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依然密集,已经有几次子弹都是带着风声的从海棠红的头顶上穿过,子弹打到竹子上的声音更大,砰,砰的好象以前在过年时听过的那种巨型的大爆竹,炸开的声音。
每一声响都吓的人心跟着一颤。海棠红的手指深深的抓进土里,用力的拽住手边的草,才能让自己更加平稳的向前爬去。
“仁莆!子弹不多了,准备撤吧。”喊话的是陈强,他离着巫仁莆最近。
敌人在明,他们在暗,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敌人正在一点点的向前压近。十二个人加上三条狗的小队,虽然已经被消灭了四个人三条狗,可是,他们的实力相差还是非常悬殊的。
而且,枪里的子弹是有限的,老田手上还用的是一个鸡腿撸子,弹夹子里面一共才八发子弹,他手里的勃朗宁也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再打下去就要有被活捉的危险了,他们被捕或都牺牲都没关系,可是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浑身是伤的老李躺在桑园后面呢。
“知道了。”巫仁莆一边向敌人打着枪一边答应着。逐步的向后退着。
竹里的枪声,越来越远,日本鬼子越来越靠向前,海棠红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惊慌。
她由匍匐改成了爬行,在湿滑的草里地快速的向前爬了起来,她不能被落下,她要跟组织在一起,跟仁莆在一起。
不能,自己不能再一次的当一个逃兵。
交战的双方谁也没注意到就在日本人的旁边一个人,就在草地里爬到了对面的阵营里面去了。
海棠红跑进竹林的时候,让巫仁莆他们着实的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的出现,跑向了他们。
而且陈强差一点就向海棠红开了枪。
“海棠红!”
如果巫仁莆不惊叫这一声的话,海棠红真的可能就倒在了自己人的一颗子弹下。
海棠红就跑了过去。她的短发都湿达达的黏在脸上,黑漆漆的眼睛湿漉漉的挂着池塘里的水,她的衣袖也在滴水,就象是一个落汤鸡一样的出现在了巫仁莆的身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仿佛看着的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倏忽又委屈的瘪了嘴,湿乎乎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水。
“你?!”巫仁莆想怀疑,可是看着她委屈的,象是一个走失了孩子刚刚找到家样子,又不忍心将残忍的疑惑说出口。
子弹没有时间让人们抒发情感,一个小小的物体带着金属的光泽,带着硫磺燃烧的味道直奔着海棠红的后背飞了过来。
巫仁莆一伸手将海棠红搂进了怀里,向后面的竹子一倚。
子弹噗的一声,射进了巫仁莆身体,从肩头贯穿而过,又擦过海棠红耳底,飞了过去。
“仁莆!”海棠红就闻一股皮肉被灼焦的味道,然后血腥味就弥漫过来。
“仁莆!仁莆!”海棠红惊慌失措的叫着,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只是感觉前所有未有的害怕,她用手去摩挲着巫仁莆的身体,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
“撤!撤!仁莆伤到哪了?陈强过去背着仁莆。”老田枪里已经是空的了,一听到海棠红的惊叫,就知道形势已经非常紧逼了。
不敢再恋战,喝着陈强撤退。
“不用背,我能走!”巫仁莆推开过来帮他的陈强,右手伸了海棠红,海棠红就拉住了他的手,那只残缺不全的手,海棠红闭了一下眼睛,因为眼泪太多了,她的眼睛已经无法容纳,他满身的伤痕,都是为了自己,让她怎么能够不流泪。
她用力的拉住了巫仁莆。
巫仁莆在向前面跑,陈强和老田压后,老田已经接过了他的那把驳壳枪,枪里还有十发子弹,还能坚持一会。
“你为什么会迟到?鬼子怎么会来?你是怎么跑过来的?”
巫仁莆在海棠红握紧他的同时,也一样拉紧了海棠红。生死一瞬的时候,他根本凭的就是内心里本能的反应,但是,心中的疑团还没有解开,现在他们要去的一定是隐藏老李的地方。
所以,他拉着海棠红不放,边跑边质问着对方。
海棠红整个人就是一震,好象湿透了的身体刚刚被一阵秋风吹一样,冷的有些寒毛战栗。
“我迷路了。听到了日本人的狗叫,怕是你出事了,才往这面跑。”
海棠红知道现在不是讨论信任与感情的时候,在他们约好的时间和地方出现了敌人,巫仁莆对自己的询问,是一种正当的行为。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组织安全。所以,她如实的回答了巫仁莆的提问。
“你怎么就猜到了是我出事了?”巫仁莆无情的追问道。
“我~”这问题让海棠红有些语塞,为什么?因为担心你?因为怕万一是你?因为那时候心里都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确定出事的人,是不是你?
这话怎么说?
海棠红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巫仁莆就感觉胸口一闷,一股令人窒息的疼痛席卷而过,他那半只手骨头差点从肉里面穿出来,海棠红就觉得自己的掌心好象都被那肉柱戳破了。
她借着月光看向巫仁莆,他的眼睛都要瞪出了眼眶,脸紧紧的绷着,好象要将皮肤都O裂开了似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只是一心里担心你而已。你别乱想,别乱想好吧?”海棠红看着巫仁莆愤怒成那样也顾不上害羞了,夜色下看去,简直象极了捉鬼的钟馗,他把自己想成了那个鬼。
海棠红已经急的快要哭了,连身上的湿衣都跟着燥了起来,仿佛热气腾腾的了。
“我当时满心里都是想着你,就怕万一是你在等我,被鬼子发现了。我就是想,不管怎么样,我得过去看看,如果是你,,,如果是你,,,如果是你,,,,”
海棠红有点说不下去了,呜咽的哭了出来。
“如果是我怎么样?”巫仁莆却依然冷心冷情的追问着。
“如果是你,我就你一起,要死在一起。”
巫仁莆好半天不再说话了,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