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皇帝诧异道,“你说她叫阿怜?”
“哦,是这样的,这丫头是臣妹多年前在路边捡来的,见她可怜便起了这个名字。”阴安解释道,随即又问道:“皇兄认识她吗?”
皇帝蹲下身来,握着惜怜的肩膀:“如娘,你知道朕找了你多少年吗?为什么你这么怕朕?”
阿怜怯怯的抬头看向皇帝:“陛下恕罪,奴婢多年前从山上滚落的时候撞在了石头上,什么都忘了,连名字也是公主赐的。”
阴安在一旁道:“是啊皇兄,几年前臣妹来洛阳闲逛时,见她在街上乞讨,又见她这样的容貌在外面难免危险,便将她带回了甘陵,大夫说是因为之前头部受了重击,才会像如今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怜怯弱的看着皇帝,眼中含着泪又不敢哭,柳眉好像天生就是蹙在一起的,小脸苍白中透着虚弱,真是人如其名,那柔弱不堪,梨花瑟瑟带雨的模样就是女人看了都会怜惜不已,何况皇帝?
“狐媚!”秋八子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虽粗俗不堪了些,却也说出了不少嫔妃的心声。
众人皆瞧不起她那下贱狐媚的样子时,皇帝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向殿上走去,阿怜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皇帝拉着她的手对众人宣布:“即日起,阿怜便是惜夫人,居承安宫!若是谁敢不敬,立刻逐出宫中!”
此言一出,刚刚还对阿怜甩尽冷眼的嫔妃立刻收了神色,小心谨慎起来,揣测着这阿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怎么就从侍女一跃成了夫人!刚刚还在气闷的秋八子虽心中恼火,却顾及着皇帝最后一句话,强压着神色带上了几分笑意,心中却恨极了这个叫阿怜的宫女,如今宫中比她位分高的淑夫人,贤夫人,昭夫人,周美人...便是她再看不上,可人家身世到底在那搁着,也是当得起夫人这一称号的,如今这阿怜算怎么回事?比她低贱千倍万倍凭什么一眼便成了夫人!
邓绥从皇帝失态的一刻,心中就有些不安,惜夫人,‘惜’字,惜取眼前人,当真是把她当做珍宝一样,心中腾升起几分醋意。
皇帝宣布了这个消息后,连新婚的阴安公主也不管,径直拉着惜夫人走出了殿,邓绥听见嫔妃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觉得这个惜夫人不好对付,邓绥不经意的看向席上的皇后,却见皇后依旧笑意盈盈的,举杯道:“陛下遇见了故人,便先离席了,咱们接着说话!”
“诺!”众人自然应和着。这倒让邓绥有些奇怪,皇后虽注重仪态却并未到喜怒丝毫不行于色的地步,今日看这样子却当真是丝毫未见生气,邓绥心中忽然生了一丝疑窦,阿怜怎么就这般巧的被阴安救下了?又这般巧的被带到了宫中被皇帝瞧见封了夫人,这一个个疑问下来,邓绥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阿怜是皇后与阴安联手送到皇帝跟前来的,至于失忆,不过是为了掩盖之前一切的借口罢了,可她们为何要费尽周折将惜夫人送到宫中来?若是想用她对付其他嫔妃虽说的过去,但同时也是引狼入室,她觉得皇后能在做了那样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却不留把柄,安然在宫中多年,定不会愚钝至此。
淑夫人见她一言不发只是端着茶喝,心中已经了然,她自然知道此事的原委,只是,此事危及不到她的身上,她也乐得推波助澜。
与周美人一同结伴出了凤凰台,周美人瞧着四下无多少人,低声对邓绥说道:“瞧陛下今日这个样子,定是早就认识这个阿怜,且关系不浅,陛下可与你提起过?”
邓绥扶着之锦的手,眉头微蹙:“陛下从未与我提过,只是瞧这样子,日后定然又有的折腾了。”
周美人闻言一笑:“听你这语气,酸味可是大得很!我瞧着惜夫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倒不像惹事的主,何况如今还失忆了,更是不敢随便得罪人了。”
“我倒不是酸,可能是有着身孕,脾性多变。”邓绥看向周美人,眸中带着担忧之色:“我总觉得这个惜夫人不简单,总觉得她背后有人在操纵这一切,但又不知道她的目的。”
周美人闻言突然通透了许多,明白了邓绥所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今日你与我说话时,我转身放酒杯,见阴安公主低声与惜夫人说了句什么,接着咱们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出了这事,眼下再如何猜忌也是无用的,你还是好好照顾腹中胎儿要紧,凡事都叫郑姑姑之锦她们留心着些。”
“这个我自然知道,对了姐姐,上次说的事怎么样了?”邓绥声音低了些。
周美人向四下瞧了瞧:“放心吧,早已经稍信给你二哥了,昨日刚回信,说永安的父母已经安排好了,找了两个会拳脚的侍从替换上了,若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出事,叫永安放心,还在信中挂念你的身孕,问你安好。”
“此事还是多谢姐姐了,我入宫时候浅,盯着漪兰殿的人不少,能用的倒没几个,这信也不必回了,免得横生枝节。”
周美人点了点头:“放心吧,永安那边如何了?”
两人身边只跟着贴身丫鬟,也不避讳,邓绥声音又低了几分:“成了。”短短两个字,声音透着轻快,两人相视一笑。
皇帝拉着惜夫人到了承安宫的玉堂殿,一路上惜夫人不停的想挣脱皇帝的手,都被皇帝紧紧的握住了,终于到了殿中,皇帝拉着她坐下,惜夫人总算将手抽了出来,怯怯懦懦的轻声道:“陛下!”
“阿怜。”皇帝刚叫了一句,就觉得别扭极了,“你不叫阿怜,你叫如娘,知道吗?”
惜夫人蹙着眉摇了摇头:“奴婢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来,陛下...”
皇帝握住她的手:“朕来告诉你你所有忘了的事,好不好?”皇帝像是哄小孩一样,尽力安抚着她惶乱的心。
惜夫人顺从的点了点头,声音极为低柔,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你是朕的贴身宫女,从小与朕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朕少时便许了你夫人之位。”皇帝顿了顿,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他虽喜欢她却并无男女之情,但一日不慎醉了酒,春宵一夜后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因为她为他付出了那么许多,他许给她了夫人的位分,可如今见如娘这般样子,皇帝已然不忍心再去打击她,只能将他们之间的感情说成情谊深厚,随她自己理解去。
“后来你为了帮朕出宫送一个消息,再也没能回来,朕后来派了许多人去找你,一直没能找到,不想今日在宴会上见到了你,以后你再也不是侍女了,你是惜夫人,是朕的夫人,知道了吗?”皇帝握着她的肩,有些激动。
惜夫人紧张的表情渐渐舒缓开,对着皇帝傻傻一笑,倒让皇帝有些怔愣,“陛下是说,奴婢能一直陪着陛下了?”
“自然能一直陪着朕了,放心,朕再也不会让你有事。”皇帝抱住了她,随即又推开,严肃的看着她:“日后不许再称奴婢,对着朕要说妾,对着其他人要说本宫,明白吗?”
惜夫人点了点头:“妾知道了。”
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心底多年,一直是个解不开的节,总是揪的他五脏六腑痛,如今终于找到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