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舍瑟眼中似乎有晶莹闪烁,沉声说道:“师妹,此事说来话长,时空时俨兄弟俩是我一个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漓鸳看着他先是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情而后又是一脸心愿终于得偿的样子,中间还夹杂着些微颤抖,感觉到了一丝沉重。这故人,怕不是一般的故人。是已故之人,还是旧识?或者是已故的旧识?她记得司马季月曾经说过,时俨时空是一对孤儿。
“孩子!”尚舍瑟蹲下身,“你阿娘很想念你,这么多年。”
他语声发颤,说不下去了。
“阿娘?”这个消息对于时空来说不啻一个惊天大炸雷,他的小小身躯禁不住一个颤抖,“你说什么阿娘?谁的阿娘?”
尚舍瑟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就是你的阿娘。”
“我的阿娘,她还在?”时空浑身颤个不停,“可是,师父,说,说,她早就不在了。”
尚舍瑟吸了一下鼻子,笑着说:“她在的,一直都在。”
时空看着他思量了半天,突然皱起了眉头,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冷冷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大人都是诡计多端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要联合起来欺骗我这个小孩子?”说完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漓鸳一眼。
漓鸳连忙摆手,说道:“小子,这事没有我的份,本女侠平生最不喜矫情!”
时空白了她一眼,扭头盯着尚舍瑟,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不管你扯什么慌也别想从我这里将虫子骗走。上一回被我弄丢,这一回说什么都要保住。师父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虫在人在,虫亡人亡!你。”
尚舍瑟紧皱了眉头,没工夫跟他废话,强硬的说道:“跟我回去!”
“不回!”
“一定要回!”
“一定不回!”
“你到底回不回?”
“不。”
时空中气十足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尚舍瑟一掌拍晕,一直坐着看热闹的漓鸳跳将起来,指着尚舍瑟说道:“师兄你好暴力,对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下得了手!”
“情况紧急,不下手不行!”
“什么情况紧急?不就是母子失散多年,今朝相聚么。早聚晚聚反正是聚,做什么要将人弄晕了?如果孩子他娘知道了,还不心疼死!”
尚舍瑟慨然长叹道:“也得有那个力气疼才行。”
他抱起时空,说:“走吧。”
“去哪?”
“先送你回驿馆,然后我带着时空回芙蓉山。”
“不行!”漓鸳跳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你这么走了不行,最起码也得跟司马季月说一声。”毕竟孩子是人家养大的,如今还是人家徒弟。
尚舍瑟殷切的看着她,问:“你信不过我?”
“与信不信得过没有关系,这是最起码的做人道理。”这若搁在现代社会,司马季月就是孩子的监护人,不经过允许旁人是无权带走的。
“师妹,你说的道理难道我就不懂吗?”尚舍瑟一脸急切,“实在是情况紧急,时空的母亲自从夫死子散之后就一病不起,如今荷子专门为她请来一个全国闻名的神医。可是,她却说生无可恋,一直都不愿配合。神医被荷子强留在我们芙蓉山已经数日,明日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我想。”
“你想这个时候将时空带回去,母亲见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就会获得生存下去的勇气了?”
尚舍瑟点了点头。
“这个么。”漓鸳沉吟半晌,“的确是个问题。”
眼下这情景,如果不让尚舍瑟将时空带走,势必会影响某位母亲日后的身体健康状况。如果让他将时空带走,司马季月那一边,不过,她忽然笑了笑,这件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时空的什么人,有什么权利阻止人家去见生身母亲?至于司马季月那一边,她也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而已。
打定了主意,她便说道:“你走吧,司马季月这边我来说。”
尚舍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抱着时空飞跃墙头而去。
漓鸳坐在石凳上看着那墙头出神,想不到找人算账竟然还会找出来这么一段悲情故事。若说本来还有火,这会儿也全都熄灭了,她抱着水晶球静静的等着司马季月回来。哪知道一直等到月落乌啼霜满天,刁斗无声晓漏干,她不得已从屋外等的进了屋内,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没办法了,她在白墙上留下两行狂草“回来后速去驿馆寻我!”便抱着水晶球大摇大摆的回了驿馆。现如今知道害她之人不是魏良,她便胆大了许多。
刚到驿馆便遇见魏良派来寻她过去的同事,她抱着水晶球就过去了。与魏良一番商讨后,二人便将入宫献艺事宜初步定了下来。此后的几日,她便做起了导演加演员,一直忙着排演节目。
司马季月一连好几天都没来找她,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漓鸳因为太过繁忙,便将这件事情给忽略了。
某夜,她结束了一天的排演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要推门进去,身旁忽然闪过一个人。
“啊!”她大叫一声,顷刻间退出去十几步。
夜深沉,月色朦胧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那人的气息却是极为熟悉,正是她忐忑不安等了好几天的人。她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马季月斜斜的倚着墙,不冷不热的说道:“见到了你的留言就过来了。”
“来了为什么不说一声,这么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吗?”如果不是得力于她良好的心理素质,刚才那一下足以将人吓的魂魄不全。
司马季月嘴角浅浅翘起,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
“就因为你不是鬼,才可怕!”她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人吓人吓死人!”
司马季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这个情景很有点,司马季月这个人,从来都不像这般冷漠淡然过,难道是因为时空的事情么,她心事重重推开门走了进去,司马季月紧随其后,很利索的关上了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司马季月的语气很冷淡,隐隐透着股夜的寒。
“那个,咳咳咳。”她很有点气弱,“是,是,我本来是要向你借用一下虫,三千夜光的。”
“我说的不是虫子的事情!”司马季月的语气又冷了一分。
“除了虫子还有什么事情?”说实话,她除了带走萤火虫之外没做别的坏事,拐走时空的人是尚舍瑟,与她何干?她干嘛要心虚?不是已经决定了不胆怯么,可是为什么做不到呢?
“赵漓鸳!”司马季月一字一字说的是咬牙切齿,“你到底说不说?”
她被他吼的头皮发麻,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战兢兢的开口:“那个,时空被尚舍瑟带回芙蓉山庄了。”
“为什么?”
漓鸳便将时空与尚舍瑟之间的事情说了,她原以为司马季月听了就会释然,没想到他却是越听越暴躁,还没等她说完便吼了起来。
“你怎么不阻止!你怎么就相信他了?怎么能够让他把时空带走?空空只不过是个孩子,现在落入芙蓉山庄手中也不知道会怎样!”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师兄是带着时空回去认亲的。就算他亲娘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是我师兄人很好的,必定不会亏待空空!”她觉得司马季月此番言语实在是危言耸听,不论是看样子还是听口气,尚舍瑟都不像是会将时空怎么样的,如果略去打晕他的那个片段的话。
“你懂什么!”司马季月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指着漓鸳喝道,“师兄师兄,叫的还真是亲热呀!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向着他?莫非你还真是看上他了么?”
“司马季月,你胡说什么呢?”漓鸳火气也上来了,先前忍住不说的话便脱口而出,“我师兄再不好,也不会对我下毒、放火,派刺客!”
此言一出,司马季月明显浑身一震。
漓鸳见他如此更是火大,声音提高了八度:“先前我师兄说了我还不相信,如今看你这反映铁定就是你做的了!”
司马季月应道:“不错,是我做的又如何?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当时也只是急了点,用上了那些不入流的方法。但是你想想,那三件事情哪一件对你有过实质性的伤害?哪一次我没有叫燕儿护着你避开?说什么刺客、下毒、放火的,你连边都不曾沾上过。我们两辈子的交情,你竟然还信不过我!”
他越说越激动。
“我对你只有维护的心思,可曾害过你?那一日,在悦来客栈,那么多人围堵你,你可知道是谁做的?那些大脑缺钙的事情也只有你师姐才做得出来的。当时若不是我找人引开了他们,你能够走的了吗?”
漓鸳咋舌,竟然还有这事?只不过,她见到司马季月一副功劳胜过天的样子就很有点来气,不服气的说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后还不是被师兄发现了么,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要燕儿去拦他,当时就被抓回芙蓉山了。”
“燕儿?你是说燕儿曾经与你师兄单独相处过?我怎么说他那么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到驿馆来呢。”司马季月一脸酸不溜秋的神情,“你们两个,叫我怎么说好呢?看不出来呀,尚家大少爷,魅力无边际!”
“其实也没怎么有魅力,只不过。”她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司马季月紧追不舍,他是伤心恼怒又心寒,郁闷纳闷又气闷。
只不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