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之车轮在大上海狂飙的时候，宋连天回请了叶枫红一顿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但他们的感情没有升温。枫叶凋谢时节，枫红也就慢慢淡出了连天的视线。连天依然恨晚晴。
晚晴与他的项目只剩下收尾的工作。连天一律使用邮件交流。倒是晚晴每每在聊天工具上说那样效率太低，请他电话联系或直接到K部门当面沟通。她还有个项目刚启动，和沈珊珊相关。不知是太过忙碌，还是为连天有意疏远而感到某种程度的担心。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重大决定已经作出，固非不可更改，是她不愿再更改。因为整个过程如此艰辛，她不愿意重复痛苦。过去一个月，她陷入哈姆雷特式的犹豫中，首鼠两端，举棋不定。Tobeornottobe？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且势均力敌。偏向某一方时，立马被另一方诱惑而后悔不迭。通常来看，这种情形下可以倾向于保持现状，排除掉改变更多的那个选项。但考虑到过去为做出改变付出的超常努力和巨大成本，那么最终决定依照原始动机去实现人生道路，也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她定下后，暂时轻松了。
而宋连天又多了一桩烦恼：张世英到G部门来开会，为期一周！不止如此，她身边总不缺“蜂媒蝶使”，两个部门的兼有。每天中午他们都一同吃饭，而下班则轮流互送她回家（也许在外吃饭逛街）。世英对连天熟视无睹。连天原本自觉对不起她，现今愧疚感烟消云散。米吉这位老哥，也愤愤不平。
“美是美，却是青楼头牌，高张艳帜那种。她生肖是什么，属泥鳅的吧！我看着起鸡皮疙瘩。这样的女人，早早推倒，随后甩了。”
“留点口德好吗？”
“漂亮女人的选择太多了。她不用做任何努力，男人都围上来。她自己挑花了眼也是有的。她高兴时，就笼络你一阵，改天就换别人。你们忐忐忑忑的苦恼，她哪里知道？”
连天想，米吉这话和柳雪对上了。米吉又说，
“这位张小姐不适合你。我看9月份来过的楚妹妹挺好。我要是你，我早上了她。”
连天莞尔，“楚曦这个月和我出去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就是连天同柳雪和晚晴吃午饭之后。楚曦见到连天，怯生生地说：
“你和钱银还好吧？为了我，你也太……”
“哪里是为了你啊？我自己向他发怒的。”
“你是个好人……私下里，我和你骂过钱银，我也当面很凶地顶撞他。但希望你和他能友善相处。”
“已经和解了。”
“真的吗？我们……出去走走？”
“现在？还在上班啊。”
“我有话要说。”
“你别再劝我了。”
连天和钱银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们两个人的价值观有着天壤之别，竟做了同事。
午休时，钱银常在园区内打工作电话，气急败坏，连天就嫌他妨碍自己赏花。
钱银有一周因为项目进度紧张，主动住在单位，而不作任何洗漱。他还预订了许多快餐，强赛给项目相关人员，言下之意，“三餐我负责，你们给我加班干活！”事不关己，但连天冷嘲热讽。钱银也就对他怒目相向。
曾经的钱银，也抱怨过一切，顶撞过高管。但当年的考核结果教育了他。从此他不愿意和金钱过不去，最忠诚地匍匐在公司的权威和利益之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会站在企业的战略和成本角度考虑，以至于同事都怨“你又不是老板！”他更奉行“丑话说在前”的原则，用审计的阴暗心态怀疑所有人，事无巨细一律要求邮件留底，甚至威胁录音，只为了备下他已尽职、将来异常状况责任皆在旁人的理据。同事们被惹恼了，私下不怀好意地说笑，钱银会在和妻子行房到一半时，想到工作问题而披衣赶往单位。大家都不希望他成为中高层的一员，实际上他的级别一直在上升。他身材臃肿，繁重的工作、劳心劳力，却未曾帮助他减肥。
最近，他和连天共同参与一个项目，但项目经理另有其人。钱银遇到了困难，他本能地群发临时会议通知，在下班后集齐这个项目的所有人（包括楚曦）。连天正是百事不顺。
“你遇到问题为什么不自己分析一下，或者先和相关的人讨论呢？”
“宋连天，你有别的事吗？”
“我要下班了。”
“公司里没有几个人准点下班的。加班不算什么。”
“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忙。钱老师，项目例会外的会议，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叫上我们，到头来我们也帮不上你，还误了自己的事。”楚曦抢着说。
“这个项目是当前头等大事，对两个部门都是。”
“对你是。”连天阴阴地说。
“难道项目、或者说工作，不是大家共同承受吗？当然，将来项目失败，我也要为你的懈怠担责。”钱银彷佛不能理解连天的思维。
“我负责的部分很顺利。”连天拍桌子了，“我是比你懈怠，我承认工作态度不如你。但我效率高。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办事风格？你永远为自己考虑，你必须表现突出，不惜浪费我们的时间，要求全部的人和你成为一体。这真是东方式的哲学啊！很可惜，每个人应该是独立的，自由的。我也不想变成你那样。”
“项目是公有的，不是吗？难道缺了我这部分，你做的有用吗？这现实吗？”钱银喋喋不休，“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只管分内事，完成了就拍屁股回家，对你在公司的发展也很不利。领导都有‘天眼’看着哪。”
连天一跃而起，“我清楚得很！我们努力工作，但高层看不见。我们不可能参与决策，甚至看不清上面的意图。因此，在本职工作之外，对可能的决策行使建议权，接近领导，为了战略下行而增添工作量，是唯一凸显自己的办法。可我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在这个缺乏人性关怀的单位出人头地，像你这样出卖自己的业余时间甚至精神世界，改变自己的气质和性格去吻合公司文化，我，做——不——到！”
“我觉得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都有问题。”钱银冰冷地回复。
“我觉得你做人有问题！你不会做一个人，你是一条工作的狗。”连天不甘示弱，甩手离去。
钱银为了改变连天引发的众人对他“只会工作”的印象，主动去学钓鱼作为自己能向人展示的“兴趣爱好”。又上网大肆购买面包机、酸奶机、破壁榨汁机等。快递都投到公司，以证明他在生活上并非乏味无聊。
那天宋连天和楚曦溜出了单位，步行十五分钟后，搭乘地铁，坐了一站穿过黄浦江，从陆家嘴站出来，背对着东方明珠电视塔，上了世纪天桥，向建造中的将来上海第一高楼，总高度632米的上海中心大厦、早已建成的492米高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和420.5米的金茂大厦的方位走到尽头，就是陆家嘴中心绿地了。
“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却弥足珍贵。钱老师就失去了。所以我无法真正理解他。我只能做到接受和他共事，并且不再轻率地发脾气。”连天努力解释他并非为了楚曦才和钱银敌对。
“好吧，我们谈点别的。”楚曦昂首步入绿地中，向左拐入。这样他们的左手边绿地外是银城中路，各家金融单位的高楼列队行礼。
连天看楚曦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太高了！如果高度相似，女人本来就比男人更挺拔，加上楚曦腿长，脖子长，头小，身材呈梭子形，又穿了高跟鞋。连天更有相形见绌之感。他心中的阿尼玛，既是女神也是女妖，最近几个月无疑是附着在了孙晚晴身上。遇见楚曦的某些时段，阿尼玛脱离了出来，游离于空气中，藏身林泽，相隔云端，然而毕竟到降临楚曦还有距离，避免了对宋连天的再一次“情感虐杀”。
楚曦谈着她喜欢的电视剧和流行歌曲，连天不感兴趣。
“这个‘双十一’你买了什么吗？”楚曦突然问。
“哦……我买了几本书，当然还有衣服。”
“双十一连图书也打折？网购衣服有很多不合身，还有假货呢！料子也差。你不懂服饰。”
连天爽朗地笑了，“你知道H&M和优衣库的区别吗？”
“哇，你是专家？”
“H&M是欧洲大众青年的首选，却不是精英的最爱。设计偏街头风一点，面料不好。他把服装从耐用消费品变革为快速消费品，注重低成本，因此质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优衣库的面料和工艺都很好，店铺的细节更出色！所有衣服叠放的方式均是十分讲究，比如可以使顾客很容易就看到裤腿宽窄的叠法。还有，优衣库的镜子照出来的人和H&M的镜子完全不同。因为我们东方人脸部轮廓不深，并不适合灯光直接从上面打下来的效果。而轮廓阴影较深的欧美人则可以展现出立体感。因此，优衣库在照镜子的时候灯光从前面或者后面斜照下来更适合。同时灯光不刺眼，光线柔和，可以烘托甚至美化出肤质。”
“你这样很容易成为妇女之友啊！”
“哦，不，无非是勤于思考，而不单纯口头上称许今天的物质条件。但我不那么热衷网购。”连天诚恳地说，“双十一是特殊的日子，也就敦促自己淘几本爱看的文艺书籍，顺便更新几套衣服，来年换个形象示人。”
“哈哈，你是个朴实不展才的可爱男生，要加油了。说不定女孩子会轻视你哦。”
“嗯。”连天红着脸应了一声，“从前‘一城之人皆若狂’为的是牡丹花，今天是网上的折扣货。网购毁了大量的实体店，我们的经济，还有我们的生活方式……”
陆家嘴作为国家级战略金融中心，是众多国内银行总部所在地。经营人民币业务的外资金融机构也必须在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开设办事处。摩天楼建筑群的设计都是通过国际招标产生的，由外国和华东设计院出类拔萃的建筑师和施工单位合作完成。浦西的外滩在半殖民时期留下的楼宇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那么隔江相望的陆家嘴唯恐不破天的写字楼，可谓新时代的“建筑博览”。信息与金融于此汇合，经济与文化、东方与西方在此相遇、对话。这是上海的骄傲，也是中国的门面，建筑的语言明确写着“international”，告诉人们这里是又一个曼哈顿。却不能保证每个生活于兹人，得到爱情和自我价值实现。
纵使如此，连天从电视上看到陆家嘴的全景，还是有诸多不满：风格不一致，建筑高度没有综合规划，每个建筑都表现自己，近看各有风格，远看玻璃外墙和水泥外墙杂乱地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斑驳的感觉。连天认为，城市规划应分宾主，地标建筑至少要有1公里半径的陪衬区域。而外墙的质感和色调则必须成片统一。
他不会向女生阐述对于建筑的看法。他们在钢筋水泥森林包围的绿地中，沿着800米左右的健身步道前行，来到了人工湖东岸。隔湖是白色的观景蓬，底下休闲设施齐全，湖南岸则有一组银色的雕塑，那是长着翅膀的天使形象，但下半身成圆锥状连接着大地，而且很像石化了似的，这让连天想起了希腊神话中望见美杜莎双眼的人。他莫名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慨：他本该是一个作家，一名诗人，时常仰望星空，渴望飞翔，可是也被衣食温饱的焦虑和恐惧牢牢吸附在黄土之表。
楚曦好奇十足地扯着连天衣服到了雕塑正下方环绕了一周。从南望北，这对坠落红尘的天使彷佛托着远处的汇丰大厦和时代金融中心，那里建筑物裙房坡顶与这边的绿地刚好呈45度南低北高。楚曦打开手机的相机自拍，连天又离得稍远向南看去，某个角度上天使的翅膀夹在了刀形的环球金融中心和塔形的金茂大厦中间，内圆外三角两个玻璃面螺旋上升的“龙型”上海中心则隐身其后，露出高耸入云的塔吊。民间戏称三座楼是“厨房三件套”，而官方的说法是它们代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虽然相对于浦西老说，浦东的建筑全部都可以算“现在和未来”）。宋连天的眼前，天使的飞翼两尖端是过去和现在。最让人憧憬的未来（他的爱情、他的文学梦），尚无形迹可察。
楚曦刷新了微信朋友圈，她看到钱银又分享了儿子种种照片和视频。
“看，多可爱！”楚曦扬起手机屏幕。连天的微信已屏蔽了钱银。
“他的儿子有一岁了吧。我还记得钱老师从相亲到结婚才花了一周时间。”
“这么快？他一定当做工作来处理了。”
“那次他请假回了趟老家，家里介绍了一位女生给他。他们就‘合情合理’地领证了。”
楚曦若有所思。
连天接着伤感地说，他在替钱银惋惜似的，“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啊。钱老师说他的心愿，就是赶在三十岁前成家。他做到了，二十九岁零十个月。”
楚曦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相亲归来后，他的社交公众号就满是和妻子恩爱的照片。他觉得，做人‘应该’是这样吧！”连天很费劲地说，“自从儿子出生，朋友圈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妻子了。”
“你在这上面也反对他？”
“不得不承认，是的。你有所不知，他还当面‘要求’我，早点结婚，回归正途。”
“我……我明年就打算领证了。也是家里安排的。”楚曦的表情是在吐露一个天大的秘密。连天看出来她很害怕，害怕他失望。她大约相信连天是喜欢她的，由此才有了今天忐忑的“约会”。她心事重重，好不容易才顺着连天的话说出，便等待着连天脸色变化，然后试图根据实际情况来安慰调节他的情绪。
“过年后你也才二十四啊。”连天只说了这一句，平静极了。
他穿着米黄色的风衣，楚曦则是呢子茧粉色毛呢大衣。而连天的心却充满甜蜜的梦想，楚曦的心更类似枯黄的秋叶。
楚曦过了很久，确认他不再有其他的反应，于是她说：“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终结了，是比较惆怅。如果，早些认识你……”
这番对话本是疾风骤雨，却都消尽在一片闲适的落叶声里。
“我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楚曦重重拍了他，“该死，你一定想，楚曦真他妈混蛋啊！现在这样，我挺好的。我们还做朋友，成吗？”
连天点头微笑。他暗自庆幸，自己一向对她无幻想，亲疏离合任其自然。
“你还愿意下班后送我？”楚曦毫无遮拦地大笑起来。
“Ok啊，前提是不被你丈夫发现。”连天开了个有点恶俗的玩笑。楚曦知道他无邪意，就象征性地打了他一下。
雕塑的背后隔着草坪的是健身步道的最后一段，直通他们进入绿地的天桥下方。这条百米小径是不为人知的银杏道。
“我想看一会儿秋景，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去呗！就这次嘛。”楚曦紧追他，“银杏还是带一丝绿色，可惜！”
“等到叶子泛出一生最华美的明黄色，它们也该飘零了。我的人生也是——有些东西比正常的人迟来，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举例说，一名身怀绝技的人登场时，奈何天下英雄美人皆散——不提了，谢谢你陪我看银杏。”现在轮到连天忧郁了。不解风情的西风，吹散了小路上原本可以积满的灿烂的落叶金毯。
说归说，他还是很喜欢两旁的银杏在上空交盖，只留给蔚蓝的天空几个小孔。并柯连叶，阳光照在它们的背面，半透明的，又反射出大于叶边缘的光晕，金黄的鱼鳞般绣在一起，孤独的银杏绝无此等震慑之美！这样的景象和春日如雪的樱树很像，当然还有连天不曾见过的如火的枫林。秋日里色叶就是春花，执拗地让萧条的万物染上赤子的心颜。
但只有十余米道路让银杏在空中握手（规划仍旧未从美学角度考虑）。黄枝叶从他们右手边很快地退出了，石楠和桂树、木槿穿插进来。左侧的银杏则开始逐渐远离小径，岔出去自成林木。腊梅取代了它们的位置，不过同样金黄色的腊梅花还为时尚早。秋尽江南草未凋，绿地上叶黄泼洒，如同春天的油菜花。连天走了出去，又折回来，百转千回看不厌。
“你会像讨厌钱老师一样讨厌我吗？我很消极。”终于走出银杏的金色的结幕，结束了梦幻的演出，楚曦这才又问了一声，好使得自己放心。
“当然会，只要你还不间断地问下去。”
楚曦笑了，“先结婚，再恋爱也是可行的吧？”她说着帮助连天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
“嗯，我不要求每个人都学我，为了空中楼阁，失去地基。也许我是错的。”
“我会好好过日子。可是你也该实实在在找个女朋友了，我把高中同学介绍给你吧。”
“认识一下，我可不承诺会爱上她哦。”
“随你啦！”
钱银给楚曦打工作电话了，他们相视而笑，就回单位了。
米吉以为连天只不过在重复他早年荒唐乃至糜烂的经历（实则比他纯洁多了）。他总是劝连天找个本分肯过日子的，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至于女人的美貌、情趣，在传统观念看，与“成家度日”是反义词。怪只怪连天以前不尽情放纵生活，虚度了青春。这个话题，他们无法交流下去。
沈珊珊却读懂了宋连天的忧伤，她每回问他有没有女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又削一个苹果或分一半零食，给发呆的连天吃。
连天明白珊珊一直同情他。他既感动，又很羞耻。有时他会避开她，有时则报以答谢的目光，简直近似含情脉脉。珊珊嬉笑间就对付过去了。这回她突然抱怨工作繁难，尤其她已经是孕妇了。
连天礼貌地恭喜了她。
“唉，生完孩子就走，换一份轻松的工作。”珊珊伸一伸懒腰，自言自语。
泪水模糊了连天的视线，这一个善良而且关心他的女同事也会远去。
“那么孙晚晴也将有这一天吧！哪怕仅仅是产假，也将消失几个月。做了母亲，她应该不会如现在这样坦然地和男同事闲聊了。她同样也可能在某一天离职。她连微信也不给我，如果不借助单位的OC，我就永远无法联系上她。”
“这个孙晚晴！还好你没有和她……”珊珊蓦地大叫起来。
连天的眼泪将欲滴下来的一刹那，“孙晚晴”三个字如纸巾手帕一般，吸干了男人的悲愁。他忙不迭示意珊珊小声些。珊珊咧开大嘴，会心地笑了，背着办公室的同事，低声把原委相告。
“你庆幸吧，孙晚晴可不是好人！”珊珊满面娇嗔，又帮着连天浇灌他的两盆绿萝（近期宋连天浑浑噩噩，绿萝都快枯死了）。但只要勤用水，很快就可以恢复翠叶繁枝。
晚晴和珊珊互相配合的项目并不顺利，珊珊觉得晚晴非常冷漠，从不感激他人额外的付出和帮助，又爱推脱责任，体现得极为世故圆滑。连天知道珊珊工作认真，热情如火，因此他料想孙晚晴的不是多一些。但两个女人的矛盾，男人自来难以判断清楚，也无需涉足其间。这件小事却给了他一个打破僵局的理由。
“她工作态度变差了，莫非真的准备辞职？那么，珍惜当下吧！每一次聊天，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连天听到一个声音暗自说，“她不快乐，去接近她吧，时间不多了。不要学习充满顾虑和提防的传统中国人相处之道！向她敞开真心……”
这天刚巧是感恩节。
连天对西方的节日是不屑一顾的，但今天这个万里之外的国家的习俗，又成了他另一个寻找晚晴的借口。因为他在感谢沈珊珊的同时，顿悟到晚晴对其他男同事也完全可以是同样的友谊。瞬间他就衷心原谅了她，尽管她也许原本就无甚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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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连天[16:50]:
我没耐心看，当节日派送了
孙晚晴[16:50]:
什么节日？感恩节？
宋连天[16:57]:
谁让我叫Jesus呢
孙晚晴[16:58]:
那圣诞节你就是圣诞老人了吧
宋连天[17:00]:
我不是圣诞老人。我以德报怨
一直欺负我……
孙晚晴[17:01]:
你说的是张mm和柳老师吧
宋连天[17:01]:
你们都是
孙晚晴[17:01]:
我从来没欺负过你
宋连天[17:01]:
一直有
只是站在上帝视角忽略了这一切
孙晚晴[17:02]:
又高高在上了
宋连天[17:03]:
就因为向上帝看齐，所以才giving
孙晚晴[17:04]:
你根本说不出来我哪里欺负你了
宋连天[17:07]:
算了，你早点走吧。周四你要上课
孙晚晴[17:08]:
这你都记得？
宋连天[17:09]:
最近心情不好吗？工作也没精神了
孙晚晴[17:09]:
哪有啊？
宋连天[17:09]:
哈哈，那我不多说了
孙晚晴[17:10]:
一定是珊珊说了什么！我很尽责，只是实在忙不过来
宋连天[17:10]:
她说你以前很温柔
孙晚晴[17:10]:
温柔不等于没有主见，工作受人摆布
再说了，我对你凶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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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天放心了，判断她还没有离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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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晚晴[17:12]:
对了，现在你和张mm什么都不说了？
宋连天[17:12]:
她偶尔回我微信，要过老半天才答复吧
孙晚晴[17:13]:
你还在坚持？
宋连天[17:13]:
我也是偶尔发的
孙晚晴[17:14]:
好吧，拿得起放得下，别太尴尬了
孙晚晴[17:15]:
我偶尔看到她，都和同事们很开心的
宋连天[17:16]:
我是上帝视角，我会宽恕任何
孙晚晴[17:17]:
这种事情没有错与对，哪来的宽恕，你太清高了
孙晚晴[17:18]:
从她的角度看
现在她很抢手，人选太多了。也不能怪她
宋连天[17:18]:
我看出来了，呵呵
孙晚晴[17:18]:
我怎么觉得我可以开情感热线
宋连天[17:20]:
咨询费就免了
孙晚晴[17:21]:
giving
哈哈
要上课去了
宋连天[17:22]:
攻略是认识的vendor给的，他去过日本，你参考吧
我最爱是京都！
孙晚晴[17:23]:
京都我必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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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连天就默默定下了春节期间去日本旅游的行程，他要在京都住上6天。但孙晚晴在关西都住大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