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不知道,今生的兄弟情分可能在这里就要终结了。
阴师因为眼瞎而失去方寸,到处寻找方向,但是他最终找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走向死亡的方向。
他摸到了白君莫的身旁。
三尺,太近,太危险。
阴师也似乎嗅到了什么,突然眉头一挑,他觉得有一头野兽扑向了他,顿时惊的跌坐在地上,脸上的惊骇,顺着雨水滑落,一息之间便停下了,呼不出气。
白君莫像一头野兽一样扑了过去,准确的说他本来就是野兽,而且是一头早就想吃人的野兽,如今有个弱者倒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不吃。
张朝天皱了眉,邬善大师伸出手,赖良才动了,卓别离握紧了拳头,他们都是要阻止白君莫,阴师的死活不重要,但是白君莫不能杀人,这很重要。
白君莫嘴角露出嗜血的味道,他的肩头,他的腿,他的后背都被一滴滴雨水打出了血花,显出一个个窟窿来,但是他没有停,兴奋的直扑眼前只有一尺距离的猎物,他很兴奋,身上的痛苦越剧烈他越兴奋。
突然他的利爪被一把剑深深的切掉,五颗爪子掉在地上,那是风一样的剑,风一样的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到了白君莫的身前,不过很可惜,他没有杀白君莫,所以白君莫依旧没有停,三寸只有三寸,三寸他就能扑杀那应该被淘汰的人。
只是可惜,一个巨大的拳头砸中了白君莫的后背,将他深深的砸进了地下,溅起一道水花,压出一道深坑,这是卓别离的拳头,很大,也很有力,他阻止了白君莫,但是依旧没有杀掉白君莫。
所以阴师还是死了。
邬善大师看着那血腥,便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念珠不停的拨动,张朝天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赖良才的剑在滴血,他缓缓的在身上擦拭,随后入鞘,这也一把极细的竹剑,他很快,但是没能阻止白君莫。
卓别离皱着眉,看着那吊在空中的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的跳动,嘴角便抽搐了起来,觉得有些血腥,连他都觉得血腥,那自然是很血腥的事。
阴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窝,自然他也看不见了,他的心窝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本应该放置心脏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而他的心脏此刻真被吊在半空中。
呜~阴师嘴里冒着血泡,然后倒在雨滴里,没有人为这个天才的陨落所感到可惜,除了他的兄弟,而其他人只是为白君莫感到可惜,叹息,而惋惜。
一根细长的尾巴在空中飘荡晃悠,那尾巴的尖部插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渐渐的那心脏失去了动力,随即失去活力,最后变成了死物。
白君莫杀了阴师,用他的尾巴,直接掏出了阴师的心脏,本来那些人都已经阻止了他,但是所有人都不了解白君莫,所以白君莫得逞了,他从雨地里爬起来,身上的狼狈彰显之前他所受到的伤害是多么的巨大。
白君莫没有说话,而是仰天张口,身后的尾巴将那颗心脏送如自己的嘴边,他大张的嘴巴显得有些狰狞,眼角流出的泪怎么看都不合事宜,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他哭,让人觉得这是鳄鱼的眼泪。
不~不要。白知范伸出手想要阻止,但是他看到白君莫的眼角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将那颗心脏塞进了嘴里,然后咕隆一声,被白君莫吞下肚子。
白知范的手停在空中,面色难看,再也没有儒生应有的儒雅,而是变得极为愤怒~
按照规矩,他当死~张朝天说。
妖是不能杀人的,杀人的妖必须处死。这就是当涂的规矩。
不,他没有破坏规矩,他不是当涂人,所以,他无罪。白知范站起来,忍着剧痛走到自己儿子面前,将他揪了起来,朝着他的肚子狠狠的击打,一拳,一拳,很重,每一拳都想把他肚子里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打的吐出来。
哈哈~哈哈,白君莫大笑,笑的很得意,虽然那个东西让他很厌恶,他也很想吐出来,但是他依旧坚韧着,大笑着看着苍天,眸子越来越明亮。
白知范举起拳头,看着满嘴鲜血的白君莫,那拳头,终究是不忍在落下去,他哭,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大的男人居然哭起来了。
我不后悔~白君莫坚韧的说。
这是你选择的道路,希望你不要后悔,若是当涂有一个人丧命你手,孙家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张朝天说。
并非是张朝天让步,而是当涂有当涂的规矩,隋煌年间,当涂汇聚了三方豪杰,画地称王,孙家思邈,白家玉蟾,李家太白,以当涂为地,三方称雄,人不伤妖,妖不伤人,凡毁约者,必杀。
这个规矩行使了千年,从没有变过,张朝天自然也不会变,白君莫是杀了人,但是不是当涂人,所以,死了活该。
雨中四人离开,没有再看那悲痛欲绝之人一眼。
天黑了,雨渐停,滴答,滴答,淅沥。
福伯熬了米粥,家里没米了,所以粥有些稀,孙孝的肩头已经缝好,赖川东浑身都涂了一层金疮药,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有些痛罢了。
李泰利三人因为天晚了,福伯要送客,但是偏说在这里蹭饭,所以也就留了下来。
李泰利端着碗,稀里哗啦的吃了三大碗,他很高兴,所以这种糟糠之食,他也吃了不少。
萝卜咸菜,心头所爱,不错,不错。李泰利放下碗说。
在家也从来不见你吃一口,在这里怎么就吃了那么多。李梦瑶斜眼说。说完便舀了一勺稀饭塞进孙孝的嘴里。
在家你自己吃饭都费劲,现在还是不见你喂别人,若是那一天我老了,你能这样喂我,也不枉我是你亲爹一场。李泰利说着,话里透着酸酸的味道。
他不是手残了吗?我喂他是应该的,来多吃点,稀饭吃了能补身体。李梦瑶说着,说完便继续喂着稀饭,糊了孙孝一嘴。
我也伤了,身上不知道多少伤口,你怎么不喂我?赖川东不服气的说。
吃你的吧,我这不是喂你呢吗?林伊把碗贴在赖川东嘴边,按着他的头没点斯文。
烫,烫~赖川东喊着,但是接下来就只剩下咕隆声,烫不是稀饭烫,而是林伊的手烫。
好,饭吃完了,也该说正事了,这件事是阴谋,虽然阴谋已经败露,那些人也退了,但是刺杀我的人还是要查的,这件事交给你,你去查吧。李泰利说着。然后看着孙孝。
我又不欠你的,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现在还要我帮你查凶手,我孙家从来不干这种好事,我也不是好人。孙孝说着,说完李梦瑶就送上一口稀饭。
就是,就是,爸爸,你怎么这么抠门啊,我还知道说个谢字,今天还来看孙孝,你倒好,平时教我做人要有礼貌,要大方得体,怎么现在看着你跟黄世仁一样。李梦瑶说着。说完便继续喂着孙孝。
李泰利听着自己女儿的话,怎么听都不是滋味,几次开口想要数落两句,但是看着她给孙孝喂饭,便叹了口气,说:你想要什么?该报答你的,我回报道你的。
嗯,这还差不多,你看,我家院子的墙都破了好多窟窿,怎么说也得修补,修补吧,门前的河流,染了不少血,得清一清,别坏了我家的风水~还有~孙孝说着。
得,等等,别跟我着哭穷,你们孙家人就这德行,就会哭穷,你爹每次找我要钱的时候,总是哭穷,拿一副无名的破画愣是要我一百万,你这会要我多少钱,你直说吧。李泰利说着。
福伯,你算算,这一共得多少钱吧。孙孝说着。
少爷,这墙我看都不行了,换新的吧,找村头的张瓦匠来砌,他公道,也勤快,这老房子有坍塌的,也得补,少说都这个数吧~福伯伸出五根手指头来说。
五十万啊,小数目,我爸有的是钱,我做主了,明个我把钱给你送来。李梦瑶说着。
福伯一听有些傻愣,傻愣的,他压根也没说要五十万啊,这一把手顶多五万,而且这修房子,也要不了这么多啊~主仆两看了一眼,纷纷点头,表示满意。
李泰利有些肝疼,他老奸巨猾怎么能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想什么呢?不过他也懒得计较了。
好,改天就把钱给你送来,案子你好好查。随即便站着要走。
李梦瑶喂完最后一口稀饭,然后给孙孝的嘴擦的赶紧,然后又是千叮万嘱的要她好好养伤,临走时还依依不舍,若是孙孝留她一下,估计她也就真留下了,只是孙孝只是挥挥手,送她们离开,连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他自然是不希望在看到李梦瑶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夜晚的风,吹的有些凉,但是也不再是寒风,而是带着阵阵的暖意,因为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