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浅醒来时候,一切都是苍白颜色。
她知道这里是医院病房,鼻梁上呼吸器让她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喘息声。意识逐渐恢复清晰,身体上的痛也传递过来,她奋力挣扎,摘掉架在鼻梁上的呼吸器。一时间,周围一切似乎都彻底清朗起来。
“哎,你不能自己摘掉呼吸器?”
耳边传来是陌生嗓音。
安浅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有些茫然望着面前护士。护士嗓音尖锐,满脸焦急神色。
“我……昏迷了多久?”
她开口,发觉自己已经能够正常说话。
护士摆弄呼吸器,要重新罩在安浅鼻梁上。安浅推搡着她伸过来的手臂,那护士说道:“昏迷时间长达半个月,因为后脑受到严重撞击的缘故,不过你别担心,能醒过来,证明你已经没事啦!乖,把呼吸器戴上……你现在还需要吸氧。”
安浅皱着眉头推开护士,目光四下望着,口气里带上那种如同孩子找不到父母时候的无助味道:“陌愈呢?他在哪儿?”
“您说唐总裁?他之前是一直陪在这里的,可今早接到一通电话,就神色匆匆的离开。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护士说到这里,又压低嗓音,不管怎么听,那嗓音里都是带一些不满:“现在过廊上,可都满满的站着保镖呢!”
安浅目光游离,似又想起什么道:“思盈呢?唐子津呢?他们在哪儿?”
“你是说跟你一起送来的那两个人?”护士还在想办法把呼吸器帮忙戴上,又道:“男的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女的……左腿受到重创,右腿粉碎性骨折,现在只能依靠轮椅出行,恐怕以后也……”
嘭!
安浅不觉间使了些过大的力气,把护士手中的呼吸器推搡到地上。
她掀开被子,不顾一切下了病床。腿有些痛,她顾不上,一瘸一拐离开病房。她的脑子很乱,心扑通扑通乱跳,好像失去原有的频率。
过廊上,保镖拦着她。但她的情绪激动,似要拼上性命一般挣扎。
她去重症监护室外。看到钢化玻璃窗外,坐在轮椅上,吕思盈的背影。吕思盈痴然盯着那厚厚玻璃,透过那玻璃,能看到被束缚在各种仪器中的唐子津。机器还在运作着,那是唯一能够彰显他还存活着的证据。
而吕思盈那副模样,就如同要化作望夫石一般,让人心疼。
安浅眼泪立刻就涌出来,哇的哭出声来。
她跌坐在地上,像无助孩子般哭泣,哭声回荡在整个过廊。保镖们止步,愣愣的望,就连护士,也不再上前搀扶。那哭声中的绝望,只会让人心碎,忘记眼下要做的一切。
哭声惊动了几乎要化作望夫石的吕思盈。
她操控轮椅,发出机械的摩擦声音。她移动到安浅面前,脸颊上没有丝毫神色。
安浅抬起脸颊,透过泪雾,望着坐在轮椅上的吕思盈。
“我想了很久。”她愣愣开口,脸颊上依旧毫无神色可言:“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子津会出现在那里?那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会常去的咖啡屋不是么?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边说,眼眶边闪烁着晶莹泪珠。
安浅只是流泪,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吧?是你约我带子津来,然后把时间地点都告知了姐夫……对么?”她压着半边眉头,虽然努力抑制,但仍看得出,因为情绪跌宕而在微微颤抖着。她的目光里,透露着哀求味道,似在哀求着安浅不要承认这一切。
“对……对不起。”在迟疑了很久之后,安浅只能道歉。
只是那三个字,声音小到自己几乎都听不太清楚。
吕思盈眼眶中的晶莹终于扩大成为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为……为什么……”
“宁梦乔……他跟我说,只是想见见你的新男朋友,所以我才……”安浅的话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根本不是这样。她在说谎。她一早就预料到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阴谋,只是为了那五百万,她才铤而走险,帮了宁梦乔这个忙。她无力为自己辩解,于是那话就说不下去。
“医生说……”吕思盈抽泣了一声,目光已然完全被泪水模糊,抿唇道:“子津他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安浅的心沉下去,她嘴唇颤抖着,泪水灌进嘴巴里,苦涩。
“思盈……”
“别叫我名字!”吕思盈声调猛然尖锐,略带歇斯底里:“安浅,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朋友,我们就此绝交!”
绝交两个字,如同两把尖刀,顺着安浅的心,齐齐切下去。
安浅瞪圆眼睛,她挪动身子过去,抱住吕思盈双腿,几乎用哀求口吻道:“思盈,别这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啪!
如此近距离,吕思盈抬手,重重在安浅的耳畔是扇打下去。
伴随着清脆响声。安浅却没有丝毫痛觉,她已然麻木,只是愣愣盯着吕思盈。
“喂,你这女人,竟然打我们夫人!”保镖一窝蜂上前来,护士也帮忙把吕思盈推走。
但在她离开最后一刻,安浅从她的眼神中读出那种憎恨跟厌恶,彻底粉碎了安浅那原本已经被切断的心。
一时间,胸口好像堵了一块巨石,无处发泄,要将她整个人都憋死。
绝交,绝交,绝交。
最近这种事,还真是有些多。她愣愣露出苦涩笑容,擦拭着几乎止不住的泪水,木然起身,漫无目的的走在医院冰冷、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过廊上。
脑子中一片空白,就好像失去所有思维。
她回到病房,蜷缩在病床一角。直到唐陌愈回来,他的脚步声匆忙,走近过来捧住她的脸颊,皱着眉头细细观察。
安浅盯着他,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扑过去抱住他,放声痛哭。
唐陌愈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只有这一刻,安浅的心才会得到一丝慰藉。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在抱着他的时候,莫名的嗅到一股血腥味。
很浓重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