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也这个时间下课?”孙伯君问。
“什么叫也。我是这个时间下课,你是买完菜正好这个时间。”夏冬青说。她看看婆婆那满满当当的小菜车。两个人便一起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这学期看来吃午饭要晚啦。”夏冬青又说。
“是啊,向英国时间靠拢。”孙伯君说,“他们不就是天天一点才吃中午饭嘛。”
“他们那饭不能叫中午饭。”夏冬青说,“一个三明治,一个卷子,或者一个土豆几片曲奇,怎么熬过下午啊。”
“人家有正宗英式下午茶。”孙伯君答,“你别说。虽然咱们天天开玩笑说英国菜难吃,可人家的下午茶还真不错。点心好吃,蛋糕好吃,咖啡好喝。坐在露天,摆个小桌,一小碟点心一杯咖啡,看着太阳吃一吃,挺舒服。”
“你这是老欧洲贵族。”夏冬青说,“自己讨生活的哪有这个功夫?我天天画图算数都忙得要死,看见下午茶的杯子,我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先拿千分尺量量,然后就拿纸笔。”
孙伯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但又露出傻笑。“我前两天跟我女朋友在伦敦逛街,我就陪着她喝了下午茶。感觉真好。”
一定是因为下午茶真的很好,才让婆婆心神荡漾,而不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个女朋友。夏冬青刚想再说两句,婆婆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掏出手机,还没点开,脸上已经堆起傻笑。
“又来了。”夏冬青说,“婆婆,你这可真是热恋了。”
“哪里,哪里。都三年的老夫老妻了,还热恋?”
孙伯君说,可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他按下微信的播放键,手机里立刻飘出软绵绵一声。“伯君哥哥,做什么呢?”
“哎哟,我腰酸,我腿软,我走不动了。”
夏冬青说,她真的扶起了腰,还弯下身子。孙伯君笑着叫她别闹,可自己还连着点了三遍,重复听了三遍。心满意足,他这才端起手机,认真而严肃地回答说我马上要做饭,一会儿再联系。大概是嫌语气不够正经,来回来去重复了五遍才发送。夏冬青看着,想起有句话叫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那婆婆一定是个铁证。
“其实我们没想到。”她说,“我和北北之前都挺担心你的,害怕你会分手。结果,世事难料,皆大欢喜。”
“这叫老天爷给的缘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天生一对儿。”孙伯君说,“你们没信心?可我从来都特别自信!”
“算了吧,读书周回来那天晚上,是谁半夜睡不着非要去擦锅底的?”夏冬青笑道,“北北都快吓死了,生怕这次因为她的原因把你们俩拆散了。但是没想到你女朋友人还真好。”
“那是。她仗义极了,当年读本科时她外号是女侠呢,大姐大!连我有一次买水果买到烂的——那个,我是觉得这是小事,没必要计较。她为人比较公正,觉得别人不能再上当。后来第二天我没看见摊主出摊,第三天我也没看见。”
孙伯君说,他咳嗽了两声。
“对了,圣诞时我看见你发了朋友圈。”他说,“难得见到你发照片,居然还是工程图纸。怎么不来点旅游的?”
“夏天刚来的时候照的照片多。现在,天天生活只剩下图纸啦。”夏冬青说。
“不愧是工程师。”孙伯君说,“我和我女朋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就知道看着特别厉害。”
“那就够了。”夏冬青答,“接下来还会有更厉害的,会有真东西。”
“你要把你画的图纸做出来了?”
“对。不过可千万别算错,返工太可怕。”夏冬青说。
“那是,菜不能回锅。”孙伯君说。几分钟的功夫,他们两个已经到了宿舍,正要进门,身后又一声问好。“嗨,夏工,婆婆,巧啊?”
“哟,少爷,你下课也这么晚。”孙伯君说,“我十二点半,夏工一点,你也是?”
“我是十一点就下了。”李凯说,“但是下成绩了嘛,我就跟同学出去——那个,婆婆,我还有肚子,我能吃几口,真的。”
“没事,哀家今天心情好,恕了你的罪。”孙伯君说。
身家性命有了保证,李凯赶紧上前一步,先替婆婆开门,又再替他按了电梯。“少爷,合着你上学期考过了?”婆婆问。
“过了,51分!”李凯说,“很久不考试了,技艺生疏,多考了一分。算了,就当饶给老师的。”
“你也真行。”夏冬青笑道,“也就是你本科也学市场营销,不然现在肯定比北北还惨。”
“那是。我不就是来吃老本的吗?不是老本的专业,我都不申。北北她——”
话音未落,电梯门开了,一位学神款款而出,抱着书本笔记;一撮呆毛垂头丧气跟在后面,拽着一个大行李箱。
“北北?”夏冬青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出远门,度假,欧洲游。”
路北北答,费力地把箱子拽出电梯,李凯赶紧去搭了把手。27寸的大行李箱跳过电梯和地板的卡口,发出沉闷一声。
“恭喜学神专业第一。”孙伯君也说,向沈畅。沈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摇头。
“其实不太好。”她说,“我只比第二名领先了0.5分。这学期我要更努力才行。”
“对,更努力,争取像我一样,拖着行李箱上学。”路北北说,“学神,你的脑袋能不能分我十分之一,哪怕百分之一,我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
“我也想要你弹琴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呢。”沈畅答,“我的成绩努力就可以达到,你的天才是学不来的。”
“不,首先我不是天才。其次,能努力到你这份上,也是天才才能做到的。”路北北答,“好了,我慢走,你们不送。”
她跟着学神出了门,一人左拐,一人右拐,就此分道扬镳。电梯旁三人对望一眼,夏冬青突然一拍脑门。
“那一箱子是作业。”她说,“三文鱼教授给她留的圣诞节的作业。”
“这么多?”李凯和孙伯君一起问。
“是啊,放在她屋子里,堆在地上都比书桌高了。”夏冬青说,“但我真没想到,她居然都写完了。”
“能写完,也是真狠得下心的人。”李凯说,“要我说,她小时候练琴未必比咱们读书清闲。意志品质都磨练出来啦!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靠拢党组织?”
“未必比我和学神清闲,不包括你。”夏冬青答,“而且党组织以有你靠拢为耻。”
“未必比我和学神和夏工清闲,不包括你。”孙伯君重复道,“而且党组织以有你靠拢为耻。”
“净说大实话。”李凯说。
“对了,你们都看过冯瑞琪的脸书了吧。”孙伯君说,“圣诞那件事。”
“知道的。”夏冬青答。
“别和北北提起来。”孙伯君说。
“但北北早就知道了。”夏冬青又说,“我一开始也担心她,但她自己好像不是特别在意。”
“那也别提。”孙伯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