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泓回到起云峰,好一阵忙活,又是复查伤者的伤势,又是配药煎药,虽然严冬一直在旁边帮忙,她还是没能歇下来。等她将最后一副药煎好,天已经黑了。
严冬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激动地叹道:“终于忙完了,累死我了。”
沈玉泓笑道:“其实你早就可以回去休息的,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严冬憨笑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是在这里帮你,师叔和师兄们就会要我去练剑。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不用和他们一起练剑,怎能白白错过?”
沈玉泓问道:“你不喜欢练剑吗?”
严冬说道:“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其实我喜欢读书,想要考取功名的,可是我爹是个镖师,崇尚武艺,才将我送到这里拜师学艺,我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舞刀弄剑。”
沈玉泓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舞刀弄剑,更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给人瞧瞧病,上山采采药。”
严冬闻言一阵欢喜,激动说道:“太好了,我原本以为你……”他说到此竟有些吞吞吐吐,脸也红了。
沈玉泓道:“你以为我什么?”
严冬支吾半晌,才说道:“我看见你与叶公子那般亲近,原以为你是喜欢他的,原来你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伤得太重你才关心他多一些。”
原来昨晚正是严冬给叶疏影和沈玉泓送的晚饭。他将饭菜送到叶疏影房中的时候,正好见到沈玉泓在照顾叶疏影,替他清洗伤口,换药包扎,全无男女之妨,便觉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沈玉泓听见他说出前半句,已微微有些脸红,但听到后半句,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我们是在说刀剑,你怎么跟人联系到一起了?”
严冬说道:“我们是在说刀剑,也是在说人啊,因为有了刀剑又有了人才能够舞刀弄。”
沈玉泓无奈一笑,说道:“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你为什么认为我不喜欢他?”
严冬憨憨一笑,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不喜欢舞刀弄剑,自然是既不喜欢刀剑,也不喜欢舞刀弄剑的人,叶公子的剑法那么好,又喜欢杀人,你又怎么会喜欢他?”
沈玉泓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才说道:“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严冬一阵激动,说道:“你认可我的话?这么说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叶公子,对吗?”
沈玉泓“噗嗤”一笑,说道:“我虽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还是……”
严冬忙问:“还是什么?”
沈玉泓只是双颊微红,避而不答,起身将药锅里的药汤倒到碗里。
严冬又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是什么?”
“她当然还是喜欢我的。这位小兄弟果然应该去读书考取功名,而不是留在这里学剑的。”
严冬闻言转身,只见叶疏影就在他们煎药的草棚旁边的一棵树下,双手抱在胸前,手里还携着剑,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沈玉泓听见叶疏影的声音,又瞧见他满面的得意之色,只觉脸上发烫,连忙转过脸去,再不敢看他。
严冬却似乎有些生气,冲叶疏影说道:“叶公子,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非礼勿听’吗?”
叶疏影笑道:“我可没有偷听,我是站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听。这里又不是什么隐秘的场所,我怎么知道你们所说的话是不可以听的?”
严冬急得满面通红,说道:“你强词夺理,我不与你理论。”
叶疏影嘻嘻笑道:“就算你不想跟我理论,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我虽然喜欢刀剑,但并不喜欢杀人。”
严冬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叶疏影,转身对沈玉泓说道:“沈姑娘,我们到别处说话吧。”
沈玉泓满脸的尴尬之色,说道:“严冬,我看你帮了我一天的忙,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严冬说道:“我……我不累,我……”
沈玉泓说道:“但我有些累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休息了,今天真的谢谢你帮我。”说完便端着那碗药汤向叶疏影走去。
严冬只觉心里有些失落,说道:“沈姑娘,你真的喜欢他吗?你瞧他都受了重伤,只是出来随便走走,却还随身带着剑,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叶疏影看了看手中的剑,笑道:“我这叫‘爱不释手’。”
他不是不放心起云派的人会打这把剑的主意,他们若想要,在他昏迷的时候就可以拿去。只是作为一个剑客,本来就需要剑不离身。
严冬说道:“但沈姑娘并不喜欢刀剑,而你却成天带着剑,岂不是惹她厌烦。”
叶疏影道:“她会‘爱屋及乌’的。”说着扭头问沈玉泓:“是吗?”
沈玉泓只红着脸并不回答,将那碗药交到叶疏影手中,低声说道:“趁热喝了。”
叶疏影依言将汤药一饮而尽,做出一副仿佛喝了蜂蜜水一样甜蜜而享受的表情,才笑对严冬说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喜不喜欢喝酒?”
严冬心中本来就有些不痛快,听他这么一问更是有些气恼,说道:“酒乃乱性之物,我怎会喜欢?你想与我喝酒吗?我是不会陪你喝的。”
叶疏影笑道:“那么请问令尊喜不喜欢喝酒?”
严冬道:“家父爱酒如命。我在家时常劝他不要多饮,他却总是用李太白的话来驳我,说:‘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疏影道:“看来令尊不但会喝,还是文雅之人。”
严冬说道:“他才不文雅呢,喝醉了像个疯子一样。我不与你说这些……”
叶疏影笑着说道:“你不喜欢饮酒,按照你的道理,自然是既不喜欢酒这样东西,也不喜欢饮酒的人,那么你可讨厌你的父亲?可有想过弃他而去或是与他断绝关系?”
叶疏影见他生得文弱白净,又不喜欢刀剑,因而猜他不是喜饮之人,但又听见他父亲是个好武的镖师,想必是爱酒之人,这才以喝酒一事来反驳他“舞刀弄剑”一事。
严冬道:“我……百善孝为先,我怎会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我怎会讨厌家父?我虽然现在留在这里学剑,但以后肯定是要回去孝敬他老人家的。可我还是不会喜欢酒这样东西,也不会为此喜欢上喝酒。”
叶疏影走入草棚中,将那只碗放到一方小桌子之上,说道:“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等你喜欢上喝酒的那一天,我已经放下了刀剑。”
他说着轻笑一声,又走回沈玉泓身边,对她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沈玉泓轻轻点头。严冬连忙问道:“沈姑娘,那你明天还去不去采药?”
沈玉泓说道:“当然去。”
严冬道:“那我还陪你去。”
沈玉泓说道:“好。”
严冬只觉心里似乎又有了着落,激动地说道:“咱们一言为定。”说完便满心欢喜地走开了。
叶疏影拉着沈玉泓的手,说道:“你竟然当着我的面毫不犹豫地答应与别人的约会,是不是有点儿……”
沈玉泓明知道他不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误会,还是笑着解释道:“我对这附近地形不熟悉,有个人带路总是好的。等你跟我回到花溪谷,我要你每天都陪我去采药。”
叶疏影笑道:“好,等我办完了那两件事,一定到花溪谷陪你。”
沈玉泓道:“我想再过三四天,等你的伤再好些就离开起云峰回花溪谷,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叶疏影道:“这两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这是师父让我做的,所以我一定要完成。”
沈玉泓问道:“那需要多久?”
叶疏影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快办完。”说着又深情地看着沈玉泓,问道:“你会等我吗?”
沈玉泓垂下头去,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