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大婶仰面四十五度角回忆起过往,轻拍着大腿理了理思绪,语重心长的道述起来,“说起来,墨竹的爹娘还有那么一段佳话,墨竹的娘亲据说是个书香门第的女子,人长得又白又漂亮,性子又温和,为了能与墨竹的爹爹长相厮守,不顾一切的从家里逃了出来,这才私奔到了黎阳城,唐老爹出身贫寒也没什么盘缠,只得在黎阳城外的矮山上自己用竹筒子与茅草搭了座简陋的房子,两人才算是有了安身之所,墨竹娘亲变卖了自己的首饰,东拼西凑为唐老爹筹集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子,夫妻俩过的虽然过的贫穷但也算是幸福,后来有了小墨竹的出生,一家三口过得更是温馨快乐,但好景不长,墨竹娘亲的家里人就找上了门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晓,只知道没过多久墨竹娘亲就一病不起,早早的留下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说到此处,糖葫芦大婶叹了口气,惋惜的摇了摇头,“这聪明的孩子胸怀志向,还指望着能得一官,将来好好奉养唐老爹,可惜却是一直不得重用,为求一官散尽钱财,唐老爹也病倒了,墨竹不得不拾起唐家的传代手艺,为唐老爹赚些药钱。”
聊起这命苦的娃,糖葫芦大婶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倚靠在糖葫芦摊位上的小哥却是捂着眼睛伤心的哭的稀里哗啦,涕沫横飞。
茶叶小哥的哭声,将回忆中的糖葫芦大婶从悲伤的回忆中拉了出来,“你哭啥?”
“墨竹太可怜了,呜呜呜呜...”
本是悲伤的气氛下,霍宁也有些为之动容,却忽然被这茶叶小哥给逗笑出声。
笃笃笃...马蹄敲打在地面的声音很仓促。
奉月街上来回的马车不少,但像这么急速奔驰的,霍宁也就看到过那么一辆。
果不其然,飞驰的马车骤然停在糖葫芦大婶的摊位前,欣儿掀开小窗的帘子,探头出来,“姐姐,你要我买的东西都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霍宁惊讶的叹道,她的计划中两人至少也得去个三俩时辰吧,这才聊了多久。
“少公子走路的速度太快,这家刚买完拿起东西就冲冲的往下一家去了。”
听欣儿半天也没与霍宁说到重点,急的干脆拉开欣儿自己来说,“小妹,爹爹那边已经派人来寻我们回去了。”
“你确定其中无诈?”
“无诈,你信我。”
“还真是打乱了我的计划,他们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吧?”
“小妹,先别说了,快与我回去吧。”
吕逸催的这么急,想想难道是吕方和已经拿定主意了吗?霍宁也不敢再耽误,先回去一看究竟吧。
与茶叶小哥和糖葫芦大婶简单告别时,小哥叫住霍宁,一定要她带一些自家的茶叶回去试喝。
霍宁从不喜欢占人小便宜,就算是带回去试喝,也是一定要付钱的。
两人一推二就下,让车上的吕逸更是没好声的紧催慢催,干脆直接下了马车与小哥争议起来,“送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白送她茶叶?”
“公子!”吕逸出言咄咄逼人让霍宁顿时不太舒服。
茶叶小哥只是个做些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吕逸穿着华贵又凶的很,把茶叶小哥给唬住了。装好的茶叶又赶紧倒了回去,难为情的赶紧赔笑着道:“不送了不送了。”
“小哥,对不起,公子他这些天大姨父来了,心情郁闷烦躁,说话难免火气大了一些,大姨父走了就又变成大好人了,你别见怪!过两天我忙完手头的活儿又来和你们聊家常,别生气啊。明个儿我让欣儿好好来你这精选些茶叶回去。”
公子的大姨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公子变得如此暴躁,茶叶小哥满心疑问,又不敢直言相问,只懦懦的点了点头,霍宁这才转过头去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一眼吕逸,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坐上了马车。
闹着别扭的二人沉着脸色,互相不理会对方,上马车后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浓烈的火气,强气压之下欣儿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得低着小脑袋偷看看少公子偷看看宁姐姐。
马车刚到绣院,小厮便小跑在一旁为吕方和传达命令,“少公子,主公让您先去往正堂见他,霍宁姑娘先回小院歇息。”
霍宁问也没再多问,下了马车便让小厮帮着欣儿一同搬运采购回来的物品到小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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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霍宁心情不好,欣儿抱着东西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一个字也没敢说,恐又惹霍宁不高兴。
吕家的小花园不必将军府的气派,花花草草也不是被精修过的,将军府的花园是用来观赏的话,这里大约就只是用来过度与隔离前后院的吧。
乐溪叫着霍宁的名字,满脸的愤怒毫不掩饰。
霍宁闻声转过身去一瞧,只见乐溪健步如飞的向霍宁冲来,怒火都快将她的发丝燃烧起来,霍宁已有些不好的预感。
跟在后面的婼姑片刻不敢停下脚步,大喘着粗气道:“乐溪,回来,不要做傻事。”
欣儿也察觉到了她的来势汹汹,上前一步挡在了霍宁身前,愤怒让瘦弱的乐溪充满了力量,她一把推开了欣儿,欣儿手中的竹简,砚台,毛笔全撒在了地上。
乐溪一巴掌脆响响的扇在了霍宁的侧脸,不整齐的指甲尖在霍宁的嘴角留下一道血痕,就有如她心上的那一道伤。
落在霍宁脸上的这一巴掌,更胜于落在欣儿脸上,欣儿整个人像炸了毛的小老虎,扑上去龇牙咧嘴,抓住乐溪就与她扭打在了一起,扯,抓,掐,踢,锤,无所不施。
“欣儿,住手。”
霍宁一声令下,欣儿虽气不过但也只能收手。
乐溪将愤怒全部倾斜在了欣儿身上,即使欣儿收了手,她也没停下来,又是掐又是踢,“贱人!贱人!”
霍宁紧拽着她挥起的拳头,“适可而止,你要再动手打她,我不会束手旁观。”
乐溪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冷嘲热讽道:“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乐溪,你太冲动了,小宁也消消气。”
“消消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乐溪直指着霍宁的鼻尖怒斥道。
乐溪的发髻因大打出手而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看不到平日里的半分秀气和斯文。
清静的花园里就听的乐溪一人张牙舞爪的嚷嚷着,霍宁有些责备的看向乐溪身旁的婼姑,她分明交代好要婼姑照顾好乐溪的,没想到不仅没比以前好,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不仅失了自己的优雅,更像是个市井泼妇。
婼姑为难的看着霍宁,还是自责的低下了头。
大概也是乐溪动手的时机不对,欣儿虽比她小上三四岁,但欣儿是吃了大荤才回来的人,在刚刚的搏斗中自然也是胜算七八分。
乐溪下手狠,欣儿下手比她还狠,霍宁只是随意一瞥,便瞧见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三道明显的血痕。
“你凭什么打我宁姐姐?”欣儿瞪着大眼珠子,没好脸色的与她评理。
欣儿的这一句宁姐姐,听的乐溪的心中更是又酸又痛,曾经霍宁视她为唯一,现在不仅抢走了她的希望,还有了自己的新姐妹。
乐溪失笑着,即使打架中败下阵来,也逞强的昂着头,“我与她还情同姐妹时,哪儿有你的事,论尊卑你也当称我一声姐姐,瞧瞧你们这目无尊卑的野德性,还真是如出一辙。”
欣儿曾霍宁聊起过一个叫乐溪的姐姐,可是对方刚刚野蛮暴躁的行为,一点也不像霍宁口中所描述的那样,欣儿只能向霍宁投去求助的目光。
霍宁微微侧了侧头,欣儿便明了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霍宁无畏的向乐溪一步步靠近,乐溪倒是有些慌张的往后一步步的挪动。
“你这是在发什么疯?”霍宁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到一点情绪的波动。
“你是不是觉得从我这里抢走属于我的一切很自豪?很得意?”乐溪强撑坚强,嘴唇却是忍不住颤抖着。
“我什么都没抢。”霍宁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到。
“他呢?”
“说什么呢!”霍宁忽然之间大声的凶了回去,吓得乐溪懵了好一阵。
乐溪像是被怒火烧坏了脑子,竟然敢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公开。就算她不知道婼姑是主公的人,也不能将主公敏感的事情拿出来敞开了说。
婼姑劝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好吗?”
乐溪甩开了紧缠着她的婼姑,“你烦不烦?别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