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望着外面的月色道:“老白,你说我当年真的做错了吗?”白管家道:“老爷能这么问,就说明您在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了。”
高老爷叹息道:“是啊!当年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拦住敏晴。”白管家道:“汪姑娘的性子,老爷又怎么能拦得住她呢,但这些年你不是也将二少爷养大成人了吗?也算是慰了她的在天之灵了。”
月儿叹息着隐到云里,像是不愿听这沉封以久的秘事。冷妈从衣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纸面已经泛黄,边角还有些破损。看来是经常被拿出来看造成的,她将纸交到高天幸面前道:“少主,这是小姐临去盛府前交给我的,是老爷当年收到的一封秘信。”
高天幸接过来看了后道:“信上写着让我爹控制住汪敏晴,不要让她出手帮助盛府。冷妈,信中提到的盛府莫非就是大哥和天娇的家?”
冷妈点头:“没错,小姐与盛少爷的母亲路雪儿师出同门,情同姐妹,当年小姐与路雪儿同去京都看望她们的大师姐,当时的宋瑾也就是现在宋丞相的夫人……”
汪敏晴那年十六岁,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与路雪儿的柔弱和宋夫人的霸气性格截然不同,初见宋瑾的时候便一下被那位虽然双眼看不见,但却心如明镜的俊雅男子吸引住了。
两人情趣相投,宋瑾也喜欢上了这个性格开朗率真的少女,宋瑾每年都要到各地的庄子上去查看的,那一年宋夫人刚好怀了身孕,便让自己的两个师妹陪着他去了。
其实,当时她因为知道宋瑾有想要纳妾的想法,所以故意让路雪儿接近宋瑾,希望她能得了宋瑾的眼。依路雪儿的性格,将来定不会与她争夺什么权利地位这些。但她没想到,宋瑾竟然看上了像个小孩子一般的汪敏晴。
两个月后回到京都时,路雪儿因家中母亲派人传信让她速归,所以并没有回京都。宋瑾回府后告诉宋夫人,自己与敏晴有了夫妻之实,要尽快娶她进门。气得当时的宋夫人立刻找来敏晴大吵一架,也因此导致她不幸滑胎。事后,汪敏晴怀着内疚之情,当夜便悄悄带着与自己随行的奶娘离开了京都。
一路往西北方行去,本打算去找路雪儿。但路上却发现情况不对,虽然年纪尚轻,但也与师父习过医术。知道自己当时已经怀了宋瑾的孩子,一路上风尘仆仆。心中彷徨、内疚、悲喜交加的情绪一同袭来。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便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了路边。
恰巧被路过的高老爷救下,带回了府中。汪敏晴知道自己做下这等事情,绝没有脸面再回家了。当时的高老爷知道她的过往,却依然对她照顾有加。因为她怀有别人的孩子,怎么也不同意与高老爷成亲。
但又无处可去,高老爷便劝她先养在高府,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生产那日胎儿胎位不正,听说产妇有危险,高老爷不顾礼数。冲进产房握住她的手,在旁边一直给她鼓励,更在她气力不足之时,割了自己的血喂她喝。
终于胎儿平稳生了下来,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高府二少爷,清水县的县令高天幸。
苏婧见高天幸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尽力控制着内心的震动。她能理解,一个自己叫了二十几年的爹却突然间发现,那个人与自己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另一个自己差点被他选作乘龙快婿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爹。这种情感上的震憾,怕是没人能轻易冷静下来。
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替他问道:“冷妈,那后来呢?”冷妈说起当年的事情,早已双眼含泪,用袖子擦了擦道:“经过这次之后,虽然小姐没有说,但对高老爷的好意却也是接受了。
好在高府太时并没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有高老爷一人当家作主,他见小姐心有芥蒂便也不强求。只说她有了孩子,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孩子活在这世上也该有个正经的名份。就与小姐商量,在外人面前二人以夫妻相称,私下里则是互称兄妹。”
高天幸压抑住哽咽的声音道:“那这封信,又是指的何事?”冷妈道:“后来,路雪儿和宋瑾都派人来打听小姐的消息,有一日路姑娘便带着自己的相公来到高府探望小姐。看到小姐已嫁了人,又有了孩子也不放了心。姐妹二人许久没见,再见面格外的亲切,便在高府住了一段日子才走。
路姑娘的相公便是当时江湖上湖帮的帮主盛春来,他们夫妻二人住了一段时间后,便离开了。说是要到京城去探望宋夫人,想邀小姐同去。但小姐哪里还肯再去那伤心之地,便婉拒了她。
宋夫人的娘家爹爹是当朝的师爷,后来路姑娘给小姐的来信中也提过,原来盛帮主竟然与宋夫人还是远亲的表姐弟呢。之后路姑娘每年跟着盛帮主都回到高府来住上一段时日,然后再去京都探望宋夫人。
几年以后,先皇突然驾崩,临死之前竟然传位于无官无品的宋瑾。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而当时的太子在回京途中遇到埋伏,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当今皇后为了救他中箭丧命。消息传回京都,宋瑾听后勃然大怒。
正是宋夫人怕太子回京误了登基大事,才暗中派谴江湖势力也就是湖帮前去暗杀太子。而宋瑾对那时的皇后娘娘偏爱的很,坊间有传闻就是因为当时的皇后娘娘选择了太子,才逼得他夺了皇位的。
宋夫人怕宋瑾查到自己的身上,便派京中的暗卫将盛府的人杀之灭口。当时宋瑾其实早就知道了此事是谁所为,但又不能真把宋夫人如何,也默许了她除掉盛府以泄心中愤怒。
但他知道小姐如果听闻此事,定会前去阻拦。便派人传信给高老爷,让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姐知晓此事,前去盛府。但小姐从路姑娘上次来信说盛帮主要刺杀太子时,便知道此事早晚会引起杀身之祸。也曾写信劝阻她,但还是听到了太子遇袭的消息。
便知道事情不好,高老爷当时又在外地查铺,所以宋瑾的信便落到了小姐手中。她看后带都会剑直奔湖帮,就、、就再也没能回来!”
冷妈说出心中沉封已久的秘密,心中顿感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身体向旁边倒去。被苏婧及时扶住,她咳了几声换过气来后才道:“老奴将事情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少爷了,希望小姐在天有灵知道了,不要怪罪我才好。”
苏婧道:“冷妈,您近来身体一向不好。今晚又说了这许多的话,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剩下的还得靠少爷自己想。”
扶着冷妈去了客房,苏婧回来时朝着她房间的暗处道:“玉璃姐姐,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夜里还是有些冷,不如早点回房休息。免得着凉,到时花尊该怪我照顾不周了。”
说完也不等玉璃是何反应,推门回了自己房间。高天幸依然还是保持着她出去时的那个姿势,苏婧问道:“刚才冷妈说皇后娘娘当年为太子挡箭而亡,后来怎么又?”
高天幸道:“当年皇后娘娘的确险些丧命,不过后来幸好被如今清佛寺的大师所救。为了迷惑宋瑾,太子殿下故意传出她已亡的消息。”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又保持沉默了。苏婧知道这一晚上的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想通,便也不再吵他。她干了一上午活,又熬了一个晚上,早就困得不行了。帮他将火炉往附近挪了挪,也不洗漱和衣拉过被子倒头便睡。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高天幸已经不在了。书桌上留着一个字条:
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竟然还能睡得跟猪一样。真是枉本官疼你了,罚你去衙门替本官代班一天!否则扣一个月工钱!
苏婧见字条上的字是他惯有的笔锋,知道他已经想通了。怕今天翘班是为了和高天绪去说此事吧,至于他会如实相告还是有所隐瞒,她都觉得合情合理。
收拾好后,便吩咐小晨和杏儿帮着玉璃继续种花,冷妈今天气色倒比昨天好了许多。也执意要到院子里帮忙,苏婧也拦不住,便让杏儿照看她点儿。拉着彩蝶去了衙门,清水县自从高天幸上任屡破奇案之后,连小偷都不敢来了。
衙门里多半也没什么事儿,顶多就是张三欠了李四的钱、王五撞翻了刘六的鸡蛋云云。这些事儿基本龙大和龙二两个捕快就能协调好了,苏婧又把本子拿出来记录上次井底藏尸案的资料。
正写得入神,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喊声。她将本子合上出去仔细一听,声音是从阿文的房间传出来的,见彩蝶从房间里冲出来朝着她道:“师父,阿文研究成功了。”
苏婧一听乐着跑进去,见阿文手中拿着一支瓶子朝着她道:“成功了!”苏婧将视线从他手中的药瓶转移到他用纱布我扎的胳膊上问:“你别告诉我,是用你自己做的实验!”
彩蝶道:“文仵作说动物和人的吸收药量和抗药能力都不同,所以就自己将自己割伤,然后用这麻药来试的。”苏婧生气道:“你知不知道,胳膊伤了倒没什么。我说过这毒物一旦吸收过量会上瘾的,到时候想戒就难了。”
阿文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笑容道:“别担心!我是先从少量开始,一点一点增加着试验的,绝对没有用量过度的可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也没有精神恍惚的感觉。”说完突然身体一晃,被彩蝶和苏婧扶住。
彩蝶问:“文仵作不会是中这个毒了吧?”苏婧看了看阿文的脸色道:“不是,看他这样,倒像是疲劳过度再加上失了血的缘故。扶他到大人的卧室休息一下,我去让人抓一副补血补气的药回来。”
阿文此时又恢得了些精神,但四肢还是有些无力。自嘲道:“没想到,我这个大夫,现在倒要让你们来给我治病了。”苏婧瞪了他一眼道:“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