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们继续。”
苏夏忙将门关上,低调走到电梯门口。眼帘垂低,再垂低,白皙的手指戳住橙红色的按钮。这一刻,她恨不得灰飞烟灭!
从顶层降至一楼,再从一楼乘上来。在差不多沉住气后,她才从某层走出来,“刚踢错了,现在,重来!”
这时,莫雅兰从对面走过来,放声奚落着,“你在会议室可太出彩了。我还不知道,拿不要脸当资本,还能这么出名呢!”
苏夏懒理!点头,算是问候!
“现在咱们黎氏的员工,可都知道你是横刀夺爱的高手。左拥右抱,连订婚戒指都戴上了。你这一身媚功,跟谁学的,你妈么?”
“莫雅兰!”别提那个字,不准提。这根弦,她在心底绷了二十年。碰不敢碰,忘也不敢忘。因为老爸娶了别人,这世上,只有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只有她想起时,心才会像剪刀豁开一样,透心凉的疼。
“哦,我给忘了。听说你妈是为了救你出车祸死的。是不是她也不想有你这么个人尽可夫的女儿,宁可撞死在车……”
‘啪’
苏夏一巴掌扇过去,双唇咬出血来,“你再说一遍!”
莫雅兰捂着脸一怔!
半响,才不服气撂下狠话,“好,我知道你从小缺家教么。不过我劝你勾引男人以前,先想想你爸妈的下场,想想以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哼!”
苏夏的手举的很高,很高,最后,却被一群人挡了下来。
周围很喧闹,很多人在看笑话。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来黎氏闹事的女人,到底会怎么哭着离开。都想为她的泣不成声,而拍掌叫好。
她知道,这不是下雨的街头,不是响着水龙头的卫生间。所以再难受,再憋不住,也要死死地忍住。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依靠的。
默默转过身,按下电梯。一秒,好像过的很慢。直到,一只大手探出来,把她骤然拉进去。直到,电梯门关上,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撞上那副硬邦邦的胸膛。她的眼角,才噙起了泪花。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混蛋!”她‘啪’地把他推到电梯一壁,扑上去,粉拳用力捶打着他胸膛。
黎暮迟没躲,只是心疼地望着她花掉的小脸,轻捉了下她手腕,一把带近。“是,都是我,我混蛋!你最好是把我打死,不然,我就抱你了!”
“从遇到你那天开始,我就没好事。都是你,都是你的那些情妇!”
“莫雅兰不是我情妇!”话落,他长臂一圈,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俊美的脸上,笑得有些暗淡。
“别哭了……”他轻啄了下她眼睑浅处的泪珠,温柔哄着,“有一个男人,他爱的女人,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还让他每天生气,每天心疼。疼得心都快碎了,还是要继续作茧自缚下去。他都不哭,你就笑笑吧!”
半响,苏夏连哭带笑地抱住了他。当新的伤疤,旧的伤疤,接连被揭开。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最可恨的!
“别说的好像很委屈似的,都是你的错。”
他点头,对她的埋怨,照单全收。就像她捶在他身上的粉拳,不痛不痒。泪湿了他的白衬衫,黏在皮肤上的咸咸涩涩,正是她娇弱真实的一面。
比一般女人坎坷的经历,比一般女人压抑的情感。表现出的都是最坚强,想哭也要等转身之后。他从没注意到,她那伤人的个性后,也会因三言两语泪流满面,也会像小女人一样惹人怜。
轻拍着她好像越来越瘦的背,黎暮迟心疼着,也沉默着。
“你说……”苏夏哭完,红着两个眼圈逼问,“你把我爸藏哪去了?”
“岳父失踪了吗?”
“还昏着呢,就被没人性的家伙抬走了。”她鼻音很重,带着一股怨气。就像小孩耍脾气,谁近,谁倒霉。
黎暮迟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把纸巾抻开,放在她鼻尖上,毫不避讳地帮她擤鼻涕。这无比宠溺的动作,让她浑身绷紧,动容了片刻。才抢来纸巾,别过头,嘟哝,“别以为给我擤鼻涕,你就无罪了。把人交出来。”
“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需要我帮你报警吗?”黎暮迟双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表现的很淡定。似乎此事,真与他无关。
“我不会被你冲昏头的。”苏夏推开他的怀抱,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呢?”
“就凭!凭医院家属栏上的‘女婿’二字!”
听完,黎暮迟终于了然了。唇边勾勒的弧度,显得那般甜蜜,“老婆,原来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很清楚的认识么。”
“你……”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让一个律师都怨恨技巧的匮乏。不愧是商业奇才,她真想过去多捶他两拳。不过她现在哭得没力气,只能蹲在电梯一角,以那般谴责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交出来,我就不走。”
“呵呵,你不走,我就留下来陪你。”黎暮迟缓缓走过去,也蹲了下去。
“你过去那边,离我远点。别又来个莫虎兰,毒蘑菇什么,我哭不起。”
他轻捏着她突然变得无比可爱的小脸,忍俊不禁。“你就那么想背着岳父这个包袱,过一辈子?”
“是。”因为疼她的人,不多了。尽管他嗜赌如命,像个无底洞。可这世上,她只剩这一个可孝顺的人了,只剩这一个!
“退一万步说,你不觉得岳父大人,需要点教训么?”
苏夏猛然抬起头,“……”
“虽然我不知道岳父在哪,不过他的债条前天就送到我办公室了。我已经叫Alex去银行,帮他一次性还清。这笔账,要记在你头上喽。”
“多少?”
“我不要钱。”他拇指轻扳起她下巴,越来越靠近。直到伏在她耳畔时,才温柔拖着她耳廓,低求,“我要你钱债肉偿……”
眼看着他匀称而薄的唇瓣,印在她咸湿的唇角上。苏夏的手,使劲抠着门。心念电梯故障了吗,怎么始终停在这一层?
苏夏半个身子歪倒在角落里,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动物,眼底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是偏离出去半寸,问他,“怎么个偿法?”
“今晚,带黎小轩回来。”
“回去哪里?”
黎暮迟意犹未尽地瞥了瞥她娇艳欲滴的唇,笑了笑,“你还是欠吻!”
“乾南区?”
“徐妈和柳妈,每天晚上至少念叨我三遍。”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夫人还回来吗?夫人房间的床单该换了吧?夫人到底喜不喜欢新床单?夫人还喜欢吃饺子么?她来的时候要不要换个菜单?夫人几时领小少爷回来?夫人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就连一架钢琴,柳妈也能擦了再擦,念了再念。说他以前连钢琴都没教夫人弹过,可他的胃药多数都是夫人买的。或许那个房子,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只有他,才会这么笨……
“来得及收拾吗?别莫虎兰,毒蘑菇的东西四处藏。我跟儿子,过敏!”她双手抱着膝盖,那副计较样,越看越讨人喜欢。黎暮迟甚至想这电梯直接降到地下一层,让黎亚斯永远也看不到!
“相信我,你眼前这个男人,三年没包过情妇,没碰过女人。”
“是么?”苏夏怀疑地看过去,最后审定完毕,撇了撇嘴道,“你把‘那个’割下来,让我数数年轮。”
听罢,黎暮迟‘噗’地一声笑喷。这个女人,计较起来,也太可爱了!
“好吧!等你笑死了,我们坟前谈!”苏夏轻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看着他脸上迷人的笑容。也许,就是他一句‘钱债肉偿’,让她双眼瞪得泪痕都容不下。也许,就是这种不失温暖的笑声,让她渐渐忘了伤疤揭开时的痛。
也许,她没有韩胤晨那么恨她!
“老婆……”
“干什么?”
“走了!”黎暮迟一把将她拉起来,下一刻,电梯的门,轻轻打开。许多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都笑而不语。
大概是怕苏夏难堪,怕谁再说三道四伤着她。他没紧紧牵着她,而是率先走出去。“Alex,把莫经理叫到我办公室,我有点私事。”
他边从Alex手里接过汇款记录,边拐过走廊,回手,向她悄悄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晚八点。
还是那一层,还是那个位置。除了那个男人,再没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黎氏楼前,树木鞠翠,花团锦簇,美丽的喷泉装点着街道。长椅上,黎亚斯正坐着,一件亮紫色的薄款衬衫,构架出一副雍容的骨架。不像一般老板那么浓重的气息,他身上,香奈儿四号的清香,总是注入几分与之矛盾的黑暗。
苏夏慢慢走过去,“今天在会议室的事,对不起。”
黎亚斯没抬头,一直把玩着手中撕碎的纸片,侧脸上透出几分不爽。“都离婚了,还让人叫什么老公,真是笑死人了。”
“你在说什么?”
“我不管,你不准叫。”他突然要求,“你不爱我,也不能爱他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