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林斯克殖民星,属于沙雷斯五十年前营建的第一批殖民星,初期规划的目的,是营造一个拥有完整生态圈的旅游殖民星,因此在殖民星上大批移植了各种来自原生星球的奇花异草,生态系统调节器,也达到了当时空前奢华的十三种气象变化。
不过具有很重讽刺意味的是,殖民星营建完成额度那一年,沙雷斯就和圣星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原本的旅游殖民星,瞬间被营造成了一个前线堡垒。
我们出发的第二天夜晚,就遇上了大暴雨,带着很重铁锈味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暴露在外的每个人都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艰难的在泥泞的路面上滚动。
“按照正规殖民新的预设降雨时间,应该可以持续一三个小时吧,唉,没想到真正的雨能下那么大。”
我一边控制着机甲行动,一边忍不住感叹道。我使用的那台破[维克斯MKI]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保养过了,到处生锈,一些焊缝甚至干脆休裂开了,雨水滴滴答答的直接渗进了座舱,冰凉的粘在我身上。
不过感觉很舒服,也很新鲜,我还是第一次触摸这样的水滴,比我想象中的雨水更加纯净,也更加细腻。
在之前很长时间里,我都以为雨水就是丝线一样的一长条。
“这只是高仿真的模拟降雨而已,如果在原生星球,这样的暴雨,至少可以下一天一夜,”罗杰的通讯窗口从显示屏下方跳出来,疑惑不解地问道,“话说,班布尔星没有降雨吗?”
“死星地生态系统一直没有人,也没有经费维护,早就已经损毁了,从我们这一代人开始,就只能从铺设管道里获得满是泥浆和石子的浑水了,话说罗杰大哥,你不是班布尔星人吗?”我疑惑的反问道。
“呵呵,我是班布尔星人,只是不经常在那个穷得冒酸水的殖民星常住而已。”罗杰笑着回答道。
我刚想说什么,正在行动的前锋队突然停下来。
在急行军状态下,突然刹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赶紧驱动机甲跑上前,只见第一排机甲已经慢慢压低身躯,把卡宾枪和轻机枪抱在怀里,赤红色的电子眼在雨帘中,透出野兽般的警觉和杀机。
突然,我身后冒出一台[十字军],利落的一巴掌把我按在泥水里,纱西莉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低低的响起:“快趴下,白痴小弟,注意正前方,你想被人打靶吗?”
顺着她所指的方位,我微微调整摄像机角度,镜头沾上了雨水,带着一层模模糊糊的水影,但是我依然看清楚了,在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的方位上,一片巨大影子在向这边移动。
我吓得赶紧切换到红外夜视仪,主显示屏上的图像的清晰度立刻出现明显下降,不过,我依然看清了,那是一批沙雷斯产的[翼骑兵]巡洋机甲,只是机甲上的涂装并非制式的灰色或者沙漠色,而是诡异的深蓝色。。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低声问道。
“说了你可别尿裤子,”纱西莉冷笑道,或许是因为投入战场,这位大姐的语气里杀气腾腾,“沙雷斯军四大主力之一,谢苗诺夫长枪团。”
我没尿裤子,因为我已经吓得尿不出来了。
大胡子恶棍,蓝魔,沙雷斯疯牛,死亡绞肉机………….从诞生开始,这支军团就伴随着各种可怕的绰号,他们的编制比帝国师要小,装备和战技比第一独立旅要差,但是这支部队的成员各个都是悍不畏死的疯子,对战斗的狂热和酷爱,是任何职业军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一比二,一比三,甚至一比五的兵力比,他们也敢不要命的扑上去撕咬,而更可怕的传说,是他们会在战斗结束后生吃掉敌人,因为这些疯子认为吃掉敌人,就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在第一次边境战争时代,他们甚至直接从正面击溃了一个机械化师,并且硬生生撕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二,把一千多名俘虏全部生宰了,然后吃进了肚子里。
“是为公主殿下追过来的吗?”我低声道。
“嗯,看来为了清除旧王朝最后一丝血脉,贵族们也算下血本了。”纱西莉冷笑道。
“准备武器,不想死的就快一点!”
卡尔文中校严厉的在无线电里下达命令。残军立刻匆匆开始分头布置,卡尔文带着一半的机甲分队保护小公主,其他人把弹药顶上火,拉成一个半圆形临时防御圈,同时把另外一半机甲分队部署在两翼。
时间紧迫,也只能如此了。
我们在等待,压抑着自己心脏的狂跳等待,雨点落在机甲的装甲板上,发出刺耳而尖锐的敲击声。
暴雨如注,人造热带雨林中的气氛沉闷寂静。
犹如导火线点燃的前兆。
五百米,四百五十米,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一百米,我已经能听到敌方机甲兵的呼叫声了,纱西莉还是没有下达开火命令。
“喂喂,大姐头不是吓尿裤子,晕过去了吧?”马杰拉哭丧着脸道。
我死死憋着一口气,半个字也不敢说。
还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就在敌机的机械腿快要踩到我的脑袋时,纱西莉的咆哮声骤然在无线电里响起:“开火,杀光那些王八蛋,还有,把刚才说老娘尿裤子的也一起剁了!”
我一口气猛的吐出来,驱动机甲的关节机,构释放出全部能量,全速旋转过来,同时把卡宾枪夹在机械臂下横转,准备在近距离上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摄像机视野切换的虚影还没有褪去,我就立刻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我,枪口后面则是一个充满嘲讽的红色电子眼。
该死,中计了,这帮家伙早就发现我们了!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念头。太大意了,联盟最精锐主力机甲部队,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一支菜鸟杂牌军的埋伏,他们假装毫无戒备,同样是为了缩短接近距离,这样就可以…………
思考还来不及完成,对面粗大枪口就迎面喷射出火舌,死亡的气息一瞬间压迫着整个驾驶舱,我在最后零点五秒钟的时间里,几乎是神经反射的一拉机甲,稍稍从弹道上偏离了一些,只感觉机体上传来一整巨大的震动,我直接被冲击力掀飞出去。
战线上响起一片短兵相接的卡宾枪击发音,但是早有准备的谢苗诺夫长枪团的精英机甲兵,在技术和攻击力上迅速压倒了我们,犹如一群恶狼冲进了一个羊群,我们一瞬间被排枪击毁了差不多六七台机甲,大半个机甲排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完蛋了。
当时的场面非常可怕,也非常绝望,我们的机甲就像保龄球瓶一样成片被打倒下去。
巡洋机甲属于轻装甲侵攻型作战机甲,主要任务是侦查,火力试探,袭扰等二级任务,所以并不配备重型火器,一般只装备一枝90mm防卫手枪和一挺三联装12.7mm转管机枪,装甲也支撑不住高强度战斗,就算有点技术的老兵,往往也是谨慎的选择一击脱离。
可是谢苗诺夫长枪团的巡洋机甲却比恶狗都要疯狂。这些疯子毫不顾忌残军拼死的拦截射击,只会竭尽全力的驱动机甲,以一百公里以上的超高速迎面冲锋,像一枚炮弹一样猛烈撞击在步兵机甲上,一举将这个比它重一倍的庞然大物撞翻,然后从机械手卡槽中弹出电磁钩爪,将整个驾驶舱连同机甲兵活生生挖出来,活生生捏烂。
褐色的液压油和深红色的液体混在一起,从金属碎块里四散喷溅。
虽然装备了一定数量的轻型武器,但是深蓝色[翼骑兵]几乎不开枪,这些战斗狂似乎更酷爱这种活生生把目标撕碎的残忍白刃战。
战斗仿佛会到了前工业时代,殖民军和装备标枪长矛的土著近距离肉搏的痛苦中。到处都是金属猛烈的撞击音,还有残军机甲兵被活生生捏碎时绝望的惨嚎,卡宾枪和轻机枪都失去了作用。
这些精英猎杀的攻击速度和精准度高得惊人,我们感觉就像是和一群敏捷凶残的猎豹在厮杀,因为哪怕是区区几秒钟的瞄准时间,就可能被子弹般凌厉的一爪洞穿,深蓝色的机甲则凭借灵敏高速的优势,一击击肆无忌惮的宰杀残军机甲兵。
残军的步兵机甲被绞得七零八落,不少刚上战场的新兵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方缩回去,战线上立刻又出现了一堆窟窿。
“不要害怕,这时候逃跑就没命了,反包围上去,分割消灭!”
有经验的老兵大声吼道,并抢先驱动自己的座机,抽出装甲突击刀顶上去,试图硬顶住[翼骑兵]的一轮冲击,拖延一点时间。
突破进来的谢苗诺夫长枪团机甲,大概只有十台,但是却展现出比一百台机甲还要恐怖的冲击力,只见深蓝色涂装的步兵机甲面对十几台[十字军]和[维克斯]的反击,反而兴奋的扩音器中发出一阵嚎叫,一拥冲上来,最菜的杂牌军机甲兵和最强悍的精英机甲兵,展开了一场残酷的近距离厮杀。
暴雨下得更加猛烈,雨水铺天盖地的倾泻,犹如要将整个殖民星彻底吞没。
金属,火药,柴油机,在雨幕下发出最狂暴的合奏音。
我连滚带爬的从泥浆里爬起来,猛然感觉自己的右腿有点粘湿的难受,这才发现驾驶舱的一侧已经被金属射流轰开了一个大洞,泥浆水咕咚咕咚的在往里灌。
“唰”
眼前的平整的雨幕,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形的浮影,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台[翼骑兵]骤然撕裂雨幕迎面冲过来,巡洋机甲的机动灵活性远远高于步兵机甲,我刚刚意识到要躲闪,敌机的肘部机构已经一下狠狠撞击在我的右肩,我的机甲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后退。
“咔嚓咔嚓”
机甲不受控制的倒滑出去,脚部机构在湿滑的泥地里的剧烈的打滑,咯吱咯吱的疯狂左右扭动。
部件滑机,这是机甲最为危险的姿态错作,比人类扭伤脚还要严重得多,重达数十吨的机甲一旦出现这种问题,很可能会把机甲的脚部机构整个扭断掉。
我拿出全身力气死命握住操纵杆,死命的把机甲的躯体压低,防止重心失衡,同时用机械手狠狠插进泥地里,强行扯住机甲。
在班布尔星,几乎每个操纵机甲的少年,刚开始时都会遇到贪心想多装些货物,结果操纵机甲时,一个平衡失调就连机带货一起翻倒,但是搬得太少了又实在不经济,几乎每个班布尔机械少年,都有一套自己摸索出来的稳机技巧。
随着一阵“咕噜咕噜”的泥土翻滚声,笨重的[维克斯]终于开始减速,恢复平衡行动能力。
但是,显示屏的光线一黯,深蓝色[翼骑兵]如同鬼魅般杀到我面前,机甲一跃而起,挥动电磁钩爪直刺我座机的躯干正中。我措手不及之下,慌乱的将机械臂充当盾牌横在面前。
只听“呲啦”的一声嘶鸣,电磁钩爪像割开死猪肉一样,轻易撕裂了四十毫米的合金钢装甲,爪尖从后臂贯穿,伴随着[翼骑兵]空中俯冲的冲击力,一口气压迫着机械臂钉进了胸甲。
“咔咔咔”
[维克斯]型步兵机甲被猛烈的冲击力,压迫的连续后滑,连续撞碎了十几棵树木,深蓝色机甲一手抵住机械钩爪,保持压迫态势,另一只机械手“咔嚓”一声,亮出另一把电磁钩爪,快速一甩,直刺向驾驶舱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