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半仙”。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叫我的同桌,可能因为她叫谭启贤,就跟着他们一起叫了罢。
“嘿,半仙,预测预测我这次的数学周测成绩呗。”
“你大爷的,滚。”
到哪里都会有喜欢和你斗嘴的人,可只有那段最好的时光,两个胳膊在三八线上怼来怼去,只为了争取一点在对方记忆里留下的分量。
终有一天,嘴欠的我把半仙惹烦了,不知她如何破解了我空间相册的密码,然后她的手机里就出现了我的鬼畜自拍。
“看看这张,你丫叼着口香糖的样子真像沙皮哈哈哈哈。”
“好话不说二遍,删了听见没!”
可她仍然不肯,还经常以此为要挟。
坐在我们左后方的两人时常看着我们在偷笑。
左边,我的朋友庄豪张牙舞爪地骂我傻子,坐在他右边的乔煜捂脸笑着。
早已习惯的小打小闹,也像分开时一样习惯自然。
期末考后,全班进行了大调位。
把三八线擦去,两张桌子分开时,我和谭半仙仍在吵嘴。
后来,我再也没和她吵过,她也没有再拿着我的自拍哈哈大笑。
寒假的一个晚上,我又有了想掐死她的的冲动。
百无聊赖的我在刷着QQ空间,突然间一个窗口抖动发了过来。
“嗨,帅哥。”
紧接着一张不忍直视的自拍…
“妈的,是不是半仙给你的。”
“放心吧我保存了。”
“删了。”
“……”
“等我收拾了半仙再来找你。”
“安啦安啦,我只身一人在奶奶家,不是我的电脑啦。”
“乔煜,你丫的赶紧删了!”她没看到,屏幕前的我已经跳了起来。
“删删删,你别急啊。”
在早已不再回味的往昔中,记得初次走进彼此的世界时,稍稍带着一点不友好。
那确实是一段可爱的日子。
寒假,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搬到了村子西边的于家小区。
地暖比火炉管用的多,我一直窝在家里过着吃饭睡觉打游戏“三点一线”的安逸生活。
“我要去理工大学的操场跑步,你来吗?”乔煜问我。
“外面这么冷……”
“过完年还不锻炼锻炼,等着做肥猪吧。”
“行行行,和你一起变成瘦肉精。”
一向喜欢在家里和电脑作对的我,第一次被一个女生说动,在腊月的寒冬中出门锻炼。
整个寒假我就去了两次,第一次后,我又赖在了家里,早上睡大觉,晚上和班里新认识的“战友”刘少寒、李睿毅组队上分,或者跑出去找乐子。
而第二次去理工大的操场找乔煜,却是我自愿的。
因为李睿毅在寒假的辅导班里向乔煜表白了。
“他给乔煜送了一堆零食。”
“没了?”我瞪着少寒问。
“看上去不错,我也挺想吃的。”
“还有呢?”
“没了。”刘少寒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晚上,我问起乔煜,像好奇的狍子。
“你咋搞得,好像全班都知道了。”
“我想吗?明天来理工大的操场,我和你慢慢说吧。”
我想了想,给李睿毅发了一条消息。
第二天,路边的春雪盖过深藏在地的绿芽,呼啸的寒风像咆哮的野兽,要撕碎我纤薄的羽绒服一般。
我坐在塑胶足球场上,看着殷红的操场上带着耳机小跑,呼出一抹白的人们。
“嘿!”我一转身,便看到李睿易呼呼地吐着白气。
“你叫我来干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笑了笑。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地沟油。”
“你是不是在追乔煜?”
“嗯,都怪刘少寒和李一飞,弄得现在人尽皆知了。”
“人尽皆知爱起哄,多有氛围啊。”
聊天时,不经意的一瞥,我突然看到了乔煜远远站在篮球场看着我。
我刚想过去,被李睿易拉住了。
“你帮我问问,她今晚有没有空,我想和她一起吃个饭。”
“嗯,等我好消息。”
我小跑到乔煜面前,在冬阳照耀下微笑着看她。
她却面无表情的说:“怎么他也来了。”
我假装不知道,摆了个尴尬的表情:“命运使然吧,你看你俩多有缘。”
乔煜眯眼看着我:“你不会和他说了我要来吧?”
我拍着胸脯,浮夸地笑着说:“怎么可能!”
“对了,他说要请你吃饭,你去吗。”
“不去。”
“怎么着也是朋友,给点面子呗。”
“不去。”
“我请呢?”
“考虑考虑。”
我灰头丧气地走到老李身边摇了摇头,就像被拒绝的是我一样。
当我缓缓抬起头,霎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许岚。
千万缕阳光穿过湛蓝,照射到操场上,云把轻柔的阳光层层割断,撒到她身旁。
我望着她的背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靠,她怎么在这里。”
一往从前,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一往从前,离开理工大操场时,我又回头看着许岚的背影。
夕阳西下,艳丽的橙红照耀着高楼大厦,像一双手穿过整齐顺畅的黑发。
我骑着自行车,与乔煜并行在马路上。
“你故意叫他来的吧?”
“嗯。”
“你不觉得这样让我们很难堪吗?”
“有什么难堪的,我觉得你拒绝他请客倒是挺难堪。”
“我都已经拒绝过他了,你把他叫来再拒绝一次难道不尴尬吗?”
斗嘴斗了一路,我俩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
一路无话。
“到家说一声。”分开的岔路口,乔煜眼望着前方,小声说。
入夜,繁星挂上黑暗,同一个月亮照耀着不同的两个地方,闪烁着两块不同的屏幕。
“我真的不喜欢他。”
“可以试试啊,也许会的。”
“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勉强吗?”
不停的争论将我越显无理取闹,幽幽的光在我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溜狭长而窘迫的影子。在影子的深处,好像我一点也不懂得勉强的爱能给予什么,最后我认了错。
记忆里的她,总能给我讲出许多道理,依旧像小大人一样理性认真而未曾跌下舞台。
“好吧,是我不对。”
“做错事要罚哦。”
“怎么罚?”
“考进班里前5。”字符中带着几分严肃的语气。
“你弄死我算了。”
“那你就给我唱首歌呗。”
“……”
有的人用一首歌打动了拥她入怀的后半生,有群人用一首歌唱散了淡出盛夏的青春,有些人用一首歌含泪将无言难吐的思念寄往远方,而朝花夕拾里我寻到的第一首送给别人而唱的歌……
竟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行,记得找好耳科医院。”不知怎么想的,我倒是许下了这个请求。
突然,又一个窗口抖动。
“你帮我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我改。”仍旧痴情于此的李睿毅,还不知乔煜对我说的九十九种拒绝他的方法。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哥,再帮我一次。”
消息发过去许久,乔煜都没有回应。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像小偷一般掩耳盗铃走到了门口。
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总将家长排斥在感情之外,总觉得张口一个喜欢闭口一个爱就能让他们变成闻到血腥味的狼。
“林崇,你去干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妈突然转过头来。
“我……我去数星星。”
没等老妈反应过来,我已经快步跑下了楼。
凛冽的寒风中,我像烫脚的兔子一样拼命跺着脚,拨通了乔煜的电话。
“喂?”尽管带着客套语气的声音,她的声音还是甜甜的,给人一种心暖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除了李睿毅那种类型的。”我听出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这么干脆我怎么回他啊?”
“直接和他说实话吧,我有喜欢的人了,从初一开始追到现在。”
我停止跺脚,站在了原地。
“谁啊哪个班的长得咋样高吗学习好不好住在哪里追了那么久啊?”
“嗯……”像那一串无人接听的嘟嘟声。
“你倒是说啊,楼下很冷的。”
“我告诉你,赶紧上去吧,别冻着。”
我裹紧衣服,缩着身子跑上了楼。
“几颗星星啊?”老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问我。
“天太黑了,我数的月亮。”我关上了房门。
崔海杰,她说。
“那么多次,他还是老样子。”
“总有一天,他会懂的。”我说。
“如果他还不接受呢?”
“那我就把他捆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你敢。”
直到现在,乔煜与他的故事依旧被我们搁置在记忆里。我不知她是否依旧无法忘怀,我也不知她怎么坚持了那么多年。欣慰的是,现在她和他可以平身而谈,相视一笑。如果经年后,白发苍苍的他要带她走,她会怎么做呢?
可能没以前那样毫不犹豫了。
老崔还是那个老崔,但乔煜已经不是那个乔煜了。
我还依稀记得,她那句淡出整个夏天,消逝在记忆里的话。
“不奢求了,这就够了。”
那天晚上过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理工大的操场,我告诉乔煜是因为许岚。
她说我跟李睿毅一样怂。
开学后第一次月考,整天疯疯癫癫无视学习的我只考了第十二名。
而乔煜是我的零头。
某周末,我架好音响带上耳机,打开了录音设备,忐忑地看着屏幕前的歌词。
“找好医院了吗,我从小五音不全,你别嫌弃我。”
“没事儿,不嫌弃你。”
“苏打绿的《小情歌》这歌词太那什么了,要不换一首吧,唱什么好啊,我嗓子还不太舒服,要不改天唱吧,总感觉自己会搞砸……”
“快点,给你一首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