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不要紧,当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萋萋下意识要闪躲,却听得对面有人道:“是谁躲在那里打扰了本妃的雅兴?”
萋萋一愣,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却抓不住思路。她抬起眼帘,就见几个宫娥朝着自己走来。看那架势,颇为不善。虽然不善,她却也只能忍受着。
她爬起来,毕恭毕敬地跟着几个宫娥走到了梅林前。远看这些人莺莺燕燕,近看才知道,这些美人们其实都是其中一人的从属。
别看大家都花枝招展地站在这里,其实却说不上话的。能说上话的人,就是那位自称“本妃”的人。在这大夏皇宫,能称为“本妃”的人不多,但萋萋初来乍到,还真就搞不明白。
毕竟,管教嬷嬷只负责教授她们面圣的礼仪,还不曾教授她们在皇宫里生活的本事。萋萋低着头站在众人跟前,不卑不亢。
“哟,见了本妃也不行礼?谁给你的胆子!”那“本妃”语气不善,再次怒喝发难,像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萋萋眨眨眼,直觉她像个怨妇。
可此刻,瑞喜还在小房间里等着吃东西,萋萋不由得有些焦急。“民女见过……娘娘。”
迟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管教嬷嬷教授的那么一点礼仪,做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可“本妃”却不买账。“什么破烂玩意儿,见了本妃连礼也不会行了?说说,谁是你的教习姑姑,立刻叫她来见我!”
妃子生气,一把撕碎了手中拿着的纸鸢。萋萋下意识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只一眼,萋萋便看出,妃子生得十分美艳,像是个摸爬红尘之人。
但,偌大皇宫,怎会存在这样的品种?萋萋心头疑惑,妃子身旁却已有人开口:“兰妃娘娘,您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宫娥,分明……”
美人朝着某个方向努努嘴:“分明像是秀女坊里出来的秀女。”兰妃一怔,三两步走到萋萋跟前,一把将萋萋的下巴抬起来,哼道:“秀女?”
果然,也只有秀女才能与她对视。萋萋目不转睛地直视她,一汪水眸深不见底。兰妃一愣,下意识丢开萋萋的下巴,心虚道:“你叫什么名字?”
萋萋垂下眼眸,低声道:“启禀娘娘,民女叫蒋萋萋。”
“七七?”兰妃大惊,倏地回头瞪着她的脸,足足看了一分钟,忽然冷笑道:“七七?”
萋萋不解其意,点点头:“是。”兰妃继续冷笑,伸出手指着萋萋清秀的脸,张狂笑道:“就凭你这庸。脂。俗。粉的模样,也配叫七七?你以为王爷是傻的吗?”
萋萋不懂她的意思,不言。兰妃一甩袖子,大声道:“母后早就下令,秀女不可擅自出入秀女坊。一旦查出私逛御花园,立即充入暴室做苦役去。”
她转过头,牢牢盯着萋萋的脸,喝斥道:“你从秀。女坊偷。了食物,又一个人偷偷跑到梅园来,定是要私。会哪个侍卫。待会儿,本妃看你如何与暴。室总管交代清楚?!”
萋萋闻言一愣。管教嬷嬷们似乎从未跟她们说过,擅自出入秀女坊的罪责。甚至今日瑞珠祈求她帮忙,也不曾说过离开秀女坊的后果。
萋萋抬起头看着兰妃。兰妃怒瞪着双眸,翻个白眼道:“本妃倒要看看,你这七七与那个七七有什么不同?都是一路的贱。货!”
她转过头,目光一一看过莺莺燕燕,引得大家纷纷侧目装作听不懂。萋萋眨眨眼,迟疑道:“你究竟是谁?”
“谁?”兰妃脸色铁青,几乎要歇斯底里:“本妃乃大夏国第七皇子潇阳王的宠妃兰氏暮容!怎么,你这小贱。妇竟没听过本妃的大名吗?”
兰暮容?那个妓。子?
萋萋目光一颤。兰暮容仿似一瞬明白了萋萋的心思,当即大叫起来:“来人,给我掌她的嘴,狠狠地掌!”
秀女犯罪,再也不可能成为武威大帝的宠妃,兰暮容要伤害萋萋,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有宫娥上前来,伸出手就欲打在萋萋脸上。
萋萋巧妙地避开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身体竟能本能反应,不偏不倚刚好避过宫娥的掌掴。
宫娥一愣,大约,打了这许多年的奴婢,头一回遇到闪躲成功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下手再打。宫娥愣住,萋萋也有点恍惚。其余宫娥不敢发愣,慌忙上前伸手将萋萋按住。
只等暴。室的总管前来抓人。萋萋完全不知道状况,不曾大力挣扎。不多时,暴室的总管到了。没想到竟是那个白皮瘦高个儿内监。
萋萋前几日进宫,刚好看见他为潇阳王赶马。谁曾想,还能在这里遇见。内监见了萋萋倒没什么印象,只恭敬走到兰暮容跟前,垂首笑眯眯道:“娘娘传召奴,就是为了捉这个宫娥?”
兰暮容懒得理会他,不屑道:“赶紧将她带走,她擅自跑出秀女坊,还与侍卫私。会,随便安个罪名,反正整死她就行了。”内监脸色一白,伸手指了指萋萋:“她竟是……今岁选进宫的秀女?”
兰暮容不开口,跟随而来的宫娥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有说亲眼见萋萋跟一个侍卫走过去,被她们撞破好事,吓得摔破了食盒,慌乱中被擒住。
也有说亲耳听到萋萋顶撞兰暮容,大肆倚仗秀女身份,不把潇阳王妃放在眼中。总之,就是萋萋浑身是罪,兰慕容受了天大的委屈。
内监眨眨眼:“此事关系重大,奴以为应该先禀报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定夺。”兰暮容冷冷转身,尖利了嗓音:“你说什么?!”
内监忙垂下头,不敢再推诿责任:“兰妃娘娘息怒,奴立刻将她押下去,尽快处置。”
兰暮容狠狠扫了内监一眼,不肯多搭理,领着一群莺。莺。燕。燕,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梅园。萋萋被两个内监揪住双臂,抬眼瞧着暴室总管,完全不解自己此刻状况。
但,这状况显然不好。暴室总管瞧着她清秀的眉眼,蹙眉道:“去了暴室,你就别想再出来了。得罪谁不好,怎么偏偏得罪了兰妃!”
萋萋眨眨眼,没吭声。暴室总管哼道:“你若是个宫娥,咱家现在就能把你按在这儿打死。可你是个秀女……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暴。室总管显然并不完全顺从兰妃的意思。萋萋闻言一喜,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愣了愣,才道:“瑞喜还在梅园后头的小房间里,能不能先给她一点吃的?”
暴。室总管脸色一变,瞪着萋萋:“你怎么知道看梅园的宫娥叫瑞喜?”萋萋苦着脸,无奈之下,只好将前因后果汇报了清楚。
暴室总管一听,小细眼眯了眯,忽然瞪圆了双目,愕然道:“你叫七七?”这是宫里头的第二个人,对她的名字产生怀疑。萋萋心头不悦,老实道:“是。”
不就是潇阳王喜欢的那个女子叫做风七七吗?难道天下间的女人,从此便只有她能叫这名字了?
旁人都要改名换姓不成?再说了,她们二人的字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吧。萋萋心头不高兴,脸色却没什么变化。暴室总管仔仔细细瞧了瞧她的眉眼,抄起袖子道:“此事关系重大……”
他转过头左右瞧了一瞧,见梅园四野无人,立时低声对几个随从道:“速去瞧瞧皇后娘娘现在何处,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的踪迹,饮月夫人或是别的皇子公主都行。”
有个内监匆匆跑走了,不多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凑到暴室总管耳边嘀嘀咕咕。暴室总管点点头,眼角一笑,命人押上萋萋出了梅园。
一路去,萋萋根本不认识路。天空乌云密布,只怕不日就要下雪。丽州府是从来没下过雪的,要是蒋夫人在,看见这天色,只怕就要高兴地跳起来。可惜,萋萋对雪花真没什么特别的绮。念。
好似,她早就见过很大很美的雪花。她眨眨眼,仰起头望着天空,只觉得脸上飘了一点儿雪沫星子。看来,真是要下今冬第一场雪了。
暴。室总管催促:“快走吧,今日算你运气好,就你这名字,足能保你活命了。”萋萋不懂。御花园才走了一小截,前头假山挡住去路,隐隐约约听得那头欢声笑语,不知是谁在游园饮乐。
天气这样冷,大约是打算围炉煮雪吧。萋萋眨眨眼,雪还没下,就打算煮雪,这些人也忒空闲了。
原以为暴。室总管押着她,定要绕道,谁知道暴。室总管竟吩咐几个内监,速速往假山那头走去。再走下去,定要撞入那些游玩人群的眼中。
方才,萋萋不小心撞到兰妃,险些去了半条命。此刻再撞到什么人,岂不是不要她活命了。
萋萋目光一闪,猛然站定,低声道:“我不去,我要回秀女坊。”几个内监一愣,竟没能将她拽住。
暴。室总管目光一闪,扬声道:“萋萋,你再不走,咱家可就没办法交代了。”他这猛然一嗓子,简直有嚎叫的嫌疑。惊得萋萋的耳膜生疼。
得,假山那头的人们,是铁定听到了。果然……
“谁在那头?”有女人扬声询问,声音不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