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恺回到宿舍后问林炯考试日期,却让他笑辱一顿:“亏得你还是班上男二号,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下星期,大哥,我可不是日历,别再让我提醒了。”
王志华以自身时间观念比景恺更差一截,大叫道:“男二号,男毛啊!哥男一号还没叫呢!”照平常景恺早扑上去反咬他,可如今是“有力回天,无心杀狗”,他眄视王志华一眼,一声不吭回到床铺上无趣地摆弄手机。景恺演技的愈差又让智锋的眼力得逞,问他:“景恺,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就家里出了一点小问题,没什么事!”哪知智锋对兄弟的关切如同男人对美女的热爱,穷追不舍,继问:“是不是父母吵架了?”景恺的头摇得直受惯性影响。
“那是什么?说一下嘛!”
余良从寂地出来,嘴里的寂寞已失身过半,气愤骂道:“我日,景恺是你爸还是我是你爸?也不关心一下我!”
“我草,狗良,别乱叫!”
“哈哈哈!狗良,有趣,不如叫狗娘养的吧!”
“我日,孙子也这么不孝!”余良把余剩的一截烟递给他的下铺张坤。张坤是个胖子,作为宿舍的常睡将军,他的呼噜可是响誉全舍。他人打呼噜只要被叫醒便会严重打击其自信心,从此一蹶不振。而他的呼噜别具一格,技术含量绝非一般人所持有,若不打到舍内九人一齐给他烧香拜佛,他的呼噜是绝不甘休,而到那时,天已经亮了。所以说,为什么高中生普遍在早晨容易乏困,不能怪他们自制力差,只能说他们宿舍有位或有多位“惊天地,泣宿友”的大人物。胖子之所以胖就是其有海纳百川的肚量,张坤接过烟,猛吸一口到底,幸好五叶神公司害人不浅,一根烟要比一般烟略长,否然那烟火便要了他两手指的皮。余良不解烟长的根源,直把全责往张坤身上推,张坤的肥胖欲盖弥彰,被余良一针见血道出:“胖子!good!verygood!”口边说边与大拇指反成自家:“老子待会再收拾你!”
王志华自称大方,十分看好此次角斗非狗莫赢,一票买定余良:“HAHAHA……狗娘养的,一根烟不就是八毛钱嘛!阿坤不用怕,我罩你。来来来,阿狗,主人这有钱,给你一元整的。”
余良在一旁啼笑不得,景恺也露出一脸笑容,开始关注这家庭矛盾。突然余良恶虎扑食,来了个泰山压顶坐在王志华身上,其名区别于江西龙虎山,但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余良之势应为恶虎山。两虎各成一家,龙虎吸引人,恶虎欺负人,可见会动的都是坏的,不会动的都是好的,已逝的古代人和现有的当代人就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余良恨铁不成,只好恨铜不成钢(注:此处层层递进恨铁不成钢即对儿子用语,铜是铁的前生,等级低一级故用恨铜不成铁)骂道:“你这疯狗,爷爷不叫,这么放肆!快叫爷爷!”
中国人最爱看热闹,亦没料到非洲人也爱凑上一把,智锋直叫:“好!好!好!我儿子就交给你了,记住,我要见尸体。”
“African,fuckyou!”
“Fuckyoutoo!”智锋在“儿子”的感染下,英文水平大增,恨不得英国人的“too”能有机关枪的效果,越说越猛。
志华气冲牛斗想翻身却被旗开得胜的余良镇住。景恺也来了劲,跳起来仔细研究余式打狗。余良见志华被驯服不敢吱声,便收起一元悬赏金得意地说:“小样的,才拿一元赡养爷爷,不孝!”
王志华趴在床上残喘着最后一些公平的“氧气”:“Fuckyou,fuckyou,fuckyou,you、you……!”可惜他这机关枪打得有声无力,效果若比小孩拉羊屎略差一倍。
余良饱囊私出,叫道:“别关门啊!马上回来。”
“靠,烟鬼又去买烟了!”智锋骂下一句得不到回应便自觉无趣休息了。景恺见硝烟已逝也跟着人潮倒床。
熄灯后,景恺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蟾宫。转眼孤独化作了孤立,孤立还是逃不出孤独。他感觉不是那么悲伤了,毕竟这望月是建立在一场欢乐斗角之上。
“Nothuman,Nothuman,givememoney,余良,Youthiswaste,rubbish!Fuckyou!”
“靠,你再叫我就打狗!”志华一听到余良的声音先他人发起言来,便骂:“狗良!你这没人性的!要钱去银行抢,可怜我一介草民就这样被你剥削。朕不甘心啊,Rcconciledah……”
“呦呵!阿恺,有人抢你才子的称号噢!你甘心不?”景恺的才意敌不过失意,被懒在床上不语。
“起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东西只有在指定的位置才能看得到。”景恺被这话诱惑,提着好奇下了床,被余良搂进了厕所。
景恺的目光局限在一个便池里,思想也被其困缚,便说:“哎!你不会叫出我看这粪坑的玩意吧!”
余良笑了笑从袋中搜出——一根烟递给景恺,问他:“抽过吗?”景恺恍然是这寂寞从中作怪,连上床都比不上其诱惑,可见寂寞的魅力所在。
景恺接过烟说:“抽过!”
“什么时候?”
“初中!”
两根寂寞在余良的寂地中摇曳。景恺十分寂寞,有寂寞陪着他。
“说说吧!怎么回事?”
“你这么想知道?”
人说:把一个苹果分给另一个人,就会得两份快乐,把一分忧愁分给另一个人就会分掉一份忧愁。余良对他人的忧愁享有天生的剥夺嗜好,继而问:“说了又不会死。”
景恺此时生不如死,但看余良一脸真挚,还是一死百了地说:“满足你!”
两人对视的目光被寂地而托,缕缕氤氲袅袅升起,丝丝月光徐徐而下。他们为寂寞而感,彼此心照不宣,只是背着太阳咽着笑。对于余良,景恺将故事更小化了,仅告诉了他,顾父抛弃其母子俩的一段。在暗黑之地,人讲什么事都会成为鬼故事;反之,在伏晒之地,鬼讲什么话都变不了人话。景恺以为人小鬼大,自然事小情大,秉以这一安慰。
烟毕,光落,景恺拿出手机。
“阿良,已经12点了。”
“那你说完了?”
“完了!”
“什么叫完了,不是还有我吗?”
“哈哈哈……”两人的笑语撕碎了夜的宁静,困意在此油然而升。
“你敢不敢动他?”
“我爸吗?”
“敢动的话兄弟帮你!”
“我靠!没必要,不想提他。”
“这样啊!”
“阿良,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睡觉去吧!”
景恺的笑脸给余良遗下笑柄,余良指着他笑个不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早就放弃了,来这只不过是混个名号罢了。偶尔有点用处也就是像现在帮你们这些满腹牢骚的人排忧解难。”景恺回应他的笑,想这世道风清弊绝是假,风情万种才是真。世风日下,光明磊落的有君子,伪君子也混在其中。余良的睡意仿佛挪到了西半球,指着身在东半球的景恺说:“你去睡吧!别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我这人笨,没什么口才,又不能开导你,只能和你聊聊天,就这么多。”
景恺拍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好兄弟!”
舍内人员都非池中之物,丝毫不受张坤的环境影响,像是其母都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让其父犯了错而怀上孕。可想而知其父爱子何等之严,从床上做起。那教子恐怕要从上床做起,一代代的子孙就是这样雄起。景恺关上所有思考,闭目而睡。
清晨,景恺并没有走出虚幻,倚仗着惰性久懒不起。人一旦被思想控制住,将会是件很可怕的事。好比你切西瓜,突然西瓜神了能切你,能不说可怕吗?或者说,男人某日不好女色了,而女人好女色了,事物的绝对总存在不绝对的东西。八戒对此无所谓,因为他没脑,用不着思考,思考也用不着他。所以你看他吃西瓜从不借助工具,两手一掰,这可怕便自然消去。景恺不是猪,但此时却又不得不向猪看齐。
呆在教室等于猪以待毙,随时能被老师刺耳的散叫声宰割。待在宿舍好比放进饲料场,后患只是以后用脑的事。景恺在教室坚持了一上午,应该说被屠宰了一上午,已剁得溃不成猪了,死在桌上一动不动。突然眼前一亮,金慧欣的笑脸泛着光亮继而戳刺他的双眼。景恺如今活受罪的不仅只有听了四节课的耳朵,眼睛也被蹂躏了。他的五官被五个人打了三折,瞎子聋子一块当,只差没能割舍自己嗓音与海伦齐名了。景恺拖以五官唯一的能动性,问她:“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金慧欣在他前张桌坐了下来:“那个,你跟你父亲怎么样了?”景恺的耳力倍受刺激,通过神经元的单向感应辐射到四肢,顿时坐立了起来,看着她不知所云。
“怎么了,是不是失败了?”
“没有,我不想说。”景恺一泄气,这猪肢又瘫倒在桌。
“噢!那你好好复习吧!下星期的第二次月考可别落下去。”她正要走,景恺又被刺激,刺来刺去,倒像在和林冲饮酒,自己一不称心,就刺激酒,林冲不称心,就刺激自己,刺得景恺死不瞑目,问:“真的是下星期段考吗?”
“嗯,是啊!”猪脑到底不好使,景恺这才想起昨晚被林炯训过,今日依无长进。景恺只怪世间未有比猪更蠢的生物可以自嘲。慧欣迟疑了一会儿便走了。景恺一人开始收拾这残局。
景恺近些天的状态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高一的日子,熬心地如同夏天等冬天,冬天等夏天,到了春天和秋天就没什么可等的了。奇怪的是姚玉婷久未找上门来,估计加统计是上次生气迄今未消。女人的气有两种,一种是现生现卖,这种女人刚愎自用,具有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实用性,往往也就是她们对警惕后世长舌妇之死的根源作了牺牲,同时更进一步阐述了岳飞怒发冲冠的思想。另一种则大有宰相之风,女子报仇,早点不早,晚点不晚。深知来日方长,养得数尊怨气,不躁一时。而一旦时机成熟,这气则数倍奉还,亦比于那银行贷款时的利息。景恺深怕玉婷属于后者,连以前的晚读时间也被借口吞噬。如此一来,景恺真正利用起来的学习时间除了上课刺耳一会儿,所剩的——也被发呆花销掉了。
景恺背着如此迫境,踏入考场自是灰心十足。加之近来与难民争夺节俭的美称,如今已向骷髅看齐。景恺饥不择试,所有考试都指应试,景恺只应付考试,且草草了试。这草字蕴意不浅,既为景恺饱满了答卷速度,又为他撑足了完卷的马虎,简直兼具陆虎汽车的特性。景恺多了匹马,累赘不少,没有陆马,累赘少都没有,可见艰辛。
考完试一回家,景恺青黄不接,连跨入虚拟世界的气力都被现实剥去。可见虚拟是建立在现实之上,而现实只有摆正倒影才能建立在虚拟之上。
景恺卧在床上,开始杞人忧天新一轮忍考,他不想就这样在饥贫交迫中去见那些已逝的故人,景恺对自己的死期妄下定论。死神只对活人饱有兴趣,对个半死不活的还得与医院竞争人命,万一再碰上个再世华佗,这死神也要难逃一劫。斯于非命,只好放景恺一回。景恺倒不以为然,躺在此地就像半个身子已埋进棺材,只差他人再推上一把替自己盖上了。
网络从来只能把人拉进地狱,却能在景恺身上发生被地狱放出的功效。明明身体透支,他却极力说服自己仅为虚幻。景恺长叹一声——能在死前为自己叹一回也算是对这世界抱憾的惋惜吧!
一登录QQ,景恺就接到姚玉婷的攻击,只惜他的悟性仅能与伏尔泰并论启蒙思想罢,想法简单到已没法可想。姚玉婷的愤怒仁慈到能与唐僧相互诉衷,景恺当不上八戒,对一戒也小有落望,只盼在世不留一丝遗憾,便道:“玉婷!我们分手吧!”
姚玉婷这唐僧做得不懒,亏得没让她做上妇人——或说真正的女人,其言语到处都对这世界打上疑问:“为什么?我哪做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子?”但对全世界发完牢骚后又自主为人类驱赶异类,道:“顾景恺,你不是人!”景恺一看,恍然大悟,对其没问句的排比效果抱以蔑视,可惜事过,景恺扣下狠心,说:“我实话跟你说吧!当初跟你建立关系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你一直哭个不停,我不想把事情弄大才配合你。其实我对你从来只是当好朋友看待,并无他意。现在才告诉你实情,也是为情形所逼,希望你不要怪我。”
姚玉婷对其招供再次开出质疑:“那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到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再骗你了。”
“那好吧!顾景恺,你自由了!”
“我只能说对不起。”哪知景恺这“对不起”打出去天生不与“没关系”匹配,半晌未收回一句原谅之话。景恺无所谓,无胜于聊,可眼前模糊了一切,却未感忧伤,只是无力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