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气氛似乎不一样。李沁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满脸泪痕。芳芳扑在小桌上闷声做作业,见了他,抬头鼓了鼓眼。母亲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丁宝非问芳芳:“你妈怎么啦?”芳芳没理他,母亲却大声骂了起来:“你干的好事。家里好好的一个人,去外面招什么狐狸精?”他头嗡的一声,顿时懵了,心想方梅又犯了神经病,干了什么蠢事。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按约定和她幽会,有时整晚陪着她。她的情绪时好时坏。好起来的时候,在他怀里像只小猫,乖巧得很;坏起来的时候,又哭又闹,逼着他尽快娶她。这时,他只好连哄带骗,稳定她的情绪。逼急了,她就跳起来,疯疯癫癫地说:“不给我好日子,你也别过好日子。”
他走到李沁床边,摸着她头上的纱布,问:“她干的吗?”
李沁拨开他的手,把头扭一边,鼻腔和喉咙里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响起来。接着,眼泪哗哗地流出来。
“我找她算账去。”丁宝非发声狠,拔腿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回头跟母亲说:“你们早点睡,我可能不回来。”
冬天的深夜,格外深邃寒冷,小区里没有人声车声,只有呜呜作响的北风声。他在寒风中溜达会儿,酒意顿时去了八九分。他抬头望望天空,一勾冷月寂寞地挂在夜幕边垂。他的心,也慢慢随移动的冷月下坠。方梅这一闹,不知又会闹出什么麻烦?他走到车旁,按下遥控器,“嘀”的声响,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厉,把他吓一跳。他本能地左右看看,什么也没有,就缩着脑袋钻进车子里。他发动车子,刚起步,又停下,拿出手机,打方梅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方梅才接。丁宝非说:“马上去天香花园。”方梅没有回应,只吸了几声鼻子。丁宝非加大声音说:“听到没有,到天香花园去。”方梅仍不回答。丁宝非发起脾气:“我先去,不见不散。”
到了天香花园,丁宝非找个偏僻处停好车,小步跑上楼。打开门,一缕清香扑鼻而来。方梅把这个小窝打理得清清爽爽,室内盆花随季节不断变换,常有新鲜感。此时丁宝非已没了这份心情,把自己丢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拨方梅电话,催她赶紧过来。拨完号码,话筒里传出:“你拨的电话已关机”。丁宝非顿时怒火中烧,把手机摔在沙发上,骂道:“婊子养的,耍我。”骂完后,他又傻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慢慢沮丧起来。到此时,他感到危机已逼近。
这段时间,方梅的情绪几近失控,在家里老找沈阅的茬,动不动羞辱谩骂。沈阅接受以往教训,对她不理不答,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么出去溜达几小时回来。他决心与她抗争到底,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这个完整的家。他想通了,只要不离婚,她爱怎样怎样,什么脸面、尊严、羞辱等对他来说已无所谓,反正是半个废人。方梅却不这样,她越来越急于想挣脱这个枷锁,尤其在丁宝非提任芷电副总经理后,她离婚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见吵闹无效,她改变策略,慢慢做沈阅的思想工作。一天晚饭后,她约他散步。两人骑自行车到芷湖,把车锁好后,肩并肩地沿着湖边石道慢慢散步。在路人看来,两人恰似一对卿卿我我的恋人,实际上他们却说着相反的话题。
方梅说:“沈阅,看在多年夫妻的分上,求求你放了我吧。现在如同陌路,好和好散,对大家都好。”
沈阅说:“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已想通了,你爱和丁宝非怎样怎样。我不干涉。”
“你是男人?”方梅狠狠地盯他一眼,“死亡的婚姻有何意义?你不考虑自己,但不能不考虑别人啊。做人不要这么自私。”
沈阅沉默半天后说:“我自私,你就不自私?离婚后,孩子怎么办?你考虑过?”
“孩子归你归我都可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尽量满足你。”方梅爽快地回道。
“反正我不离。孩子不能没有妈,也不能没有爸。”沈阅停住脚步,嘟哝道。
方梅压住的怒火又蹿起来:“姓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是谁?再逼我,就上法庭。”
沈阅口气也硬起来:“上就上,把你和丁宝非的丑事倒出来,看你还有脸面?”
“你,你,王八蛋。”方梅气得破口大骂:“你敢放肆,我把你那档丑事说出去。看你还做得成人?”
沈阅声音也提高八度:“想说就说,我已是废人,别人知道了只不过多几眼白眼。而你和丁宝非的丑事,见得了光?”说完,拔腿就走。
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下午,沈阅背起一个大包,留下一张纸条,去了平山市。那儿有他公司一个大项目,他申请去做了项目经理。估计这一去,一年半载回不来。
没了发泄对象,方梅显得更加郁闷烦躁。今天下午,方梅在生活小区的曲廊里碰到李沁,就把她拦住。李沁不理她,绕开她走。方梅拽住她的袖子不放,厚着脸皮说:“李沁,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李沁厉声说:“放开,你这个不要脸的。”
方梅斥道:“骂谁?你才不要脸。”
李沁怒不可遏,一巴掌打过去,正好打在方梅的脸上。方梅脸上顿时现出五个手印,一阵火辣辣地疼。方梅的烈性脾气一下子暴发出来,扑上去和李沁厮打一团。结果是两人受了伤。李沁倒在地上摔破了头,方梅颈脖和手上被抓出几道血印。如果不是几个女职工上来劝住,两人不知要打成怎样?
丁宝非知道方梅的性格,虽然关机,并不代表她拒绝见他。也许几小时后,她会悄悄潜入房间。他打开热空调,简单洗漱一下,钻进被窝里,等待方梅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是哪家的座钟敲过十二响,还没见方梅的动静。他又打电话过去,方梅还是关机。他只好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快天亮的时候,丁宝非被哭泣声惊醒,发现方梅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他坐了起来,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方梅没理他,抱着他的腰放声痛哭起来。丁宝非低头一看,发现她手臂和颈上有几道深深的血痕。丁宝非想骂人,但看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只好作罢。方梅哭累了,摇着他的腰说:“宝非,你要为我做主。她打我。”
丁宝非扒开她的手,气愤地说:“你惹她干啥?早跟你说过,忍一下不行?非要逼她,逼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方梅也坐起来,大声说:“我干什么?”她使劲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颈脖上的伤口,“你看看,我干什么?差点被她抓死了。”
丁宝非责问:“你跟她闹,能得到什么?”
方梅不服气地说:“她必须离开你。”
丁宝非哼一声:“靠你这两下,她会离开?沈阅会离开你?别再做梦吧。”
“她有什么资格呆在你身边?你自己说的,爱的是我。既然爱我,就必须叫她离开。”方梅理直气壮起来。
丁宝非哭笑不得,骂了句:“傻B。”他不可理喻,做爱时说的激情话,她还真当回事。
方梅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发疯似的吼道:“你骂人?我是傻B,你是什么?告诉你,丁宝非,老娘把什么都搭进去了,不会轻而易举地罢手。你必须离婚,必须娶我。否则,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丁宝非被激怒了,把她按下来,双手紧紧卡住她的脖子,嘴里叫着:“让你叫,让你闹。去死吧。”
方梅手脚并用,不停地挣扎,不停地踢他,力气毕竟有限,慢慢地软下来。丁宝非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只是想教训她,看她脸上泛白,出气不畅,赶紧把手松开。方梅喉咙里响了几下,一口气缓过来,软软地躺在被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想杀死我?杀吧。死在你手上,一了百了。到了阴间,总能做伴吧。”
丁宝非气鼓鼓地下床,一边穿衣一边说:“我警告你,你必须冷静,真弄出问题来,我不会放过你。妈的,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
方梅抬起头,倔强地说:“我就要实实在在的婚姻,难道有错?”
“好,你没错。但你为什么不能克制?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别怪我无情无义。”丁宝非说完,匆匆走出卧室,提起公文包,打开房门,闪身出去,使劲关上门,踩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梯。
天香花园小区的景观树上挂满了霜,晨起的老人三三两两地在空地上打太极拳。丁宝非小跑到车上,发动车子,打开暖气,头靠在驾驶椅上思索对策。他心想,必须阻止方梅的疯狂行为。后院起火,与方梅地下情事发,他将名誉扫地。最主要的还是无法向漆总交待。漆总对他那么器重和信任,如果因此事影响漆总的对他的信任,他是永远不能原谅方梅的。在车上坐了会儿,他给孙在兵打电话,叫孙在兵一上班到他办公室来。
孙在兵已被他安排到房地产公司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小伙子很诚实,对他忠心耿耿,是个很不错的好帮手。丁宝非开车到早餐一条街,随便吃了点早点,然后到办公室等待孙在兵。他要孙在兵帮他解决危局。
孙在兵没到上班时间就赶到他办公室。丁宝非上前把门关紧,急切地说:“在兵,我现在遇上麻烦了。”
孙在兵拍胸脯说:“丁哥,什么麻烦?说来,我帮你解决。”
丁宝非把他和方梅的关系及最近发生的情况简要告之。孙在兵听后眉头皱紧,觉得这是一道难解的题。他问:“能对方梅下狠手?”
丁宝非摇摇头:“还不到决裂的时候。”
孙在兵摊开双手,无奈地说:“处理这种事,我可一窍不通。”
“说实话,方梅给我帮助挺大。”丁宝非扔给孙在兵一支烟,自己点燃一支,吸了几口说:“最近,她完全失去理智,怎么做工作,就是听不进去,三天两头向我逼婚。你知道,我怎么能抛下李沁?她对我母亲有多孝呀!我对她已是感激涕零。这样闹下去,非得把我逼疯。”
“要不,我找方梅谈谈。”孙在兵试探地问。
“你找她谈有何用?她不吃这一套。”丁宝非否定他的想法。
孙在兵琢磨片刻,说:“丁哥,来狠招不行,来损招可以吗?”
丁宝非问:“什么损招?”接着又说:“不能臭了她的名声。我对她还是蛮有感情。”
孙在兵偷偷笑了起来:“丁哥,这就没辙了。一边恨,一边爱,这事没法办。”
“是呀。挺矛盾的。”丁宝非闭目思索片刻,掐灭烟头,咬咬牙,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有豁出去了。干,你说,有什么损招?”
孙在兵一下子心虚起来,方梅毕竟是他的情人,一旦把事弄砸,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可就没有好日子过。“算了,算了。”孙在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丁宝非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霸蛮道:“别耍花招,这事全靠你摆平。今后方梅再有什么,找你算账。”
孙在兵吐吐舌头,一脸苦相地说:“丁哥的话,我不能不听。但有一条,以后,方梅无论发生什么,不能怪我下手狠。行吗?”
“行。”丁宝非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用什么损招?”
孙在兵说:“给她制造点麻烦。至于什么麻烦?我还没想好,给我点时间吧。”
“行。拜托了。”丁宝非双手压在孙在兵的肩上:“搞定后,我请你去个神秘的地方,好好犒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