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冬,屋中燃着碳还是觉得凉飕飕的,席子都垫的厚厚的以免嫔妃着了凉,这个时候尤其能看出地位的重要,像邓绥与韵七子,有着身孕,宫中的碳自然就足一些,位分低的不得宠的嫔妃,就难免要遭遭罪了。
珠七子,王长使之流,自入宫就不甚得宠,王长使倒还好,自几个月前便依附了淑夫人,珠七子本也是想依附淑夫人,但去了几次,总是被王长使挤兑的灰头土脸,淑夫人在,她也不敢仗着位分教训王长使,一来二去,去建章宫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与皇后邓绥都走的近了些,虽不得宠也不至落魄,前几日凤凰台的宴会她借韵七子的光也去了,见皇帝对惜夫人这般看重,一时觉得定要牢牢依附这棵大树,而且胸有成竹,因为惜夫人之前不过区区侍女,而且久居甘陵,宫中情况定然是不知道的,她此时接近惜夫人,也算是两个人互相依附,这般想着便带了些点心,去了承安宫。
路上,侍女安兰不禁叹道:“陛下当真是宠爱这位惜夫人,放眼宫中,几位夫人都是与其他嫔妃同居一宫,这独居一宫的,出了皇后娘娘,也唯有惜夫人了。”
珠七子笑道:“陛下喜欢,谁又敢说什么呢?”便是皇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何况这么多年皇后怕是早已习惯这些了。
到了承安宫,宫人通报后请了珠七子进去,“妾珠七子见过惜夫人。”
惜夫人上前扶起珠七子:“七子快起来。”
珠七子笑道:“夫人怕是还没见过妾,妾是永信宫的珠七子。”
“那日匆忙,本宫确是未认全诸位姐妹。”惜夫人柔柔的说,宫中不乏温和柔顺的女子,但惜夫人这柔弱的样子却格外不同,因为不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所以时刻都缺乏安全感,柔中带怯,叫人想温言细语的安慰一番。
“永信宫与承安宫离的近,妾特地带了些点心来拜访夫人。”珠七子说话间叫安兰将食盒拿了过来。
惜夫人扶着侍女的手坐在了席上,带着几分叹息:“本宫初入宫,除了陛下谁也不认识,整日也是孤单无趣的很。”
珠七子闻言,也叹道:“夫人别这么说,妾入宫也有半年了,走的近的姐妹也没几个,有个高兴伤心事也没人说。”珠七子声音低低的,很是伤感。
果然,惜夫人听完颇为诧异,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妹妹别难过,咱们也算同病相怜,日后便多走走吧。”
“夫人不嫌弃便好。”珠七子笑道。
“自然不会。”惜夫人笑的柔和极了,便是珠七子看着,也觉得她是个极温柔善良的女子。“这是什么?”惜夫人好奇的看向珠七子带来的点心。
珠七子伸着手指介绍着:“这是妾自己琢磨的点心,叫百合莲子糕,夫人尝尝。”
“多谢。”惜夫人笑着拿起一块吃着。
待到珠七子走了之后,惜夫人叫静儿将点心撤了下去,静儿是公主府的人,对惜夫人忠心耿耿,现下惜夫人子啊宫中也就只有这一个信得过的人。
“方才这个珠七子说的可信吗?”静儿带着疑惑担忧的问道。
“她说的与公主对我说的一样,并无出入。”惜夫人那一向含着泪似的眼眸忽然十分沉着平静。
“夫人打算如何做?”
惜夫人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着眉笔画了画眉:“我如今根基不稳,什么也没法做,不过依公主所言添些堵还是能的。”
静儿知道惜夫人已有了打算,便不再多言。
皇帝批阅着奏折,忽然顿住了笔:“如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中。”
殿中安静的久了,郑众站在一旁差点睡着,皇帝突然说话,吓得他一个哆嗦,脑袋转了一圈立刻明白过来皇帝说的什么:“公主不是说,意外救了惜夫人吗?”
“你相信?”皇帝将笔放下,转头看了郑众一眼。
郑众赶忙低下了头,顿了顿:“当日情形十分惊险,惜夫人能将消息带给清河王已然不易,受的伤大概是回来的途中遇了险。”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沾着墨的狼毫笔,没有说话,郑众不知事情原委,只能委婉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好在只是失了些记忆,没有其他伤,也算是万幸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失了记忆,忽然心中出现了个念头,真的失去了吗?
邓绥对着书发着呆,郑荷端了些点心上前:“美人在想什么?”
邓绥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两个字:“陛下。”说完一下子反应过来,又不好解释什么,便转移了话题笑道:“自有了身孕,精神总是游散。”
郑荷也没说什么,将点心放到了桌上:“陛下只昨日午时来陪夫人用了膳,夫人可要去宣室殿给陛下送些点心?”
“我怀着身孕,外面雪天路滑,还是不动弹的好,若陛下想吃,自然会自己来。”邓绥还从未说过这样酸的话,郑荷倒不吃惊,哪有女子见夫君宠爱其他人不吃醋的,何况邓绥怀着身孕,脾性更是多变,这般说也是正常,便笑了笑,接过之锦刚热好的酸梅汤递给了邓绥。
皇帝这几日心里只有惜夫人的事,一时有些分身乏术,晚膳的时候,皇帝又去了承安宫。惜夫人柳枝一般的细腰欠身参拜:“妾见过陛下。”
“都说了不必多礼。”皇帝嗔怪道,扶着她走到了席上。
方坐下,惜夫人便道:“妾有一事想求陛下应允。”
“你说。”
“承安宫在这么大,妾一个人住着实在无趣,素闻贤夫人性子和善,陛下能否叫贤夫人搬到承安宫与妾同住?”惜夫人温柔的笑着,眸子弯弯的闪着光。
皇帝有些怪自己多疑,却还是劝道:“这承安宫是朕给你独居的,人多了到底是麻烦,如娘若是觉得闷,朕叫人每日来陪你说话可好?”
见皇帝这样说,惜夫人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便开心的笑着:“多谢陛下。”
不过一夜,这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而且被传的颠倒了是非黑白,邓绥在宫中听不见众人的议论,倒是之桃,从太医院回来的路上听几个宫女在一起议论。
“听闻昨日贤夫人求陛下想去承安宫与惜夫人同住,结果陛下没同意,还说惜夫人喜欢清净,承安宫是给惜夫人独居的。”
“陛下竟然这么驳贤夫人的面子?”另一宫女颇为不信,吃惊的问道。
一旁的宫女不屑:“你懂什么,虽说之前是贤夫人最受宠爱,但如今来了惜夫人,贤夫人淑夫人都不算什么了!”
见两人不信的样子,那宫女继续道:“你们别不信,那日我在凤凰台当差,你们是没见陛下见了惜夫人那紧张的样子,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当即便封了夫人,赐了承安宫,还说若是谁冒犯了惜夫人,便立刻逐出宫呢!”
“啧啧,那贤夫人若是冒犯了惜夫人,岂不是连永乐宫都住不下去了?”说着几人都笑了起来。
之桃越听越气,上前扳过一个宫女的肩膀便是一个巴掌,几人一看是贤夫人身边的侍女,脸色立刻变了,齐齐跪在地上请罪:“之桃姐姐!”
“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在背后胡乱议论贤夫人!且不说我们夫人没求过陛下迁宫!便是求了也轮不到你们在这嚼舌根子!”之桃满腹的怒意,对几个跪在地上的宫女吼道,由觉得不解气,若是夫人在这定挨个赏她们几个巴掌不可!
“奴婢们知错了!姐姐千万别告诉夫人!”几人吓得不轻,磕头恳求着。
之桃自然不会将这样的糟心事告诉邓绥,以免她气的动了胎气:“若再有下一次,我定叫夫人将你们送到暴室去拔了舌头!还不下去领罚!”
“谢之桃姐姐!谢姐姐!”几人慌忙的起身退了下去,之桃看着她们慌乱跑开的背影,胸口的闷气消散了些,她还真不是吓唬她们,若是有下一次,定拔了舌头赶出宫去,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回了宫中,见邓绥并无异样,便知此事还未传到邓绥耳中,悄悄叫了郑荷说了此事。
“怎么会传成这样?夫人何时求过陛下这样的事!”郑荷皱着眉,颇为气闷。
之桃脸色不好,显然刚刚的气还没消:“此事姑姑还是得瞒着,不然夫人听见了难免伤心。”
“是呢。”郑荷叹了口气,在冬日中化作一股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