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香，事情办好了么？”
菱香应了诺，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毓娘细嚼着冬枣干，抬眼看了一眼菱香，笑道：“你有什么事儿说便是了，这般憋着不怕憋坏了？”
菱香得了允许，也便不怕主子说她多事，将心里所见所想言了出来。
那小宫女奶奶年过六旬，住在城外碧水乡，只有一间小屋子和一块六十尺的小田。
菱香去的时候，老婆婆正弓着背在田地里除草。
“婆婆，我是替你们家孙女儿给你送东西来的。”
老婆婆一听，忙放下了手里的杂草，笑呵呵的站起身来。
“是阿宁的朋友啊。”老婆婆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叹道：“这人老了，眼睛也跟着花，人也瞧不真切。”
菱香笑着，走过去扶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的手臂很瘦，菱香仿佛觉得自己扶住的，只是两根骨头。
“阿宁怎么样？在宫里可还过的习惯？你可曾听她说起过探亲的事儿？”老婆婆的声音很平稳，但手却微微颤抖着。
她在期待菱香的回答。
菱香一愣，难道这老婆婆还未知菱香已故？
这宫女故了，按理说应该会有人带些银子过来告知家人。莫非阿宁的那一份银子，被当差的扣下了，放进了私囊？
菱香有些愤愤不平。
“婆婆，阿宁说你年纪大了，怕你在路上出事儿。她将探亲这事儿留着呢，想着以后回来好好陪着你。”
老婆婆似乎很满意菱香的这个回答，连着说了几个好。
屋子被老婆婆收拾的很干净，但是迎面而来还是有一股湿泥土的味道。
“婆婆，你这屋子漏雨吗？”
“有几处。”老婆婆停了停，又道：“家里穷，姑娘你不要嫌弃，坐下我给你泡杯茶喝。”
菱香忙拉住老婆婆，从袖里拿出银子放在老婆婆手里，道是阿宁给她的。
哪知老婆婆当即湿了眼，“阿宁是出息了啊，还给我这个老婆子送这么多家当。姑娘，你将这些拿给她，她在宫里也需要打点。”
老婆婆只拿走了几片金叶子，其余的又放到了菱香的手上。
“婆婆。阿宁现在是上等宫女了，打赏很多。这些啊，她嘱咐我全都交给你，你便收着吧。”
一席话又是说得老婆婆湿了眼。
也不知这老婆婆有多久没有见过孙女了。
“小姐，你不知道老婆婆一个人住着。我走的时候她站在田间看着我，那身影既消瘦又孤单。”
菱香呜咽着嗓子，仿佛她说的是自己许久不见的祖母一般。
毓娘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她等着菱香接下来的话。
菱香见毓娘淡然的吃着冬枣干，暗想着大小姐听完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凭着大小姐的聪明，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意思啊。
莫非，大小姐不愿意帮忙？
菱香肯定了自己这个答案，闭上嘴不再谈此事。
甚至她还有一点怪自己多了嘴。
屋子里立马是没了声音，毓娘见这菱香竟真的不再言起，却是笑了。
也不知她是拐了几个弯想这件事儿。
“菱香啊，你找人替老婆婆将漏雨的地方补上罢。你若是觉着老婆婆孤单，每月我便放你三日假，你去伴着她，补上她所缺的东西。记住这事儿，别让他人知道。银子的事儿，我想想办法。”
菱香一听，忙替老婆婆向毓娘道着谢。
上官紫玉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儿。
“姑姑，你困便歇着罢。”
上官紫玉摇摇手，回道：“我这不刚醒了才过来，小大人，你们主仆俩又在合计着什么好玩的事儿？”
‘小大人’是她给毓娘起的外名儿，私底下就这么叫着。
菱香低头不语，毓娘笑道：“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姑姑知道的好玩事儿还会比我少？”
毓娘这么说，惹得上官紫玉得意的笑了。
“姑姑，要随我一同去蹴鞠吗？这圆圆的东西，可好玩儿了。”上官云章出现在门边，说完看了毓娘，又道：“你尚小，就在一旁替我们数分吧。”
上官紫玉哈哈大笑，“你倒是心疼你这妹妹。不过要是你一个不小心踢到了她身上，我看你今日又该在书房思过了。”
上官云章哼了一声，回道：“昨日踢到你身上不过是个意外，谁知道你会出现在那里。你才是要小心，若是踢坏了我妹妹。小心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这话上官紫玉听着便不舒服了，‘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你敢小瞧我，这玩意儿我早就学会了。走，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厉害。”
话里的气势，就差要说着这鞠是她做出来的了。
这股不服输的气魄，看的毓娘在一旁直笑。
上官紫玉说着就要去拉毓娘，毓娘瞧着这两人挺好玩儿，没有拒绝跟在他们后面。
毓娘坐在院子的秋千下，一个一个的剥着桂圆。
这是她最近刚刚尝到的鲜果，拿起就不愿放下。
她觉得这是她为人食过最好吃的东西。
这边毓娘刚将一个桂圆放进嘴里，那边上官紫玉就一脚踢进了一个球。
那姿势，俨然一副女将军的态度。
“姑姑踢得好。”毓娘站起身来，慌忙咽下桂圆鼓掌说道。
上官紫玉扬了扬头，全然那还用说的表情。
“再来。”上官云章不服输的将鞠重新踢了起来。
毓娘坐回秋千上，继续去拿桂圆。
殊不知，这一小盘的桂圆全变成了她脚下的桂圆壳儿。
“翠平，你进屋子里去，帮我拿点桂圆来吧。”
翠平不动，言道：“小姐，这桂圆用多了上火。”
好吧，毓娘妥协的坐在秋千上，却是有些泄气。
这没了桂圆，毓娘看蹴鞠的兴致也是降低了。
到最后，她竟开始打盹儿。
上官紫玉早就累了，看毓娘开始打盹儿就歇了下来。
她与上官云章一左一右站在毓娘身旁。
低下身子上官紫玉拨弄着毓娘的长睫毛，“你说说你这妹妹长得像谁啊？这么水灵。”
上官云章骄傲的一笑，“姑姑这话问的稀奇，自然像我父亲、母亲。”
上官紫玉站直身子，白了上官云章一眼，“那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长成了这个样子？”
上官云章气结，期期艾艾回道：“我…我怎么了？我笼统…笼统不过是胖了一点。”
上官紫玉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毓娘也便在这阵笑声中醒了过来。
“大哥，姑姑。你们不玩儿了？”
“你这数分人都歇下了，我们还怎么玩儿？”
毓娘呵呵笑着。
上官云章暗觉无趣，拿着球去了他处。
毓娘有些乏了，便从秋千落下，向着上官紫玉道：“姑姑要不要去歇歇？”
上官紫玉见毓娘有些疲惫的模样，摇了摇头，“你去罢，我去瞧瞧你二妹。”
毓娘点了头，小步子朝着屋子里迈去。
一合上眼，毓娘就进入了梦乡。
“你这贱\蹄子，我简直是恨死了你。”女人一个大力气捏在小女孩儿身上，边拧边大骂着。
“母亲，疼……”
“疼，疼什么疼？你有我疼吗？”女人拿过桌边的一根藤条，刷刷刷就朝着小女孩儿身上打去。
小女孩儿嘤嘤的哭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是打了多久，女人终于累了。
丢下藤条，女人出了屋子。
小女孩儿痴痴的望着女人的背影，眼里满是委屈。
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
回来的时候女人身上满是酒气，小女孩儿肚子一阵阵的咕咕声响起。
女人却仿佛没有听见，‘砰’的一声便关上了房屋门。
小女孩儿听着捂着肚子，望着紧闭的房门，又是一阵泪水划过。
“母亲……”
窦吕擦着毓娘眼角的泪，忙道：“母亲在这儿呢。”
昏睡着的毓娘还在做着噩梦，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
“毓儿这是怎么了？”窦吕自顾自的说道，摸了摸毓娘的额头，复有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
看向翠平，窦吕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
翠平低着头，回道：“回夫人的话，小姐只是在房外看大少爷与紫玉小姐玩了会儿蹴鞠，其余的时辰都在房内。”
窦吕点点头，用丝绢替毓娘擦去了额头的细汗。
“看来得去寺里烧烧香了。灵芝，先理寺这个月的香火钱送去了吗？”
“回夫人，送了。”
窦吕‘嗯’了一声，随后又道：“你去打点打点，我们明日去先理寺。拜拜菩萨，求她庇佑庇佑。”
“哎，我这就去。”
灵芝退了下去，毓娘也平静了下来。
菱香却是有些隐隐的激动。
也不知这大小姐有没有办法跟着去，也不知能不能见到先理寺的三姨奶奶？
申时，平府派人来接了上官紫玉，许是因为蹴鞠的关系，上官紫玉在轿里就睡了过去。
她这么安静，丫头婆子们私底下也松了一口气，暗想今夜可以消停点儿了。
毓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上官府也是一片寂静。
毓娘听到内房外有一阵细小的呼噜声。
时有时无。
真没想到翠平这丫头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这睡觉却还会打呼噜。
毓娘觉得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