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边缘
在爱情边缘，在悬崖边
你是一个年老的小孩
而我是一个年轻的老人
冥冥暮色里
我听到一朵玫瑰的叹息
那么纤细，那么疼痛
远风不期而至
吹弯了你眼角的细纹
丝丝白发里
一寸一寸的挣扎
是离弃还是靠近
遥远的南方枕着回忆
我一次又一次地
想像一场可能的爱情
（原载：《诗刊》2012年3月上半月）
让你住在我的精神里
我用南方的阳光和雨
为你搭建了一座城池
让你住在我的精神里
北风吹箫
江南的水伴舞
你游弋于风景之间
但我知道你并未领略山清水秀
因此，我让你住在我的精神里
那里有岭南的山漓江的水
有九月里桂花走动的清香
我让你住在我的精神里
我的精神也住在你的幻想里
夜深人静
我感到真正不再孤独
（原载：《诗刊》2012年3月上半月）
爱情是一种病
这是尘世中最重的疑难杂症
从感染到恶化
不过一个春花秋月的长度
在千万重巫山和沧海之间
你竭尽前世今生的爱，绝望地跋涉
这是你在前世种下的毒
今生，此刻，一起发作
你眼神的病灶滋养着病菌
在剧毒的迷醉里
你撕开朝朝暮暮与天长地久，绝望地泣饮
夜的帷幕下
你默吟长恨歌，轻舞到天明
直至连理枝上的花
枯了，萎了
你还在叩问这世间的爱情为何物
（原载：《女子诗报年鉴2010年卷》，新译中文出版社，2011年3月）
独角戏
这幕戏，你一手导演
你教给我台词、剧情
包括灵魂深处如何颤动
然而，真正的戏一开幕
你便隐入幕后
仿佛隐入你的前世
不再与我的今生相遇
现世的舞台上
我成为独角戏的唯一角色
自言自语，空守残梦
你只偶尔，在一场场梦里
客串张三，或是李四
都是薄情郎啊。前世的风
把你的温言热语都吹向遥远的远方
吹进尘土
我，一个人
在夜的舞台上空舞到天明
不过是幻觉
颓圮的那垛城墙下
我抓住一把碎影子
我以为那是爱情
由此臆造一段倾城之恋
俨然自己是白流苏
在幻想中爱得山高水长
当北风撩起你眼神里的漠然
我说：你怎么如此陌生
也许，事实上爱情不过是幻觉
我在这幻觉里一寸寸陷进
柔情却在你冰冷的怀里
一点一点地被蒸发
你的一个背影
足够我疼痛一辈子
也许，这也不过是幻觉
（原载：《诗刊》2012年3月上半月）
用你的皱纹丈量爱
黑夜搭建的舞台上
我沿着你皱纹的曲线
一寸一寸地抚摸
多想丈量出爱的深度
今生的剧情里
谁导演了这场比真实更真的戏
窗外的月光沉默了心事
借给我一腔柔情
如果不能在你的眼神里
阅读出前世的预言
那么今夜，就让我把来世的剧情
预演一遍
爱的旋风里
我沿着你皱纹的曲线
挺身走向绝望的悬崖
此时，夜深人静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囚鸟
我被自己囚禁
在你的花园里，绝望着
不能高唱，也不能低吟
只如尘埃般，沉默着，低回
让冰冷的声音冻凝足迹
让心聋了，眼哑了
片片老去的落花
是我唯一的慰藉与伴侣
千百次的等待，千百次的呢喃
唤来你如雪般冰凉的眼神
梦里唯一的暖意
被一点点榨干，驱逐
声声断弦里
残阳枕着衰草沉睡千年
影子叹息着
在你的花园里
谁在用手指轻轻剥碎残梦的壳
一夜的记忆
如果爱情是一道禅
就让我用尽前世今生
到莲花池“注释1”下，面壁伴青灯
扯一纸泛黄的经书
掩盖那爱的旧址
一夜的记忆，留下千万丈的沟壑
请允许我来世再抚平
那一夜，晚来的星子
就着二两清风，三两月光
蒸煮时间与前世今生的传奇
陈旧的桃花抱紧满天星光
你随手抓了一把月色
你恍惚记得，很凉很凉
以至此后的记忆一直都凉着
今生所有的台词
都将是那一夜的呢喃耳语
今生所有的泪水
都是你前世在青埂峰下欠下的债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注释1”“莲花池”在佛教中是佛教境界的象征；“青埂峰”是《红楼梦》中虚拟的山峰名，“青埂”谐音“情根”；此诗化入了这两层意思。
你看不见我的泪水
借着阳光的膂力
风抽打着隔夜的秘密
尘埃背过脸去
她不忍看你的眼神穿透雾霭
抵达虚无
空心的风里
我拼命捏住你的背影
一节一节温习
你的微笑、皱纹与白发
当汽车的尾烟蒸干泪水
谁在风里拉上纤绳
一步步的踉跄
都是你前世至今生
沉重的牵引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望着你
这是一架危险的悬崖
我们一起倾斜、下坠
你的眼神深处
是否有一线纤绳，足够强劲
拉着我的今生走向来世
危险的悬崖绝望着
我就这样望着你
多想把你的心与灵魂
摆出来，一一翻晒
绝望的阳光也绝望着
我望不到悬崖尽头
是否有一个传说
等待我们去激活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风里的奔跑
我们仿佛一直这样跑着
从前世跑到今生
你牵着我的手，牵着半生缘
黄昏的风踉跄着
他饮了一口浪漫，醉了
云的衣裳，雨的披纱
阳光的头巾
仿佛都是你赠送的情物
我用尘埃把它们打包
寄放在花样年华那个树洞“注释1”里
夕阳旧了
我们枕着埃勒克特拉的梦
走进来世的寓言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注释1”《花样年华》里梁朝伟说：“如果你心里有话不能对别人说，你可以找个树洞，把你想要说的话对着它说”。
用一场爱情叫醒自己
亲爱的，当你乘坐北风
路过我的河岸
我已睡去多年
青春早已被沉沙掩埋
梦被土丘侵占
是你，亲爱的
用声音凿开我紧闭的门扉
用眼神从我冰冷的心空
掰下一片月光
煮沸枯萎的爱情
爱情虚无的荒野里
你揪住流星的尾巴
借风的翅膀轻抚积年的伤
你不期而至的爱
唤醒沉睡的我
我的生命从此
重新有了泪水与阳光
（原载：《山东文学》下半月2009年4月）
雕刻爱情
她坐在那里。温柔死去
在一把映山红的空苞里
幸福，切割着与爱情有关的蓝尺
她坐在那里。空气凝固
与风对话。从夜的箫声中
起唱被云漂白的歌谣
她坐在那里。心事潮湿
如水的往事，枕着一片红霞安睡
隔岸望月，是谁的脚步赶走了天使的梦
她坐在那里。皱纹失去尺度
短短的回眸，是一只倒空的口杯
她说，她在雕刻爱情
站在她的背后，岁月的叹息
悄然靠近，不仅仅
因为爱情的雕刻
（原载：《青年文学》2006年12月；《中国诗歌选》2004-2006年卷；《辋川》第3期“中国80后诗选实力派专号（二）”）
你怕我认真
当你用眼神点燃荒野的火
那火就燃起来了
欣欣向荣
但你，瞬即又凝成了冰
当我远离时
你拉我靠近，在火的炙烤中煎熬
当我靠近时
你却抽身而去，灰飞烟灭
你的眼神置换了冰与火的故事版本
或远或近的距离
勾画出你的生活主旋律
旋律里只有一句歌词：
你怕我认真
——你怕
这认真，烧毁你的城池与楼阁
剩余爱情
我离开自己已经很久远了
温热的胳膊，梦的符码
能指与所指常常分离
主角并不时时在场
——爱情是剩余的
我做着梦
却总觉得自己并不在梦里
凌晨，晃荡的灯影，十字街口
虚无的身影像一张旧报纸
瘫卷在斑驳的栏杆上
所有的言辞
蜷缩成舌头边的空虚
我怎样捡回自己
把残缺的梦押回现实
微雨中，我挥手
向那剩余的爱情
在所有的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那夜的风
那夜，在风的漩涡里
我被月光惊醒
你的眼神
凌乱了冬夜
凌乱了模糊的空气
那一瞬间，时间跌碎了
缠结成一圈深深的伤口
烫伤我心尖的冰
在你的漩涡里，我找不准出口
多想催眠时间
让它停在风里
停在你的掌心
孵化出一道爱的指令
当风的漩涡卷去你的背影
我独坐在一朵忧伤的云上
时而浮，时而沉
（原载：《诗潮》2009年3月）
开在尘埃里的花
题记：“当她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
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在送给胡兰成的照片背面写道。
我以为我就此枯萎
今生的尘埃
缠满我的衣裙
直至那晚的风
把你的眼神吹进我的眼神
尘埃里的花
一叶一叶地醒了
也许前世的风里
我们曾邂逅
那致命的邂逅
让我今生28年的青春
全被埋进尘埃深处
暗夜的露水
是我从前世到今生的
泪。一路流淌
直到那晚的风
剥开层层堆积的尘埃
我才停止哭泣
（原载：《中国文学》2009年5月）
十字架
我是你沉重的十字架
今生，也许从前世开始
便悬挂在你灵魂的枝桠上
你看，那空心的爱情，空心的风
他们相互追逐着
在热闹的荒街上游荡
那些沉在爱情幻想里未醒的人
都成为他们木偶戏中的主角
而我，与你
亲爱的，我们演出了什么
扮演了什么
一切仿佛是梦，是寓言
是别人的神话
今生的戏里，主角缺席
我们成为彼此唯一的观众
你灵魂枝桠上的十字架
是唯一的道具
是阿佛洛狄忒“注释1”不小心遗落的一枚胸针
“注释1”阿佛洛狄忒在希腊神话和罗马神话中是爱与美的女神，是爱神厄洛斯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