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醉酒江湖客,
绕指柔肠断天涯。
杏花烟雨青衫薄,
老树系马暂为家。
清明时节,烟雨纷纷,春寒薄雨亦冷。
易风,一个人。
一个人再难缠却不可能绝对不睡觉,所以当祖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易风已经不见了,一个人要避开另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他现在要等一个人。
那天欧阳无非说他们是朋友,但是武林盟二公子却不是他的朋友,武林盟二公子住在青龙堡内,而他的朋友欧阳无非却住在这里,一片竹林,春至不久,鲜鲜的笋子破土而出,易风不觉笑了笑,毛茸茸的生命给人感觉真的很好。
竹舍是空的,门虚掩着,易风走了进去。
欧阳无非并不是经常住在这里,却丝尘不染,壁上有画,梅兰竹菊。案上有酒无剑,有琴无香。
这屋子简单却雅致,易风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所以他坐下来后,并没有在欣赏这里的陈设。
在雨后的黄昏,幽僻的竹林,空寂的小屋很难让人不想起以往的一些事。
没有人知道易风的过去,在六年前,江湖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名字:易风——一个与剑少,绝刀并列风雨坞三大杀手的名字。
响彻江湖。黑白两道,莫不惊悚。
易风确实记不得过去,一场他忘掉的灾难让他忘掉了他所有的记忆,直到三年前遇到一个疯子……
当然,他怎么可能真是疯子?
“疯子”打了他一顿,他从没有遇到过那样的高手,名震江湖的风雨杀手竟无还手之力,只有被打的份。在他震惊的时候,疯子说出了与他身世有关的事。
那个疯子告诉他几个他忘记已久的名字:叶雄,青黛!
这些江湖上已很少有人再提及的名字,易风愣住了,疯子开始讲:在很多年前,有两个兄弟,他们武功一流,仗义行侠,且禀性耿直,但后因被仇人追杀,远走西域,后遭遇仇敌伏击,九死一生,幸有高人相救,但兄长终是残了双手,弟弟以义相许加入天魔城天魔教,终身为教主驱使,兄长自认无用,一人流落天涯。
弟弟姓张名超,本是中原武林铸剑世家出身,在教中,他用一种极其罕见的金属铸就了一把剑,献于天魔教主。后来天魔教进攻中原武林,九宵山无极门掌门凌中长老请出张超祖父的牌位,令张超自残于武林诸大门派前,天魔教失了气势也败回西域,但是那场恶仗却令天魔教死伤无数,张超之子张云离开天魔教,来到中原。
张云性格豪放不羁,得罪了许多中原武林人士,后自成一派即:魔鹰门。他的朋友与弟子大多行为放荡,却俱真性情,甚至有已重新做人而武林正派却不肯接纳的大盗,因此魔鹰门树敌无数,并且仍然做恶,杀潇湘二老,强暴潇湘女,灭神农派……
终于在二十五年前,江湖中人成立武林盟,其旨为维护武林正义,由青龙堡主欧阳廷,大侠燕九违,天行宫叶雄为首领,中有九宵门,无涧寺,苍梧,华山,百花山庄,名剑山庄,风雪山庄,长白刀客,西岭七雁,江南第一镖局,凡以正义为名者,俱可参加,二十八年前三月二十七日九嶷山魔鹰门被灭门,九嶷山三天三夜杀气冲天,血流成河,嗜血的颓鹫三月之内盘旋不去。
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血战,双方俱伤亡极大,魔鹰门几乎全部死在武林正义盟的剑下。
无涧寺方丈当时为死难者立了块碑,字为:忏悔。
“我听说过九嶷山一役。”易风不懂疯子想对他说什么。
但是事情并不是一条线在走,因为张超那个断了手的兄长张越却用一双没有手的双臂练就了一身绝技,并有一弟子,名为归云生,归云生是武学奇才,却极为叛逆,他入中原第一件事便是去九宵山求教无极心法,九宵山自然不肯,他便偷了无极心法成为九宵山追缉的头等要犯,但这人却又成了张云最好的朋友,当发生九嶷山一役时,他救出了九死一生的张云,后下落不明,因为武林盟没有发现张云的尸骨。
“你想说现在的魔鹰门便是张云等人组成的密秘复仇组织,这我早就知道了。”
易风不以为意。
所以武林中人都以为是魔鹰门灭了天行宫做为报复的第一步。
“不是么?”易风动容。
“事情的发生经过你绝对比我清楚——你在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易风变了脸色。
“叶雄是个很沉默的人,便他的沉默却让武林中人更信任他,其次是燕九违,三大名侠第三才是青龙堡主欧阳廷,也就是现在武林盟的主人及一切行动的指挥者。”话未了,疯子沉默下来。
“你想告诉我什么?”
“听说你爱上了沧月岛莫家的千金?”疯子扯开话题。
易风默认。
“如果你的父母被人杀了,你不仅忘掉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你就这样准备去谈儿女私情吗?”疯子冷冷问道。
“易风哥哥!”思绪被打断,易风抬目望去,只见她姗姗而来,凌波微步,略显瘦弱的手臂撑着一把油纸伞。
“欧阳姑娘。”易风起身微笑。
那少女合上油纸伞脱掉木屐走了进来,白衣如雪,裙摆绣着几株幽兰,正如她如兰的气质,易风第一次见她时,就认为她的名字实在很绝,人如其名——她叫无尘。
她就算在微笑时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忧郁,忧郁的很安静。
“叫我无尘就好。”她不知是第几次在纠正这句话了,但每次都自然的像第一次。
“好久不见。”易风道。
无尘笑了,“二哥在家里,他今天来不了,但他猜你会来,所以让我来请你过去——他想和你下棋。”
易风道:“我记得从来没有和他下过棋。”
无尘又笑了,“我记得你从来也没有去过我家。”
“我不喜欢青龙堡。”
“我也不喜欢青龙堡,我哥要请你去的是我家。”无尘很安静地争辩。
易风只有笑了,这样的女子很难让人再拒绝。
欧阳无尘带他从侧门进了青龙堡,穿过一个花园,进入一个月亮门,便看见一排幽雅的屋子,石径绕花铺,花铺中的凉亭摆了一局棋,还有少年欧阳无非——武林盟二公子。
“易兄请坐。”欧阳无非笑道:“无尘,你去沏茶。“
二人笑看欧阳无尘走远。
易风道:“我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只要我能回答。”
“那天在西岭雪山追杀剑少之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于雪宁向武林盟发信要求武林盟追缉我的事。”
“是。”
“而你们一行人中,只有你知道,所以你才对我说没有看见我。”
“是。”
“你相信我会杀于坤?”
“你不会。”
“可以收回追缉令吗?”
“不能。”
易风抚额微叹,继而想到什么又苦笑道:“我现在是自投罗网?”
欧阳无非笑了,道:“是。”
“可我真不打算住这里。”
欧阳无非道:“我想我们不止可以在棋上一分高下。”
欧阳无尘捧着茶走了过来,怡人的茶香四溢,当他看到欧阳无非执起第一粒黑子往棋盘上放时,突然将茶弄洒了,茶盘也掉在地上了,“哗哩哗啦。”欧阳无尘痛苦地闷哼一声。
欧阳无非皱起眉头,收起黑子与易风同时走到她身边,“烫到了?”
欧阳无尘低头“抱歉。”
欧阳无非道:“让我看看。”
欧阳无尘伸出手,一双羊脂玉般的手上大片红印,欧阳无非掏出一瓶药,轻轻为她涂上,“真笨!”
再执起棋子时,欧阳无非用的是白子,不经意间易风察觉到什么。
棋没有结局。
易风看出欧阳无非有意让了他一着,于是起身告辞,两人心知肚明却只是微笑。
无尘道:“我送你。”
欧阳无非道:“还是我送吧,易兄不妨就到无非的竹舍暂住吧。”
易风离开。
可是从追缉令发出的地方离开,能走的这么简单吗?
易风微一思量,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