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觉再醒,已经是早晨4点半了。我基本上都是这个时间醒来,洗漱了一下,穿上运动服,带上手机耳机,将耳机塞好,就向着楼下跑去。
这会儿楼下站着两男两女,少了个女孩子。第一天这样的人数,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抬眼从他们年轻的脸上一一扫过:“行了,咱们走吧!”
我也没打算再等人转身就走,第一天就迟到的人,后面一定坚持不下去。两个男孩子见我走了,赶紧跟了上来,两个女孩子则是依依不舍又带着焦急地目光看着楼梯,等了近2分钟时间,才快速跑着跟上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人自己早晨自觉下来,如果起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早晨跑步的时候我基本上不说话,因为我怕打扰那动人的歌声,即便知道那只是手机里循环播放的音乐,我也不忍心。
这里的清明节扫墓有前三后七的说法,也就是即便过了清明节当天,路边上还是会有很多蜡烛香。今天没有雨,但空气中依旧非常潮湿,天也是阴晴不定,时不时有大风掀起地上的香灰糊你一脸。
我带着几个人沿着江边的慢跑,天还未完全亮起,阴沉沉的,一个女孩子明显有些紧张,另一个胆子比较大,就拥着她让她在他们几人中间跑,男孩子也很有谦让精神,故意放慢脚步留在后方。
不过做事情总是不仔细,一个男孩往后退的时候,没有留意,眼看着就要踩到路边没烧完,被风扬起的金纸香灰,突然被身边的另一个男孩子轻轻拉了一把。
我眼角一跳,这小伙他能看见鬼!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我当年看见那些东西时的神色。也许人们很早就发现一个奇怪的想象,那就是烧纸的时候,普通白纸飞灰也就是大风吹过。
但黄表纸折成元宝就不一样了,你会发现那灰反白,而且烧到后面越飞越高,那是因为有鬼在抢那些“钱”,而一但有人踩着它们没拿到手的“钱”,它们必定会报复。
“小天,你过来,帮我去那边花店买一支玫瑰,钱给你。”
跑到路口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我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唯独让那个能看见鬼的孩子,再跑一趟花店。
小天什么话也没多问,拿着钱就往花店跑去。我站在街角,发现除了老板在搬花外,店内没有其他人,飘在空中的老板娘正用自己的袖子给老板擦汗。当发现有人看她时,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是我,她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和小天搭话。
“师傅,您买花干嘛?”边上一个徒弟问我,而我的双眼却始终停留在小天身上,对他也就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小天在花店指了指要的花,趁老板包花,很小心地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后,这才付了钱,接过老板手里的花后,向我这边跑来。
“走吧,大家去江边长凳上休息一下,小天,把花给我,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我从小天手里接过花,走到灯柱下,将花送上的时候,我感觉今天自己特别开心。因为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徒弟,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派,也终于能后继有人了,我也算是对得起王爷爷了。
面对那涛涛江水站了一会,天黑压压地越发阴沉,看来等会儿又要下雨了,是时候得回去了。尤其是看到波浪低下那几个不安分的东西,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孩子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冒然留着可能会出事。
“徒弟们,咱们走吧。”
其他几个徒弟陆陆续续的拍了拍屁股,开始准备离开,只有小天,双眼一直盯着那波澜的江面不愿意离开。我走到小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我们是不能管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你以后多在我身边走动就知道了。今天回去后我有点资料想让你帮忙整理一下,你有时间吗?”
“是。”
简洁明了,一个字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年轻人,会为不能打抱不平有情绪我理解,这样也好,有着一腔热血。不过这一片是亡灵尊者的地界,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我来管的。
“师傅,你那玫瑰是给谁的?”
“你们的师娘,再有9年,她就能回来了!”
女孩子对玫瑰花永远是充满了憧憬的,会这么问我,我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当我回头,看到有一个女鬼,兴高采烈地取走了我的花,还面对着江面憧憬着什么,当时心里就有点不同了。
也许我送花只是为了心里的一份期待,但这花到了它的手中,就有了本质的区别,那是一份真正的爱!
因为我发现,之前在水波浪中兴风作浪的水鬼,这会儿正趴在栏杆上,和那女鬼说着悄悄话。两鬼神情亲密,一来一去的还推搡了几下,但始终只是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
小天看到这个情景,先是一愣,随后向我这边跑来。与之前的疑惑不同,现在他的脸上正洋溢着崇拜感,一双大眼睛跟宠物狗似的。
“行了,别这么看我,走吧!”
我最受不了就是他们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跟神棍一样!虽然我的确算是神棍,但和那写所谓的测字算命,完成不是那么一会事,我是有真材实料的!“
等带着徒弟们一路小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突然就多出许多阴魂。几个没有阴阳眼的徒弟,喊累的,喊热的,还有喊饿的,也就陆陆续续上楼去了。只有小天还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们发现楼道里那些东西更多。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为了搞清楚情况,也为了让小天明白我究竟有些什么本事,都是做什么事用的。于是我冒险在外面,用了一次符咒。
当符咒上的咒文红光一闪,再一暗下来的时候,一个脑浆四流,身体分裂的玩意儿被我的符咒吸了过来。我先是一愣,不过有胜于无,而且这个样子,更有视觉冲击感。可再看仔细的,才发现这鬼我见过,昨天它妻子还烧纸钱来着,怎么今天还不走?
“你怎么还在这里?”
既然是知道情况的,我也就不故弄玄虚的说什么大道理了。而我这么一开口,不只是小天,就连那个男鬼都转过了头。
“你,是,谁?”他的声音又哑又糙,像是被在砂纸上磨过一般。
我其实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想到这货还回答了,说话时口里往外喷脑浆,两只碾碎的手必须时刻用力按住分开的脑袋,眼珠子暴突。他才回答了三个字,我就看见自己衣服那一坨坨黄白色,似脓似痰的果冻状痕迹,脸色都开始泛青了。
“你妻子要是知道给你送了买路钱,你还不愿意安心上路,她和孩子都会不安的。”
她妻子看上去挺漂亮的,也就二十几岁,估计孩子也小,应该能看到父亲的样子。而小孩子胆子小,往往看到这样子的东西就容易吓坏。如果是真爱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作为一只有点良知的鬼,根本不会在有孩子的地方出现。
“你怎么知道她和孩子的事情?你见到过我的孩子吗?”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男鬼不但样貌正常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正常了!在那俊俏中无血色,甚至有些泛青的脸上,全然是担心和不舍。这才有点为人夫和为人父的样子!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留这里,我再告诉你我知道的。”
千万别和鬼妥协,有句话叫鬼话连篇,如果你听着它的话合作,那么吃亏的永远只能是你。但倩云除外,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好鬼!
小天站在边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楼道里。之前那些鬼还很烦躁地挤来挤去,可这会儿它们都安静了,看着门口,谁都不敢再出声。
那男鬼考虑了很久,我看这时间再晚点,其他徒弟都可能要下楼去上班,所以将寻鬼咒在它面前,上下这么挥舞了几下,要知道这符咒不但能寻鬼,也能收鬼和灭鬼。寻鬼咒无非是将鬼的几缕魂抓住,但如果我用阳火一点,那鬼也就会因为阴魂不全,日渐消失的。
“你别,道长,我这这这里不能说,你,也看到了,咱们约个时间……”
“徒弟,打火机!”
这话纯粹是吓唬它的,可小天还真的伸手去拿打火机递给我,吓得那男鬼浑身抖楞个不停,连连摆手。
它着急的不得了,拉着我的手,就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着话,这一说,竟然说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道长,您这地方有堂口,而且最近堂口里没有鬼差管着,所以大家都能自由出入。”
“真的吗!不对,上个月十五我还和堂口里的阴差打过招呼,你想骗我?”
我听着这消息,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回过头来,又想起上个月十五的时候,还有阴差弄错了,跑我房间。当时我正在画画,它进来发现打扰我后,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硬是说下次来给我带点什么东西,这才离开,怎么才几天,它就说没鬼差管了?
“冤枉啊!道长,不信您可以自己查一下,我看您这手还是有的!真不用我说!而且最近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大家总莫名其妙地就发现少了几个,每天都少,我们会跑出来,也是想找地方躲,可是又怕地府里召唤,所以一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