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来聊聊“非典”。
事实上,早在去年的十一月,地处粤北的河源市紫金县就已经出现了“非典”的首例病例。但是,人们当时并未意识到这种奇怪的“感冒病”有多么的可怕。随后,这种后来被称之为“非典型肺炎”的传染性极强的疾病病在广东一带迅速地传播开来。马年的除夕之夜,全国各地都洋溢着一派节日的喜庆气氛,但走在羊城的大街小巷上的人们闻到的却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春节过后,广东的“非典”疫情进入了高发期,而市井上的传闻更是把身处当地的人们弄得人心惶惶。二月十一日,也就是农历新年的正月十一,广州市政府终于出面对发生在当地的“非典”疫情进行了确认和通报,同时,政府也成立了一个由国家工程院院士钟南山(这位老者后来被民众赞誉为“民族英雄”)挂帅的“抗非指挥部”。
抗击“非典”,广东打响了第一枪,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枪竟会成为全国“抗非”的发令枪。
三月,“非典”把阴影投向了人口稠密的华北地区。一天,北京的一家医院接收了江西籍的一家六口患有此病的重症患者,但是,医院对他们的治疗并未取得任何的效果——结局是可想而知的。然而,不幸的是,有关部门对诸如此类的事件却进行了蓄意的掩饰和隐瞒。这种做法造成了一个灾难性的后果——很快,北京成为了第二个广东。有资料表明,在此期间,京城的某家医院在一天时间里最多接待和收治了百余名的疑似“非典”患者。在京城,市民们的脸上所出现的惶恐和不安与南粤大地上的情形是别无二致的。
当“非典”开始在北京肆虐时,“伊战”也打响了。尽管媒体关于“非典”的报道每天也是不绝于耳,但在事实上,身处疫区之外的人们把目光更多地还是聚焦在了“伊战”上面。这种现象并不能因此而说明什么,这实属世间常态和人之常情。对于身处暗处且并未降临的那些危险,我们本来就缺乏警觉和敏感。更何况,即使是身处疫区的人们也没有料到“非典”这个恶魔会在不久之后肆虐全国。
四月二十三日,******成立一个防治非典型肺炎的指挥部。就此,不论是在“非典”疫区还是在暂时还未出现“非典”疫情的地区,一场目标直指“非典”的全国性质的人民战争打响了!
这天午休结束后,达海中学的全体师生聚集在了学校的内操场,而坐在舞台上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校长,另一个则是师生们从未见过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校长前倾着身子,对着话筒说道:“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发生在我们国家的这场‘非典’疫情。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是市政府派来的一名防疫专家,他今天下午将会给我们作一次与‘非典’相关的知识讲座。大家欢迎……”
在今天的日记里,赵天波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今天傍晚,学校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很多的中药。晚上上课前,每个班都领到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水。难怪华敏叫我们带着水杯来上这个晚自习,原来是让我们喝药!我本来是不想喝的,我出生没几天就开始吃药,搞得我现在一闻到药味就想呕吐,但华敏就好像是我妈似的,她叫我们一个接一个到台上去取药,她还亲自给我们盛药,我的杯子被她灌得满满的,我的手还被烫了一下。最后,在她的监督下,我们每个人都把药给喝了。我当然也喝了,但喝完之后我真的作呕了,幸好我没吐出来。这下好了!即将到来的长假也泡汤了,我恨啊!说句实话,我并不怕死,我就怕自己死得毫无意义和价值!”
就在这个关头,一个小丑跳进了学校里。
第二天早晨,当全校的师生们陆续走出宿舍准备去出早操时,他们见到了一件怪事:一夜之间,在各个公寓楼大门口的两边墙壁上突然多出了几张挂历般大小且上面印有图片和文字的纸张。出于好奇,人们都围在了公寓楼的门口,但这些纸张上面的字迹都很小,站在前排的人借着晨色的微亮勉强可以将它们看个清楚。后来,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以至于在各个公寓楼的门口都出现了拥堵的场面,直到早操铃响起后人群才得以迅速散开。
早操结束后,天色也放亮了。行走于校园各个角落的人们这时才发现,原来不止是在公寓楼的门口才贴有那种纸张——教学楼、办公楼、图书馆、游泳馆、食堂,几乎每座学校的建筑物的墙壁上都贴有那种纸张,就连校园里的一些枝干较大的树木也没能逃掉。在这些纸张的顶端都印有一个极为醒目的标符——“卍”!
卍——它会让我们联想到什么?想到梵文?想到《西游记》中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想到纳粹党的党旗?请别忘了,在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上,有个臭名昭著的邪恶组织也与它有牵连,那就是——“******”!自从上世纪末被政府依法取缔并宣布为非法组织后,它的信徒们便成为了过街的老鼠。然而,它的那一小撮死忠分子并不甘心失败,他们仍在垂死挣扎,但他们害怕阳光,只敢在夜里出来活动。毫无疑问,达海校园里的那些纸张是那些老鼠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贴上去的。
校长在吃早餐时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极为震怒地猛拍了一下饭桌,桌上的早餐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还了得!”他吼道。
随即,学生会纪律部的全体成员被召集到了办公大楼的楼前。马明向他们发出了一个指令——“清除校园内的所有杂物!”
不过,此事并未就此了结,学校的门卫因为此事而受到了牵连。
叶超离校后,学校将那些距围墙两米范围内的树木都砍掉了,随后还对围墙进行了加高。如今的围墙将近有四米高,再加上墙头上的那些严阵以待的玻璃碎片,一个人想要翻越围墙出入校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经过查看,墙头上的那些玻璃碎片均未受损,而围墙内外的两侧也没有明显的踩踏痕迹。如此看来,结论就只有一个——那伙人(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几个人)是从学校的大门堂而皇之地进到校园里来的。
昨晚的那个值班门卫是本地的一个村民,他叫刘立明,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面容略显苍老。学校的师生们在进出校门时总能看到他的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由于他的眼睛生得很小,当他笑起来时他的眼睛就像是完全闭上了似的。在此多说一句,赵天波在竹林里被打得昏迷不醒的那个夜晚,正是他将赵天波从古越的背上给接下来的,然后他背着赵天波去了医务室。
今天的早操结束后,刘立明下班了。回到家里,一夜都没合眼的他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很快,他便睡着了……
快到八点的时候,刘立明的手机把他给吵醒了。挂掉电话后,他顿时睡意全无——校长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友善,这让他很是不安。穿好鞋后,他立马骑着自行车赶回了学校。
“老刘啊,这次你可闯了大祸了!”刚进校门,刘立明的同事便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同事的这句话让本就已经焦躁不已的刘立明差点摔车。
几经询问后,刘立明来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他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不敢伸手敲门。不过,他最终还是敲了两下房门。在并未听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他推开了门,然后把自己的上半身探了进去。
“校长,你找我?”他轻声说道。
校长此时正埋头看着一份资料,对刘立明的这种未经允许就进门的失礼行为,校长很是不满。
“你进来吧!”
校长点了点头,刘立明进来了。
“把门关上!”
刘立明又返身回去关门。
“你就是昨晚的值班门卫?”
“对,就是我,我从昨晚八点……”
“行了,不用多说了,是你就行了!”
校长让刘立明看了办公桌上的这一堆物证,然后他又谈了他对此事的看法,他另外还把昨晚所发生的这起事件的发生过程给口头推演了一遍。他一番高谈阔论将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听完这些后,刘立明脸色惨白,他显然是被吓住了!校长的意思很明显,这起事件的全部责任都得由他来承担。
校长撅着嘴盯着刘立明,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支雪茄扔给了刘立明。刘立明满面愧色地抓起了它,他发现这上面连一个汉字也没有,全是些英文。
“这一定是从国外进口的。”他想。
校长点燃了一支雪茄,一股烟雾随即在他的头顶升起。
“你坐下吧!”校长说。
是的,我么没有听错!进屋之后,刘立明一直都是站着的。
“这烟的劲儿真大!”刘立明笑道,两眼眯成了两条细线。
“这不是烟,是雪茄……”校长哼笑了一声。
不论如何,我们都得说校长这个人是很有人情味的。在摊牌之前,彼此沟通一下感情是很有必要的,他很清楚尊重他人的重要性。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因为你工作上的失职,学校决定给你一定的处罚,以儆效尤。”校长说。
刘立明对校长的这句话毫无反应,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把雪茄叼在嘴里,表情木讷地盯着烟灰缸。这反倒让校长有点慌神了,他觉得对面的这个人有点过于冷静了。
“我以为你会又跳又闹呢!”校长心里暗想。
“处罚措施有两种,由你选择……”
刘立明仍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校长开始有点紧张了,他怀疑刘立明是在积蓄不满的情绪。
校长接着说道:“两种处罚措施分别是:一、从今天起,你离开学校,我们马上给你结算工资。二、你不用离开,但我们要扣发你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派出所,市公安局和市政府也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们必须得有所交代才行。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说到这儿,校长再次向刘立明投去打探的目光:他还是一如先前的那样沉默着,可含在他嘴里的这支雪茄却已经快燃到一半了。这让校长吃了一惊,他的雪茄可是还有大半截呢!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吧?”校长前倾着身子,问道。
刘立明取下嘴里的雪茄,他也前倾着身子,把双手都放在了桌面上。
“两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再轻点?”他问。
刘立明并未像校长所想的那样来个沉默之后的爆发。这样一来,校长便放心了。他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朝刘立明摆了摆手,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这已经很仁慈了,我的小哥!”
刘立明把胸口贴在了桌沿上,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在上学,大女儿正在上大一,小女儿……”
“这和我们学校毫无关系。”校长打断了他的话。
校长此时已经把刘立明看成是一个软柿子了。但是,一个软柿子被捏得太紧是会出麻烦的……
埋着头沉默了约有两分钟后,刘立明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就像是一尊雕塑突然矗立在了校长的面前!校长呆呆地仰望着眼前的这尊“雕塑”……
在与校长对视了一阵子后,刘立明把手中的雪茄放进了烟灰缸里,他使劲地摁住了它,就像是想把烟灰缸给压碎似的。然后,他再度盯着校长,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喘息声也变得越发的粗重。校长先前的那种担忧终究还是出现了——刘立明要爆发了。
“对啊!这确实与你们无关!别人的死活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要我走,要扣我两个月的工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考验我够不够坚强吗?如果我没有了工作,如果我两个月时间挣不到一份钱,那我的家人怎么办?假如我是一个单身汉,那我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可我不是!我有父母,我有老婆孩子!如果我的家里有个十几亩地,那我肯定不会来做这种工作,可我没有!我家里的那几块田地除了能填饱肚子外,什么用也没有。我的父母,我的两个孩子都得靠我,我的老婆也得靠我,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连挑水都挑不动的女人,一个只会使锄头的女人,一个害过大病的女人。学校食堂的饭菜我是不敢去吃的,因为吃不起,我每天中午和晚上只能让家里人送饭。每天我得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下班回去睡上几个小时后我还得去菜地里干活,那块菜地就是我两个孩子每年生活开销的来源。自从我大女儿上了大学后,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没有超过五个小时。这里的老师都是有房子住的,都是领高工资的,哲理的学生也个个都是些有钱人的后代,你们这种人是不会知道我们这种人的生活有多么艰难的。像我这样的人在学校里简直就像是……”
刘立明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的这个表情木讷的人——校长此时就像是一个对故事着了迷的小孩。
“哎!我干嘛要给你说这些?”刘立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看起来,扣工资好像比直接走人要更有人情味,真是这样吗?说实在的,扣工资还不如走人呢!可我又能去哪儿呢?我把自己的青春几乎全都献给了国家,后来又听从了父母的话成了家。从此,我就成了一个为了能让家里人吃上饭而活着的人,直到现在。我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没有什么资本去和命运抗争了。没错,昨晚的事我确实有责任!可是,这能全怪我吗?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一千多个人,我能全都认识吗?上一次,我把张副校长的几个朋友拦在门口不是起冲突了吗?他们既不肯给张副校长打电话又不愿进行登记,硬是要强行进校。后来,他们就动手打人了,可结果呢?张副校长不是把我骂了一顿吗?我是在按规矩办事,可他却说我只是一条狗,我真的做错了吗?”
“学校在这方面的工作上确实有漏洞和不足。”对于他的这番质询,校长很诚实地答道。
他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刘立明感到满意,而他的这种说辞也无疑是将进攻权拱手相让。刘立明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开始进攻了。
“你们造成的漏洞和不足,要我去填?”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