子往后山去了,快去追……”
“带上狗,山里雨还下着。”
“这孩子是犯了什么魔障啊……”
“爷,还不睡,打烊了该。”
“是啊,是啊,打烊了。”他叹了叹,茶楼的大门终于轻轻关上了。
尾声
一晚上都是不停的喧吵,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婆娘老头子的哭声,不得安生的厉害,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阳懒懒的透过窗檐洒进了屋里,三儿才懒洋洋的从店里起来,刚打开店门,漫天无际的白色便扑入眼帘,路上纷纷扬扬的冥纸似乎连屋檐都遮住了。
“狐狸,快过来看。”莫名的,他觉得一阵心慌。
“恩,怎么,捡到钱了?”红老板一摇一晃的从后堂转了过来,顺手把另外闭着的半扇门也推开,力道大了些,几张残缺的冥钱顺着扑闪的风声晃晃悠悠飘了进来。
“死人了?”狐狸挠挠头发,又把那几张冥钱踢到门外:“不要偷懒啊,打开店门做生意。”
隐隐的,听了墙根里几个老妇人坐在那里哭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这傻丫头,不想嫁就不想嫁,不嫁就是了,跳什么崖啊,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他听到了,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开口。
“那死碧罗,他跑了害的那姑娘跳了山崖,如果劝得他去了,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不是,碧罗做得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坐下叹了好久的气:“他是神,和人亲近本来就是违了天道,他又怎能带她走,带她走,会害她千百世,就像我一样,对不起绫罗,没个始终。他只误王家大小姐一世,下一世,她还可以从头来过。”
他笑,又想起了碧罗临走时那阵子感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若与自己,宁负如来不负卿,可惜又换来个怎样的结果?悠悠的,琴声响起,他抚琴,如痴如醉,灵动的琴音在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涤荡开来,就连那几个墙角的老妇人,都忘记了哭泣,仔细的听着。
琴声悠悠地,就像是一曲动人的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