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把我关这里,艾尔森医生,呜……呜……别把我关在这里,求求你,艾尔森医生……我,我,会,会,会掉下去的……”
周意,瞪大了眼睛,空洞、迷茫的望着前方,双手不停的在空中绝望的抓着,眼角一串串泪水溪水似的往下淌,嘴里还凄厉的哭喊着:“求求你,别把我吊在这里,呜……呜……”声音凄凉尖锐,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听起来,真令人毛骨悚然。
“求、求你,带,带,带我走吧……”忽然身体一阵抽搐。
周意哭喊声停止了,瞳眸渐渐有的焦距,神情也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
周意回过神来后,慢慢的坐了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周意目光深邃,半天没说话。
那琥珀色的瞳眸渗透着悠远而神秘的色彩,像深深的古井,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要被这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吸引去了。周意的目光移向窗外,同那清冷的月光融合在了一起,声线低沉暗哑的低语。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其实,只是自欺欺人,那么深刻痛苦的记忆,又有几个能忘记呢。”
这样一位呼风唤雨的富家大少,能有什么痛苦的经历让他难以忘怀呢?
“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以为我真的永远不会想起来了,我是周意,是周正皋的儿子,周氏集团的总裁。可是,这一切耀眼的光环,却无法掩饰我那黑暗而凄惨的经历。”周意表情有些扭曲。可是那记忆本身就是存在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抹掉。”
二十四年前,美国纽约的一个贫民窟,一个狭窄的地下室内,一个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亚洲女人。
“于女士,这是协议,签了以后,我们就带走你的丈夫和孩子,你丈夫我们保证让他健康的回来。这个孩子就永远归我们了。”
于美华回头看了看躺在破旧床铺上的男人,这是她深爱的丈夫,可她没钱给他治病,那曾经英俊的丈夫已经变得骨瘦如柴了,如果不是偶尔的动一下,真的跟具骷髅没什么区别了,再不去医院,就只能等死了。
此时,五岁的小周意静静的站在一个破旧的衣柜旁,看着可怜的母亲无助的望着躺上床上的爸爸。
小周意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肮脏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悲伤。
于美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咬了咬牙,接过西服男人手里的纸和笔,回头又看了一眼五岁的儿子,转过来,泪水顺着干瘦的面颊如泉般的涌了出来,在眼泪的迷雾中,于美华机械的摸着手里的笔,不堪重负似的,笔掉了下来……
冰冷的声音催促道,“签吧,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美华什么也看不清了,纸片似的瘦弱的身体不停的抖着,摸索着又拿起了跟山一样沉重的笔。细长的笔筒攥在粗糙的手里,仿佛是一把穿心的利剑一样,这把剑要亲手刺进自己的心里,能不疼么,可是再疼也得刺……
在那个冷酷的声音指点下,一页一页签着字,半分钟过后,文件签完了。于美华低着头,泪水已经把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消瘦的背部不停的痉挛着……
小周意凝望着妈妈的背影,他知道妈妈又哭了。他不想妈妈哭,可他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自己不给妈妈添麻烦,让妈妈好好照顾爸爸……
西装男人拿出一包透明的袋装鲜奶,递给于美华,冷冷的说道,“去给他喝下去。”于美华接过来,艰难的走到破旧的木桌旁边,颤抖着手撕开的袋装奶,倒在的茶杯里。她背对着儿子,拿起衣襟把脸擦干净了,端着碗来到儿子面前,微笑着对小周意说:“宝贝,来,叔叔给你带来了鲜奶,妈妈很久都没给你买过奶喝了,喝了吧,我的宝贝。”
小周意看到妈妈笑了,妈妈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弯弯的眼睛像天上的月亮,他希望妈妈永远都能这样。小周意接过杯子,奶香味立刻钻进了他的鼻孔,啊,真香啊。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懂事的说道,“妈妈,给爸爸喝吧,我不饿。”
于美华的眼泪立刻忍不住了,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望了望床上的丈夫,哽咽的说道,“这是给宝贝喝的,喝吧,乖。”
小周意伸出小手给于美华擦着眼泪,“妈妈不哭,我喝就是了。”小男孩接过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每喝一口,于美华的心就碎下一块,小男孩把一杯奶喝完了,于美华的心已经碎成了无数片……
于美华抱起儿子,儿子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软了下去,目光开始涣散,但仍能看到妈妈的脸,流着眼泪,小男孩喃喃的说,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孩子想抬手给妈妈擦眼泪,细细的小胳膊已经抬不起来,声音也一点点的减弱了,漂亮的大眼睛渐渐的合上了,他已经感觉不到妈妈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西装男无情的说道,“把孩子给我吧。”于美华艰难的抱着孩子走向西服男,不停的低头吻着小周意,西服男生硬的从于美华手里抢过孩子。于美华顿了顿,看看空了的手臂,颓然的垂落下来。慢慢的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自己的头,无声的吟泣着……
西服男没有理会于美华,喊了一声,“来人!”
几个穿着淡绿色救护装的男人抬着担架走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把床上的病人抬了上去,于美华扑了过去,看着没有意识的丈夫,她又呆呆的坐在了地上,护工把男人抬了出去。
西装男抱着小周意也随着往外走去,这时,于美华大喊了一声,“艾尔森医生……”
艾尔森没有停下脚步,仅仅扔下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你每个星期周六可以来看一次你的丈夫。”说完,就消失在了地下室的门口……
于美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回荡在贫民窟的上空,“我的伊莱恩,我的周意……”
然而,这种喊声,在贫民窟每天都会发生,没有人注意,更没有人关心……
小周意醒来的时候,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身边是各种仪器,周围都是带着口罩、身穿白大卦的医生,他挨个看着,没有妈妈忧郁而温暖的脸。
一个护士说道,“艾尔森大夫,他醒了。”
小周意看了看凑近他的女护士,他怯怯的说道,“我找妈妈。”
那个艾尔森大夫走了过来,用冷酷、无情的声音告诉他,“你妈妈已经把你卖给了我们,你现在的编号是15号。以后,你的名字就叫15号。记住了。”
小周意早已懂得了卖的意义,可他不相信自己慈祥的妈妈把他卖了。眼泪涌了上来,可他没有像一般小孩那样大哭,他撇了两下嘴,忍住了没有哭出来。现在这群陌生人中间,没有他认识的,哭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他默默的想着,他要离开这里,回家。
护士过来,他身上的仪器挨个拿掉了。给他套上了一件白色长袍,上面印有血一样鲜红的数字15,这个数字小周意还是认识的。
艾尔森走过来看看小孩子,这个孩子没哭闹,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刚刚来到这里的孩子,看到一群穿白衣服的陌生男男女女,都会吓哭的,可这个孩子没哭。他盯着小周意看了一会,“没哭,很好,玛丽亚护士,你把他送到六号房,多喂喂他,它太瘦了,现在还用不了。”
刚才看着他的女护士抱起小周意,向室外走去……
小周意静静的伏在护士肩头,不哭也不闹。
出了门,小周意看到大门上面写着Hospital,这个他认识,每次陪爸爸去看病的地方都有这个单词。可这个医院和以前去的地方很不同,没有很多病人出入,只有穿着白衣服带口罩的人。这个医院所处的地点也不一样,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把阳光都遮住了。
玛丽亚抱着他走了不远,就看到一栋二层的小楼,大门紧锁。玛丽亚伸手按了门口的几个数字健,门自动打开了。走过石板路进了楼里。周意就听到了很多小孩的哭声隔着门细细的传过来,像幽灵一样,周意一下抱紧的玛丽亚的脖子。护士轻轻的拍了拍他,几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六号房门,把周意抱进了房间。
房间内有四张床,可现在却只有周意一个人。玛丽亚轻轻的把他放到床上,这孩子和其它孩子真是不一样,自从进来,就一声没哭过,她仔细的看了看孩子,真是漂亮,大大的眼睛几乎占了整个小脸的一半。这么久了,她头一次关注带进来的孩子,可这个孩子也将和其它孩子的命运一样充当小白鼠。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嘱咐着,“那个门是卫生间,如果有大小便一定要去卫生间,听到没。一会会有人给你送饭来,都是你没吃过的好东西。诶,好好享受吧。”玛丽亚转身走了出去,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能活多长时间……
接下来一个月,每天都会有人送来好吃的食物,一日三餐不会重样,什么牛排、三文鱼、果肉布丁,什锦披萨……所有的都东西都是那么美味可口,是小周意从来没有吃过的。但是,他没有自由,每天都关在这个小屋子里,房间里一个小电视屏上会给他放动画片。还有就是每天的傍晚,玛丽亚会来给他量体重,测体温。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还会陪他说会话,还会给他洗澡,但是,每当小周意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时,玛丽亚的眼神里会掠过一丝忧郁,然后转身走掉。所以,小周意不再问她了。他每天就看着动画片,吃着美味的食物,似乎这样的生活也不错,至少不用挨饿了。
可是每每望着高高的小窗口,涌进来的阳光时,小周意的眼底现出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这个地方不会永远养着他的,总有一天会发生他想不到的事情。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早上,玛丽亚送来周意喜欢吃的牛肉披萨。看着他吃完饭,把他抱出了房间,上了二楼。
小周意小声的问道,“玛丽亚,我们去哪儿?”
现丽亚静静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的说,“小周意,不怕,啊。”
玛丽亚抱着他推开了一道门,小周意看到了艾尔森医生,他冷冷的瞟了瞟玛丽亚怀里的孩子,命令道,“把十五号放到床上去。”
“艾尔森大夫,这就要注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