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赫连天刃向店中看去,发现在小店中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那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头浓密凌乱的长发漫不经心的散在脑后,几缕头发随意的垂在额前,遮住了他小半个眼睛,从头发的缝隙中,赫连天刃看见了一双淡蓝色的瞳孔,散发出淡淡的死亡的味道,赫连天刃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看见赫连天刃的动作,呼延墨渊不解的问:“少主,你这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天刃止住,赫连天刃走到黑衣男人桌前,双手抱拳说道:“这位先生器宇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在下赫连天刃,请教先生大名。”
那男人头也不抬说道:“瞻台子羽。”
听见“瞻台子羽”四个字,赫连天刃大惊,右手握住刀柄,问道:“先生此来是为何事?”
没想到那男人轻轻一笑:“世子放心,我和瞻台墨离不是一党。”
听了瞻台子羽的话,赫连天刃惊讶道:“你……”
瞻台子羽站起身,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对吧?”见赫连天刃点头,瞻台子羽说道:“不瞒你说,我是瞻台墨迟之子,瞻台氏家主继承人,父亲被瞻台墨离所杀,瞻台墨离篡夺家主之位我不得已流落天下,和你一样,我也是瞻台墨离不共戴天的仇人。”
见赫连天刃依然是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瞻台子羽笑道:“不管怎样,先坐下吧。”
听了瞻台子羽的话,赫连天刃不自觉的坐在了瞻台子羽身边。瞻台子羽开口道:“世子,这地方名叫八十里铺,这镇子方圆十里,有三百余户人家,家家都是种植小叶杨梅,这里最有名的便是这五谷杨梅酒,世子不妨尝尝。”说着端起酒壶给赫连天刃倒了一杯酒。
赫连天刃端起酒杯,那酒浆颜色呈琥珀色,晶莹剔透并无半点杂质,赫连天刃将酒杯端到鼻下,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传进了赫连天刃的鼻腔。赫连天刃说:“这酒香如此轻微,想必味道也是极淡的。”说完轻轻抿了一口那琥珀色的液体,酒浆刚一进入赫连天刃的口腔,赫连天刃就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嘴里爆开,一股浓浓的杨梅香味瞬间充满口腔的每个角落,在一阵浓烈的果香之后,一股极其细微的酒味才慢慢扩散开来,赫连天刃现在才发现,起先那股酒味是被浓烈的果香压在舌苔上,直到果香散去,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酒味才慢慢渗透出来。“好酒,好酒,浓厚芳香,回味无穷。”赫连天刃不禁连连夸奖。
“看来世子也是爱酒之人。”瞻台子羽说道。
“不瞒瞻台先生,在下平生有三大爱好:好酒、好马、好刀。酒者,五谷野果之精魄也,山人采之而酿,数月方成,常人饮之取其香醇,在下饮之,则取其厚烈,故而在下以为,酒之上品乃味厚而性烈者也;马者,天地之精灵也,身高而体阔、腿长而毛盛者方为骏马。古有骏马生于苍穹之间,贤者捕之以坐骑,在下以为,凡夫之马俱为驴骡之属,唯有至英至雄之人方才有骏马;刀者,百兵之霸也,《山河书》有言:‘西山有铁,巧匠采之,淬炼百日,身弧背厚而刃薄,令面目狰狞者持之,十天杀一人,取其怨气附着其上,百日之后方才为刀。’故而在下以为,刀者,凶器也,霸主佩之可立万世之基业,余者佩之则伤人伤己。”
“世子高见,在下深以为然。”瞻台子羽端起酒杯:“在下敬世子一杯。”
赫连天刃一饮而尽,随后说道:“如此好酒,可惜无物可配。”
瞻台子羽笑道:“世子以为何物可配此酒?”
赫连天刃沉吟片刻,说道:“此酒香浓有余而醇烈不足,当以辛辣之物配之。”
“哈哈哈,世子一语中的,此处除了杨梅,还盛产辣羊脯。”说完,瞻台子羽吩咐道:“店家,把你家的辣羊脯端上来,要正的!”
“好咧!”店家答应一声,随即端出一盘羊脯。赫连天刃看那羊脯:色泽暗红,晶亮的香油挂在肉脯上,赫连天刃看着那盘肉脯,不禁十指大动,迫不及待的拈起一块,初入口腔,只觉得辣椒的辛辣刺激着口腔,轻轻一咬,那看似韧性十足的羊肉却是异常的柔软,而那辣味也是渗入了羊肉的每一丝纤维,辣味过后是一股香油的润滑,那种香辣的味道萦绕在每颗牙齿的缝隙中,经久不息。
“这羊脯香辣柔糯,正是这杨梅酒的绝好搭配,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方才先生对店家说的‘正的’是什么意思?”赫连天刃喝了一杯酒后,说道。
瞻台子羽也夹了一块羊脯在嘴里慢慢嚼着,说道:“所谓‘正的’,是指用当天新鲜屠宰的山羊制作的羊脯,如果这店家心黑,用几天前的羊脯敷衍世子,那可就不是这种滋味了。”
“原来如此。”赫连天刃又喝了一杯酒。
“世子,此酒虽然不及朔北刀酒猛烈,但一旦与辣羊脯同食,后劲却也是不小,世子还是少喝两杯。”瞻台子羽说着,将酒壶递给了一旁的店家。
“哈哈哈,瞻台先生,想这区区杨梅酒还不能奈何我。”说完赫连天刃站起身想拿回那个酒壶,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感到一阵头晕,赫连天刃脚下不稳踉跄几步,不自觉的扶住桌子:“想不到这酒的后劲还挺大。”话音未落赫连天刃重心不稳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慕容烈和项绝言连忙上前扶起赫连天刃,赫连天刃此时连神智都有些不清,嘴里模糊的嘟囔着什么。一旁明子虚吩咐道:“慕容烈,你二人将少主送到房内休息。”
慕容烈和项绝言一左一右扶着赫连天刃走进了房间,刚把赫连天刃放到床上,赫连天刃却突然跳起来,把慕容烈吓了一跳:“少主,你……”慕容烈话未说完就被赫连天刃用眼色制止,赫连天刃走到房门前,凝神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回头说道:“这瞻台子羽绝不简单,小小年纪魂术就深不可测,此人亦正亦邪不可轻视。”说完看了一眼慕容烈:“你们两人即刻前往镇北五里处埋伏,明日我会约瞻台子羽到镇北五里切磋,你们埋伏在侧,等我号令,只要我将长刀掷出,你们就从左右杀出,直取瞻台子羽,务必将其杀死!那人太可怕了,如果让他活在世上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烈和项绝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对赫连天刃一躬身,各自离开。
次日,瞻台子羽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桌子上插着一柄匕首,瞻台子羽大惊:“竟然有人可以趁我睡着潜入房间而不惊动我。”说着将匕首拔出,发现匕首上穿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镇北五里。瞻台子羽思量片刻,从床边拿起一个长条型的包裹,将包裹背在背上,走出了房间,高声吩咐道:“店家,劳烦替我照顾房间里的行李,我去去就回。”店家连声答应:“客官尽管去,您的行李我替您照料。”
镇北五里。
一条黄土路蜿蜒在天的尽头,瞻台子羽发现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件暗红色的大氅修饰出他健硕的身材,一柄四尺长的连鞘长刀插在一旁的土地中,那个身影就那么站着,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瞻台子羽透过漫天的风沙还是看见了那双血红色的眸子。“赫连天刃,果然是你。”瞻台子羽喃喃自语。越来越近了,那道身影还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直到瞻台子羽看见那条跨越了整张脸的伤疤。
“瞻台子羽,你来了。”那身影突然开口,是低沉雄浑的男声。
“赫连天刃,我来了。”瞻台子羽说道,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背上的那个包裹。
“看来你是明白了我的目的,那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开始吧。”赫连天刃话音一落,左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瞻台子羽,在右脚刚刚离地的一刹那,右脚脚尖一挑,用脚尖那柄长刀挑出了刀鞘,同时右手一伸,正好握住刀柄,同时整个人速度不减扑向瞻台子羽。赫连天刃这一蹬之力非同小可,瞬间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十步,瞻台子羽甚至可以看见迎面而来的长刀上极其细小的碎云纹。
就在赫连天刃的剑尖即将触及瞻台子羽的时候,瞻台子羽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在血雾喷出的瞬间瞻台子羽右脚一点地面,整个身体向后跃出丈余,接着右手取下背后的包裹,那是一柄七尺长的铜杖,青铜色的杖身上缠绕着三条蟠龙,赫连天刃见一击不中足尖又是一点,第二刀紧接着刺出,这一刀带着上一刀的余势如鹰击长空一般直取瞻台子羽左眼。瞻台子羽举起铜杖一挡,“当!”瞻台子羽觉得虎口发麻,铜杖险些脱手,瞻台子羽不禁暗暗吃惊:都说朔北世子英勇无敌,看来所言非虚。赫连天刃见接连两击都未能制住瞻台子羽,心下也感大骇,他自负武力过人,没想到面前这个干瘪瘦小的男人竟然能连接自己势在必得的两招。赫连天刃手腕一挑,长刀从瞻台子羽小腹起,由下至上划出一道弧线,瞻台子羽连连后退,但还是被剑锋划伤了锁骨。虽说伤口不深,但被长刀“烈虎”所伤,瞻台子羽感到创口一阵炙热,瞻台子羽知道,自己的伤口此时正皮肉外翻散发出阵阵焦臭。瞻台子羽脸色骤变,他左手持铜杖,咬破右手食指,已魂术逼出食指中血液,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咒印,随后轻叱一声:“去!”那咒印便飞向赫连天刃,赫连天刃看着那道状如乌鸦的咒印向自己飞来,长刀平挥想要封住咒印,但就在刀锋与咒印相交的刹那,一阵刺痛从赫连天刃持刀的右手上传来,起先还是轻微的刺痛,片刻之后就变为强烈的烧灼感,赫连天刃只觉得长刀越来越重,右手几乎支撑不住长刀的重量,赫连天刃将长刀交到左手,左手持刀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上划了一个十字,此时他的右手已经完全麻木了,在苍狼狂血的催动下,赫连天刃看见一股深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奔流而出,右手也渐渐恢复知觉。
“好厉害的‘蠹毒’。”赫连天刃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麻木的右手,说道。
“不愧是朔北世子,中了五蠹之毒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话音刚落,赫连天刃突然发动,长刀斜挥,刀锋斜挑,斩向瞻台子羽眉角,瞻台子羽铜杖一竖,待铜杖和长刀接触的一刹那,瞻台子羽手腕一翻,铜杖上的龙头锁住了来势汹汹的长刀,没想到铜杖刚刚锁住剑身,赫连天刃突然发力,右手向后一拉,“烈虎”锋利沉重的刀身向后一错,铜杖上的一个龙头就被切下,切口平滑整齐,就像切下了一块豆腐。
“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锁住了你的刀锋。”瞻台子羽一脸惊骇的说道。
赫连天刃哈哈一笑,说道:“武术之中有一句话,叫做‘一力之所至,虽十惠而不能当’,也就是说,只要力量到了,不管对方有多么高超的技巧也完全没用。刚才你的锁刃之术虽然厉害,但是我却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因此我可以毫不费力地破掉你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