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是多么的不安。
一无所知、是多么的无依无靠。
没有一个确定的东西、就连代表自己这个个体的名字都没有。
不确定的「生物」。
那就是、我的存在。
只有、手中残留的、尝过死亡的感觉。
以此为依靠、我才在这里。
跟这样的我打招呼的男人、也在这里。
「……怎么了、小子。在这干嘛呢?」
那是、很若无其事的一句话。
尽管如此。
当意识到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时候、我、竟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觉得、原来我在这啊。
一时高兴过头、眼泪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
而且、感觉自己心中洋溢着各种各样的感情―――我终于、恢复普通人的样子了。
「哭什么啊、你。难道肚子饿了?」
那家伙、一副完全不知状况的样子、问那种不对头的问题。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实际上肚子确实饿了、比起这个、他肯跟我打招呼跟我搭话让我觉得很高兴。
自己的存在被人认同、原来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孩子的时候就有这种实在的感觉了。
男人说他叫哈迪。
来这里调查发生的异常事件。
说自己是法院的人之类的……、感觉听了一堆粗略的解释、但大半都忘了。
我只要说起什么都不记得的事情、那家伙就会以一句「哦、是这样吗」了事。
不过、那家伙好像是知道的。
知道、这个废墟的元凶是我。
而且、也知道那个祸根还在我手上。
我说了手中残留的感觉以及那种畏惧。
对此、那家伙的反应、竟格外的平淡。
「然后呢?你想怎么样呢?」
被如此反问、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对、原本、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无话可说的吧。
只是、想要吐露心中的芥蒂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到底想干嘛?
想要消除这种不安。
想要从这种畏惧中逃脱。
想要找回失去的东西。
那种漠然的感觉、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那其中、真正想要的根本的东西。
不想失去、这样一个自己。
―――想活下去。
那种、原始的愿望。
听了那些、那家伙笑了。
问,连死的勇气、背负罪恶的坚强都没有、仍然想活下去吗。
被取笑也没办法吧。
但是、尽管如此。
那家伙收敛了笑容、说「不过、这就是人类吧」、一副很能理解的样子。
「赌赌运气吧」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我手上刻起东西来。
虽然看不见、但有种与异质的东西连接的不协调感。
虽然伴随着疼痛、但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东西。
『封魔的印记』。
那家伙、这么称呼在我手上施下的法术。
而且、那种不协调感渐渐变淡、很快融入手中。
「那个印记生效期间、你都会活着。所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吧」
对那家伙来说、也许那只是若无其事的一句话。
但是、那句话、却给了我实在的活力。
从那一刻开始、我感到、我的存在是被允许的―――
刻在手上的这个印记、有着远比抑制力量重大的意义。
每次使用『死蚀』时感受到的疼痛。
全部、都是我活着的证明。
是我的存在被允许的证明。
―――所以、我将这个印记和『死蚀』的使用、当作了自己的证明。
因为对于失去一切的我来说、能够相信的、只有实际用这个身体体会到的「实感」而已。
那个给了我「实感」这个证明的印记、我一直将它作为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支柱。
―――现在想想。
一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这个印记能让我活下去的话。
那我的存在就还是被允许的。
虽然只是不经意间、也不可否认有过那种想法。
这样啊―――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
我走过的道路、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选取再用这双脚开辟出来的。
而是有这个印记作后盾才被允许走出的道路―――
在这之前、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的。
想着即使背负着罪孽自己还是自己、而一直努力着。
然而、实际上只是依赖着『封魔的印记』这个免罪符而已。
我、没能靠自己的力量走、靠自己的力量背负……。
正因为如此。
哈迪说的让我活着是个错误的那句话、才让我如此受打击。
就是说允许我活下去的人,也撤回前言了么。
也就是说因为我对其他方面一窍不通,所以会失去生存的办法。
这一事实让我愕然。
尽管我希望自己不会死,不想死。
我只是,留着一条命而已。
只是因为能留着一条命就满足了。
但由于面对过去时的懦弱。
导致把握未来的勇气和气概都没有。
仅仅只是,存在于目前<现在>的,微薄的存在。
这就是,我的原形吗……。
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哈迪倒下了。
面对这情况……,我却没有任何一点成就感。
相反,苦闷沉重的败北感,扰乱了我的心。
我,在这里一直站着。
由哈迪所留下的性命,究竟算什么。
体会到这点的,是我。
不管怎样呼唤生存,都只有空虚。
不管怎么拒绝死亡,都只是滑稽。
「……咋了,小鬼。既然赢了我,稍微显出点高兴来如何。」
「我……」
赢了?
难道说我赢了什么吗?
打败了哈迪。
就等于,是避免了死于该地。
……这样我依然是,紧紧抓着这不成样子的性命。
「我……」
他说既然不用被杀就能解决问题,那还是继续活下去的好。
他还将一张免罪符拿在手里,按在了我背后。
即使欺瞒着罪过的意识,以及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断重复着这样的事情,可怜巴巴地紧紧抓着性命。
我将要何去何从啊。
这是多么的愚蠢。
是多么懦弱的胆小鬼。
我知道,这手臂上的刻印,已经无法排我所忧了。
这双手至今为止所犯下的罪过,还有从今往后会犯下的罪过,统统都只有我自身来承受。
我被这不知到什么程度的重责,压的喘不过气,即将要被压碎了。
而且,实际上……,我已经有过一次,因为无法承受它而逃避了。
如此懦弱的自己―――,能够背负这些吗。
然而,我却没有做好觉悟―――
即使我已经这样了,也还―――
「……我还……,不能死……」
即使事已至此,我―――还是要紧紧抓住性命。
是因为害怕死亡吗。
是因为,还有想做的事情吗。
还是因为,依然有着不得不做的事情吗。
不论哪点都是对的吧。
不想死,不想结束,想活着,想存在―――
这样的,无法抑制的,活下去的冲动……,我只是被这驱使着而已。
对。
小鬼……,吗。
从十年前到现在,一点也没改变。
连自己走过的路也不记得,尽管如此,也还是死皮赖脸地活着。
我从十前到现在什么成长也没有,是个小毛孩。
十年前的记忆,十年前的情景,和十年前一样的过错。
在十年前所怀抱的感情,在十年前感到的冲动。
它们都苏醒了,我像是沿着倒流的时光一样,回到了八岁时的自己。
……不。
并不是回到了……,而是我实际上,并没有改变。
我只是,不想承认这点。
只是做出忘却它,不去在意它的样子而已。
现在才亲身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
「……依然,还不想死……吗。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仰面朝天,一直望着天空的哈迪。
简直像是,面对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夹杂着叹息。
其实,说不定我的样子在哈迪眼里,和十年前相比完全没变。
哈迪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像往常一样,不经意的一句话。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却没有逃过的我耳朵。
「咦……?」
「没什么,别在意。
是可怜也好,是难看也好,还是滑稽也好。没办法否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忘了?为什么,我那时侯,要叫你〈瑞文〉。」
「……!」
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的,名字……。
十年前,我连名字都失去了。
给我起的,这名字是……第一次叫出〈瑞文〉这名字的是,哈迪。
「用『死蚀』把一切都吞食至尽的麻烦人物。
……并且,贪图自身的生存的人……,靠贪欲生存的贪婪之人。
所以,是〈瑞文〉。」
没什么知识的我,不明白「瑞文」这词语意味着什么。
作为哈迪来说,这样称呼我好象是有他的意义的。
只是。
只有继续这样叫下去,我才能作为我而存在―――,我确实有这样的安心感。
即使不明白它的意义。
因为它是指示我的东西,所以我挺起胸口,将这名字作为自己的姓名。
收下了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少年,这样想着。
「你,和那时比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想要活下去生,一直是〈瑞文〉。
……这样的话,就继续这样想着,活下去好了。去体会生存,体会被称为生存的东西是什么好了。
现在开始背负这些罪过,反复挣扎于这些痛苦……。说的难听点,你就自己去尝尝好了。
……这样子活下去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你想死的时刻会到来。
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在那时第一次放开缰绳好了。
特别是以你来说,很快『死蚀』就会把你给吞干净吧。
把周围的所有一切都一起带上路,呢。」
「……你,为了不发生那种事……,不是为了阻止这个,才来杀我的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呢。看到你这么没用的样子,因为可怜你,才不下手杀你的。」
「……」
虽然不知道哪些话是真心的,但尽管如此也已经是足够支撑我的几句话了。
不,其实,可能全部都是真心话吧。
「……而且呢。像我说过的那样,我有留你一命的责任。
乘这刻印能救活你的时候活下去好了,我连那样的玩笑话都说了呢。
……对于这个,因为我状况变糟了,所以犯下的错也不可能简单地弥补啊。
只要你想要活下去,我也无法阻止你。
因为这是所谓救人一命,这样的事情啊。」
「……。
这样说……,是什么……」
「不懂吗?该说是,赌博吧。
你是不是即使到这地步也还想要活下去。我只是想弄清这点而已。」
……。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在实验我?
尽管如此,却那样认真地开了枪……。
但是。
「即使这样……,不管是什么结果,我……,已经注意到了。我,没有希望能活下去的资格了……」
「我说啊。你没有资格和权利,就什么也做不了吗?
因为没有资格和权利,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听从谁了?
你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聪明了?」
「……」
「资格啦权利啦,跟这种表面原则没关系,心里想活下去的念头是不会消失的吧。这样的话,试着坚持下去不就好了么。
……你可能会认为自己是胆小鬼什么的。但你多少也要体会下这些痛苦。
就算这样,你体会到这种痛苦后还想活下去的话……,你不也就能不顾这些痛苦了吗。
稍微尝试下活得更随心所欲点不好么。」
一如往常的语调。
但是,在那里面,有着安慰。
「……多少还有点要活下去的念头的话,难看也好,滑稽也好,即使趴在地上也活下去好了。
这样子奋力挣扎的话,总有一天会得救的。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够前进。」
至此,我终于注意到了。
哈迪不是来制裁我的。
而是来多管闲事,喝斥迷失道路并陷入低谷的我的。
并不是像萨伊那样,强迫我走向某条道路。
而是为了促使我用自己的双脚走下去。
为了我能继续作为自己而存在。
―――真的,是为了我。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不,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
为了我,居然特意做到这种地步,还挺身冒着危险。
甚至说是奇特也不过分。
……眼角一阵温热。
他所管的这样的闲事。
如此的,渗入了我的内心―――
我果然是,糊涂又愚蠢。
竟然现在才注意到哈迪的本意。
这家伙,从十年前开始,就做好一切觉悟了。
留我活命意味着什么,并且这将招致什么后果,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我既糊涂,又懦弱,又愚蠢。
他是尽管如此,却还是相信我,将赌注押在我身上的人。
从这点上来说……,我不论何时,都不需要什么抱怨。
我要堕落到什么地步也好,也许都是我自作自受。
但是……,我不可能因为这点,连与我相关的人们都要欺骗。
不……,不只是这样。
即使,我为自己的懦弱而羞耻,为自己的渺小而后悔也好。
到那时侯,我确实不可能连有下决心的想法和誓言都不到。
因为这种想法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对。
我,并不是在寻求活下去的权利。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请求许可之类的。
权利什么的没有也罢。
即使有人要指责我,世界要否定我―――我也确确实实的是在这里存在着。
我的这五感、想法、誓言,全都是现实的<真实>。
因为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我,还不能死。
绝对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心里,再次温热的东西再次翻滚起来。
―――这种感觉。
这才是,被称为〈瑞文〉的我的本质。
没有它,就不可能有我存在这种事。
「―――你果然,是个笨蛋。因为你,居然帮助我这种人。
真是个大笨蛋……、无药可救的爱管闲事的家伙。就是这样,才会被法院开除。」
我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这是我一直以来,迷失自我的时候所做的,简单的仪式。
虽然,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但这样也足够了。
因为在这里,我确认了自身的存在。
「―――不过。全靠你,我清醒了。
所以……。
由你所留下的这条命究竟是什么……,我让你看看吧。」
在山丘上被排成一列的,大量的墓标。
我一只手拿着短刀,站在它们面前。
当时的我,靠着这只手上残留下的死的感觉,做了他们的墓标。
我认为,一定要立起失去的生命数量的柱子。
这是谁也好,名字也好,样貌也好都依然想不起来。
在那其中一个墓标之前站住,开始在那表面上刻下文字。
把那没错的话应该会在那里的东西……名字。
和名字一起的样貌、声音、性格……,我追溯着故人的记忆。
然后,就这样继续在旁边的墓标上,刻下下一个名字。
大量的孩子们。
大量的大人们。
我一边一点一点地回味着这些记忆。
一边一人一人地确认他们的存在。
依次地,在墓标上刻下名字。
从那以后十年了。
终于,能够给他们吊丧了……,想着为让他们长久的等待之事道歉,就有了种完成一件任务般的安心感。
在最后,还剩下一个墓标。
这是……,谁的啊。
在这墓标前,我的手停下了。
要说墓标的数量有错的话是不可能的。
在手上残留下的死的感触。
这是,有着确切的实感,连吞噬的生命数量也详细地残留着。
在那村落居住的人们的名字,全都刻在上面。
那么,除此之外,当时在场的人也就是―――
是那时在场的人,但没有刻下的名字。
我自己的名字,萨伊,阿雅……。
还有,法院的―――
「迪奥尔?洛斯」
忽然,哈迪念出了一个名字。
几乎已经忘记哈迪还在那里的我,惊讶地看向他。
他直到刚才,都在默默地看着我吧。
「……那是?」
「是十年前,到这里来的执法者的名前。
迪奥尔?洛斯。
……从那个事件之后,他的消息就完全断绝了。所以,法院也认定他在那个事件中丢掉了性命。」
「那个……执法者是……」
……我当然还记得。
残忍地杀害了萨伊和阿雅的,白银的执法者。
这时,我想起了修维斯的话。
―――我用『死蚀』,把他的父亲吞噬了。
……对了。
那个男人也是……,在那里死去的……。
「……但是,萨伊和阿雅……,在那时都……」
「虽然我不认识叫萨伊的家伙……,不过叫阿雅的小妹妹我确实知道。因为法院在她被『死蚀』破坏之前,就已经安全回收了。
只有迪奥尔,直到最後还想要阻止『死蚀』的暴走而留在那里………结果没有回来。」
「……」
要透彻理解哈迪的话的意义,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就是说……。
各种各样的想法交错在一起。
―――但是,现在。
在这个墓标这里―――我要先为我的过错而吊丧。
「……告诉我那家伙,叫迪奥尔的执法者名字的写法。」
我按照从哈迪那里听来的,在墓标上刻下名字。
即使这名字,对我而言是属于应该憎恨的法院的执法者的也好―――,同时这也是我犯下过错的痕迹这点,是无法改变的。
我,在这名字之前,对逝去的性命献上默祈。
「……说起来,你也是法院那边的人呢。」
「本来,是的呢。现在,是被开除的身分。」
「无所谓。
关于十年前的事件,把你所知道的……,尤其是,法院那边的事情告诉我。
这个和……,阿雅的事情。」
对了。
哈迪他,为了查清那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而被派遣到这个地方。
那么,作为那个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应该知道法院那边的情报。
而且,在那里面,不用说应该是包括有阿雅的事情―――
「……好吧。虽说我知道得不多,但也总该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哈迪眼睛向着迪奥尔的墓标。
但是,他所看着的是那之前……是正在回想久远的那一天的样子。
「不过。你最在意的,是那个小妹妹的事情吧?」
「……。啊,是的。」
现在再否定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对那家伙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是,那家伙的存在,和我有莫大的关联。
实际上,那个事件,是以她为中心的。
那家伙……,阿雅她到底,是什么人……。
只要我不了解这点,应该就不可能看清事情的全貌。
更不用说,进一步的―――
「……我对那家伙的事想知道得更多。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和她一起的期间,我确实地体会到了。
不过……,那家伙的话,不会只是这样,而是个有更复杂内情的家伙。
对此,我想多少去了解一点。」
已经,不再是模糊的了,我感到了几乎是确信的痕迹。
她……,阿雅她,还活着。
确实,阿雅她就死在我眼前。
这也有,二次了。
不,准确地说。
是死也死不掉,即使身体腐朽了,也会继续拒绝死亡……,到这力量穷竭为止,会持续存在下去。
但是,十年前……正如刚才哈迪所说的那样,她在那时并没有完全死亡。
本来像那样的,已经算是竭尽残酷之极了。
然后,这次。
被修维斯,毫不留情地绝杀了。
她,连肉片也没有留下,完全地消灭了。
我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克利史提斯所说的。
她的死,是常有的事。
然后,她又会再次复原。
他说得实在是,像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克利史提斯、修维斯、迪奥尔……,法院都了解。
被称为阿雅的存在,是什么样的东西。
她是……,绝对不会消灭的存在。
原因什么的不清楚。
尽管如此,我知道她是多么特殊的存在―――她的存在方式,连我都能带来实感。
「是呢。要了解事情的话,那个小妹妹,对法院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有让你知道这点的必要呢。
……至于你能不能理解这点,又另当别论了。」
「那种事情,先听了再说吧。」
「……哎,无所谓了。」
反正,我的理解力如何他也知道。
就算是详细地说明,大概也就能理解个十分之一吧。
但是,这样也无所谓。
我想知道的,不是事情的本质之类的。
我能做到什么。
还有我应该做什么。
对此,我想多少要掌握一点。
不知有没有觉察到我的心情,哈迪的神情一点也没变,以平常的样子,开始旁若无人地说起来。
「首先,是你最在意的。
……那个小妹妹,没有所谓的因绝对的死亡而消灭的概念。
即使死了,也会完全再生。说是复原更准确一点。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都会以原来的样子复活。」
这些话,是我所希望的吧。
她,没有死。
没有所谓的消灭。
这就是说,她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来。
同时也就是说,我还有,再次与她相会的可能性剩下―――
这确实使我很高兴。
但是……,于此,还有着我无法轻松地撒手不管的现实。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对。而且,不光是不会死去。连所谓衰老也没有。
长生不老……,她就是,现实了这种无稽之谈的家伙。」
「你是,长生不老……」
「是哦。至少,比起你和我来,应该是活了相当久的吧?
恩,是见过十年前的小妹妹的你的话,即使无法接受,我想也能够理解吧。」
长生不老……。
那家伙……,是这种像是胡扯般的东西?
这种东西,本来不只是空想的产物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点,这种东西存在于现实中的传闻。
但是。
正如哈迪所说,作为我的亲身体验,我目睹了这一切。
被杀了也死不掉,几次都起死回生了。
从十年前到现在,没有衰老的样子,容貌也没有变化。
……这要称为长生不老,不是正符合吗。
要一下子就相信很难。
不过……,在亲眼目睹过这一切的现在,不可能再否定它了。
「……因为并没有有条理地用语言说出来过,所以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实际上,好象法院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杀害小妹妹。
但是,不论是变成什么样的状态,小妹妹都完全复活了。
所以,法院放了杀死她,看来是以幽闭妥协了。
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用尽一切手段……?
那么……,法院为了……确认那家伙死不掉这点,像那样子很多次地杀害那家伙?」
「不,比起确认死不掉这种说法来,实际上,真的是想杀死并让她消灭掉。
因为那个小妹妹,对法院来说……不,大概,对于人的世界来说,只能是祸根呢。
那个小妹妹,在体内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但是,她本人也无法控制这力量,经常会导致暴走。一旦变成这样,只要没有谁去制止她,她就会不分对象地屠杀下去。
放任不管的话,即使无法与『死蚀』相比,也会造成相当的损害。所以,作为法院来说,应该是要杀死如此麻烦的存在的。」
「力量暴走……」
阿雅陷入无法抑制力量的状况,我实际上已经亲眼目睹过几次了。
并不是使用作为防御本能的反射性力量,而是像有什么断开了一样,她的精神被完全重写了似的状态。
变成那样的她,确实是会不分人和物地破坏至尽。
「因为那家伙很危险……所以不可能让她活下去。所以说……才要杀掉她吗?
可是,即使这样,……那家伙也没有死。所以,到她完全地死亡为止,要杀她很多次……,那么多次,那家伙都又活过来了……。
用尽一切手法……很多次的,杀死,复活,杀死,复活……。
很多次的……。
很多次,很多次,很多次,很多次……!」
脑海里,被残忍杀害的阿雅的样子复苏了。
被无数的剑刺穿。
被巨大的剑斩断。
被解体到失去人的外形。
……被这样了。
因为不论怎么做都会复活,不知多少次,被反反复复地杀害。
并且,达到力量抑制的限界也有很多次。
被以为了阻止这点为理由、以连再生都来不及的残酷所杀害。。
一边失去人的外形,一边发出苦闷的惨叫的阿雅的样子。
这一情景烙在了我眼里,她的声音一直留在了我的鼓膜上。
那样的事情……,到底,从何时起……究竟,反复持续了多久啊。
说是因为只有这个办法。
所以,她被杀害是理所当然的。
我因为强烈的愤怒而用力地咬着牙齿。
胸口一阵反胃。
甚至感觉要吐了。
如果说,这种事情就是现实。
那么―――她,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啊。
她的死……,她的生,只是被如此轻视的东西吗。
还有这种没道理的事吗。
「……虽然我是法院所属的,但是没有和那个小妹妹接触呢。完全只是身为执法者该有的知识而已。
实际上,在现实里究竟发生了多血腥的事情……,那些详情我就不知道了。
只是,对法院来说,也不可能是喜欢才这样做的。
那个小妹妹无法抑制力量以后,就需要抑止它。就要有谁,不得不弄脏自己的手去完成它。
……虽说,我并没有什么现在才来为法院辩护的打算……,但这也是事实。」
哈迪淡淡的话语,虽然可能只是在讲述事实,却极为残酷地响彻着。
「这种事……,我怎么能接受!那家伙,是在活着吧!?
虽然有一些迟钝的地方,又总是在脸上清楚地浮现着苦笑,但尽管如此却经常会笑……!
作为真正的人类的感情,她都完全地有着!
这家伙,因为自己的力量而焦虑、苦脑、流泪、流血……!
即便如此,拯救她的方法却只有杀死吗!?对那家伙,除了死亡以外就没有能帮助她的方法了吗!?
就算知道她会活过来,可死掉一次这点是无法改变的吧!?
有这种……,还有这种混帐事的吗!」
由于极度的不甘心而不得不喊起来。
难道说阿雅她,只有否定自己的生存,才能存在吗。
因为无法死亡,所以也无法生存。
甚至连做人这点都实现不了……,只是,在那里存在着的,事物。
而且,即使希望在受苦的自身消灭,就连这也不被允许。
因为无法死亡而持续被杀,尽管如此,依然只是继续存在而已的存在物。
这就是,阿雅―――
懊恼。
达到极限的愤慨。
明明并不是自己的事情,只是一个少女的问题。
为何,我会感到如此的愤慨。
……突然。
脑海里,浮现出红色世界的情景。
那是,我小时候……十年前,面对着阿雅,被刻在心上的情景。
在红色的世界里,只是一个人始终站着的,少女的身姿。
她那样子,简直像是,染满鲜血的殉教者一样―――
这样想着,我再也无法忍耐了。
至于我无法忍耐什么―――其理由都不清楚,尽管模糊,但确实是很强烈地被刻下的冲动。
所以,不得不为她请求。
为了总有一天,她走上本来的生活的日子能到来。
并且,如果说这是个不能实现她生存的愿望的世界的话。
那么打碎这个世界,就是我自己的任务。
总有一天,从这红色世界里把她解放出来的,是我自己。
―――在孩子的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
……对。
即使我……,对于理由和真实一点也不知道。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感到了。
她的存在方式,是极度扭曲的。
然后,我许下了愿望。
为了让她,能够从这扭曲中解放,让她能够像她所希望的那样生存。
我,想要以这愿望为支柱―――。
这懊恼和愤慨,和那时感受到的东西一样。
是对她那存在方式的不合理所感到的。
是对把这不合理强加给她的,这个世界所感到的。
并且……,是对无法推翻这些的自己自身的无力所感到的。
如此,初期的冲动。
那,直到现在也没变,存在于我心里。
那样的话。
我,从今往后应该做什么。
―――这一答案,早就已经决定了。
「……我,不承认。如果说,这是法院所下的结论,那就更加了。
我,要尝试用我的方法来拯救那家伙。」
即使,法院已经定下了结论。
那完全是,法院擅自决定的。
我知道,那是基于重重累积的事实的。
但给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种结论,是他们自己把更多的可能性的幼苗给摘除了。
但是。
不管会有多小,但只要有可能性,我就要赌一赌。
……对,是有可能性的。
对无法抑制迎来限界的力量的阿雅,使她回复正常的方法,是有实现的可能性的。
我实际上,两次面对了这种可能性。
处于极限之中的阿雅让人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毫无疑问,是她自己的,寄宿着称为阿雅的人类意志的东西。
即使,她成为了会如何散布灾厄的存在也好。
她―――阿雅她,依然是阿雅。
不会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是我所发现的。
尽管如此,要挽救这种可能性,以我的力量却不足以。
所以。
如果有「下次」的话―――,在那时候,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不。
为了不犯下错误,要用自己的手来赢得「下次」。
我的决心。
向自己所许下的誓言。
对此,哈迪扬了扬嘴角。
应该既不是否定我的话,但也不是肯定。
只是在说,「那样的话,你就试试吧」。
他看起来像在这样说。
「……关于小妹妹,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无奈,毕竟没有直接跟她说过话啊。
这之外的事情……,那人和他的目的之类的,你倒是知道不少对吧。」
对啊。
知道是知道。
有耳闻但却没有相关知识。
实际上,作为用这双眼睛,这双耳朵和这双手所得到的体验来说我是知道的。
但却因为,没有靠经验去理解―――
「……明白了。
那么……,再说一次,十年前的那个事件。」
做了一个深呼吸。
哈迪在这样做之后,再次开口说话时,眼睛望向了稍远的地方。
「那是,以小妹妹从法院消失作为事情的开端的。
准确的说,好象是有人把她带出去的。
然后,在知道小妹妹她在这里……,腐朽之都<失落之墓>之后,就要把她带回来。
身负这一使命的,应该是迪奥尔。
因为监视小妹妹,也是那家伙的任务一。要说的话他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人选。」
十年前的惨剧。
那件事的开端,果然是阿雅么。
我感觉到结果,所有的事态,好象都是以她为中心所发展的。
「名叫迪奥尔的……,是那时的执法者。是那个修维斯的老爹吧……」
「……你知道修维斯吗。」
哈迪瞥了我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的能力一样这点,也是因为是父子吗?」
「……所谓魔导的能力,由父母继承给孩子的可能性很高。应该说是遗传的。
修维斯是『白刃舞装』的使用者,而迪奥尔也是相同能力的使用者,所以这么想会比较好吧。」
能力的遗传,好象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例。
在那血统之中,为了唤起魔导而刻下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