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划7个月,一度中断,最终慈善晚会在雪莉的生日那天举办了,位于伦敦的一家大礼堂。雪莉和约翰的亲友都来了,众人齐聚一堂,唐克理德伯爵一碰见康纳利斯特公爵就健谈起来:
“康纳利斯特公爵!你我的儿女都是好样的,我们真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这是自然。”
“他们为这次晚会筹划了很久了,作为家长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慰劳一下孩子们呢?”
“我很想知道唐克理德伯爵愿意捐多少?”康纳利斯特公爵首先试探道。
“借着这个机会,3万英镑,您呢?”3万英镑对唐克理德伯爵来说简直是小事,他靠军火贩卖赚了一大笔财产。
康纳利斯特公爵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他的声望。他回复道:“我也捐3万,我向来不在乎金钱方面的损失。”
“那就好。”唐克理德伯爵扶了扶眼镜,康纳利斯特公爵知道伯爵又有正事说了。
唐克理德伯爵不慌不忙地说:“这次阿伯丁伯爵的麻烦大了,我们不能给首相任何机会,他只能辞职,而不是解散议会。阿伯丁伯爵是聪明人,他不会让巴麦尊勋爵和约翰·罗素勋爵中的任何一位当上首相,除非这两个死对头联合起来对付保守党。”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说服罗素勋爵一意孤行?”
“这是个好办法,但是光我一个人不足以说服他。”
“我现在也一筹莫展,约翰·罗素勋爵不可能与我们配合,他只有不执政时才算有作用,让他在我们的政府工作等同于引狼入室。而且现在的情况来看巴麦尊勋爵占了上风,他很有可能去投靠巴麦尊勋爵来谋求职位,然后觊觎首相的位子。”
“嗯……情况不乐观,要是德比伯爵靠不住的话,兰斯唐年事已高,约翰·罗素勋爵又无人拥护,这首相的位子就不得不献给巴麦尊勋爵了。”
“好了,我们可以把公事放到一旁了,慈善晚会开始了。我听说,今天是雪莉的生日,也是您夫人的祭日是吗?”
“没错,我爱我的亡妻。”唐克理德伯爵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康纳利斯特公爵与唐克理德伯爵一同主持了慈善晚会,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约翰与雪莉的演奏表演,唐克理德伯爵特意请来了知名的提琴手与他们伴奏,无意间加大了约翰的压力,雪莉反倒为自己能和他们同台演奏而感到兴奋。约翰紧张地用手帕擦汗,问雪莉道:“听众人很多,不是吗?”
“放轻松,约翰,像你在家时那样投入就好了。你不是在校音乐会上演出过吗?”
“但那时没有这么多重量级人物。”
“好吧,那就……假装看不见他们。听主持,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天哪!我太高兴了!我又是今晚的焦点!”
“你高兴就好。”
所有人庄重地各就各位,唐克理德伯爵微笑着坐下,闭上眼。康纳利斯特公爵的紧张却丝毫不减约翰,担心约翰会发挥失常,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指挥先是为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去,举起指挥棒,预备,开始!
约翰的钢琴声响起,缓慢地,忧伤地。以至于唐克理德伯爵一听就知道这首曲子是理查德写出来的,这是他儿子很久以前的内心写照。应和着钢琴的旋律,大提琴也拉响了,低沉而又婉转。雪莉的小提琴伴随着节奏也重复起一个旋律。钢琴开始变奏,越来越丰富,然后一个高音打响,雪莉顺势拉出了高昂凄美的基调,后排的中提琴大提琴急促地应和。
就这样时而低沉,时而悠远,时而凄凉,时而热烈,主旋律和和声引起强烈的共鸣,没有人不被这首曲子所打动,都从其中回忆起一段段珍贵的记忆。而唐克理德伯爵的回忆,就是从雪莉拉小提琴的身影中望出了梅菲的影子,不由得催出了泪水。他脱去眼镜用手帕去擦,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落下一滴泪了。
最后音乐终止于开头的缓慢和忧伤,渐渐消失。
掌声经久不息,感动不已的人们纷纷捐款,就算不为别的,听一场这样的演出也算值得了。慈善晚会赢得了成功。
12月24日,理查德在异地他乡度过了平安夜,没有圣诞礼物。在这样一家破旧的医院,人们对着窗外的飞雪纵情欢唱,歌声荡漾在屋内,飘到了屋外。理查德的歌声富有磁性,但他从来不展示,唯独今天他被节日的气氛所感染,唱出了一首美妙的欢歌,全被凯瑟琳听见了。
光唱歌还不够助兴,维克多顺势拉凯瑟琳跳起了舞,风度翩翩,凯瑟琳也积极配合,于是所有人都跳起舞来,没有护士做舞伴的就拉战友共舞,理查德没有跳舞,目不转睛地盯着凯瑟琳的舞姿,好像不太高兴。维克多正在教凯瑟琳另外一种更具活力的舞,凯瑟琳此时正沉浸在跳舞的热情当中,却无意间看到理查德冲出了房间直接进入了大雪中。
“你该去追理查德了,不然这样的试探就过分了。你不知道理查德最近有多失落。”维克多世故地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向我献殷勤的吗?我虽然读不懂字,但我读得懂人心。”
凯瑟琳愣住了:“谢谢你,维克多。”
她告别了人群,尾随理查德追到雪中,在理查德背后停下。两人都沉默了,听着风声和歌声,欣赏着雪落的美景,一片银装素裹,包括他们自己也被雪花所包围。
“你还好吗?”凯瑟琳打破了沉默。
“无所谓,凯瑟琳,反正我总是逞强。”理查德平静的回复,不冷不热。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日记,你母亲对你很重要吗?”
“我其实发现你动过我的日记了,我并不生气。只是你做这些是基于什么?好奇,担忧,亦或是……爱慕?”
“你读过《繁华幕后》的那首诗吗?——我不在乎阴冷的冰霜,也不在乎凛冽的寒风。我只祈求,雪花能飘落在我的掌心,化为泪滴,诉说它的悲哀。谁让我与冬天相遇在了此时、此地?——理查德就是雪,雪一样的冰冷,雪一样的忧伤。”
“但你真的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理查德吗?!”理查德愤怒地转过身,直冲到凯瑟琳面前,“真正的理查德在他五岁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死了!他戴上了冷酷的面具,使它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以至于他依靠着面具来生存!不要总是以为你很了解理查德,你对他一无所知!无论是在舞会上,散步途中,还是做客的时候,被凯瑟琳照顾的时候,理查德都是假的,真正的他从来没做过他想做的事!”
凯瑟琳被突如其来的指责所激怒:“那么就请你告诉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不是理查德?!如果是的话,证明给我看!让我明白他到底想怎样!”
理查德的身子突然向前一顷,紧紧抱住凯瑟琳。凯瑟琳睁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理查德不能自持,吻上了自己的嘴唇,沉醉其中,许久都不分开。他们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的加速,感受到对方体温的升高,哪怕他们的头上积起了一小堆的雪花,他们的紧紧相拥也足以驱散寒冷。
接着,理查德抓住凯瑟琳的肩膀,让凯瑟琳面对自己:“你看到了,这就是理查德希望的。满意了吗?”
这是凯瑟琳有过的最棒的圣诞节,因为她得到了最棒的圣诞礼物。
新年过后,历史进入1855年,就在一月,议会通过了巴罗克议员的动议,成立了调查委员会,阿伯丁伯爵宣布辞职,内阁于1月31号倒台。本杰明·迪斯雷利写道:”这个国家由一批最有才华的人统治了两年,在他们任期结束时,他们的天才已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衰微破败,令人绝望的国度。“维多利亚女王授予阿伯丁嘉德勋章,这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结。
约翰·罗素勋爵在看剧时碰上了巴麦尊勋爵,巴麦尊勋爵相当委婉地提醒约翰罗素勋爵现在某个公众人物正要为他的私生子事件而担忧,约翰勋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伯丁伯爵,一定是那个软弱的首相在报复自己。“对于你说的那个公众人物,你是怎么看待的?”
“他最好别挡我的道,我和他的过节可不少。但如果他能知错就改,我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共同的利益。”巴麦尊勋爵微笑道。
维多利亚女王召回了德比伯爵命他组阁,德比伯爵接受了迪斯累利和唐克理德伯爵的劝说请巴麦尊勋爵在他的内阁任陆军大臣,巴麦尊勋爵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外交大臣克拉伦登伯爵继续任职。结果可想而知:克拉伦登伯爵明白只要巴麦尊勋爵还在内阁,他就时时刻刻要受到巴麦尊勋爵的控制,他拒绝了。于是巴麦尊勋爵也没有答应任职。德比伯爵只得放弃,他对女王说,巴麦尊勋爵年事已高,耳聋眼花,已不能指挥这场战争。
女王又召回了兰斯唐,与唐克理德伯爵预计的一样,兰斯唐年纪太大无法奉命。女王选择罗素勋爵,但除了巴麦尊勋爵所有人都不愿在他的手下任职。
在已没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1855年2月4日,女王在白金汉宫召见巴麦尊勋爵,命他组织新政府。出乎意料的是,巴麦尊勋爵竟然找到了唐克理德伯爵,希望他在内阁任职。原来唐克理德伯爵从来没与巴麦尊勋爵决裂,是他透露了约翰·罗素勋爵的丑闻,也是他在德比伯爵的手下当内应,帮助巴麦尊勋爵上台。
巴麦尊勋爵还有自己的算盘,唐克理德伯爵是一位很得力的助手,但同时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与其将伯爵留在议会绊手绊脚,不如将其拉进内阁靠自己的威严压制。
“恭喜。”唐克理德伯爵祝贺道,巴麦尊勋爵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能在有生之年入职唐宁街10号,真的是死而无憾了。”巴麦尊勋爵已经70岁了,可他对管理这个国家依然具有活力,他激动的搓了搓手,“我之所以能登上这个顶峰,您也有不少功劳。‘财政大臣唐克理德伯爵安东尼·古德里安·布兰森’,这个全称怎么样?”
唐克理德伯爵推着单片眼镜:“我非常荣幸,但我拒绝您的好意。”
“为什么?您曾担任过财政大臣,论才能你完全可以胜任,难道你不想重返内阁吗?”巴麦尊勋爵焦虑起来。
“如果我渴望执政,五年前又为什么要辞去财政大臣的职务呢?”唐克理德伯爵细心地品了一口酒,“权力会让人上瘾,而我早就把瘾戒了。成为财政大臣,时时刻刻都处在繁忙之中,一举一动都不能松懈,否则只会招来骂名,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那么您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您,请您慎重考虑一下。”
“很抱歉,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我暂时没什么请求,不过请您不要担心,欠下的人情迟早是要还的。请您保重。”唐克理德伯爵起身,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恭喜。”接着离开了会谈室。
唐克理德伯爵成了最后的赢家。
2月5日,巴麦尊勋爵上台,声称将带领帝国走向胜利和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