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和电报器
水流很快将载着木尔索克的小船送到了郊外。大山猫不想再跳到冰冷的河水里去了。像所有猫科动物一样,大山猫在水里也受不了,它跳到河里是万不得已的。
天渐渐放亮了。木尔索克面前漂过村舍、密林和田野。接着,河水来了个急转弯。船被冲到了河岸边。这里,沙岸上有一片松林。木尔索克跃身跳到水里,一下就爬上了岸。这片松林长得稀稀疏疏的,并且没有矮树林。大山猫很难在这里藏身。松林尽管稀疏些,可还是一片地道的森林。木尔索克自从离开安德雷奇的木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回归大自然的自在。
木尔索克的眼睛迸射出明亮的光辉。它脚步轻捷,飞快向前跑动。它很想吃东西,并且强烈感到疲乏,然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它全然顾不上从它身边飞起的小鸟,要捕食它们,是需要有耐心的。它得尽快钻进密林里去。木尔索克只在碰上横穿小路的老鼠时顺便捉住它,边跑边将它吃进肚。森林向山下延伸,前头是枞树林和白桦树林。树林茂密起来,脚下柔软的青苔,厚厚的,跑起来悄然无声。
木尔索克认准一个目标,心无旁骛地向前跑去。
大山猫并不清楚自己是向哪儿跑,但它胸中有一个指南针,在指引着它奔跑的方向。
这无形的指南针告诉它:在东北方向,在100多公里的远方,有幢安德雷奇老人的小木屋,有一大片它熟悉的黑森森的密林。在它同目标之间,横亘着一片片森林,一条条河流,一个个村庄。
太阳高高挂在树梢上。木尔索克在密林中艰难地奔跑着。最后,它选定在一棵大枞树下的干燥地,歇了下来。它用肚子把青苔和落叶揉了揉,躺下,蜷成一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它这一睡,睡了两个小时。
空中飘旋起了雪花。
森林里一片寂静。只有小个儿的凤头麦鸡,在枞树树梢上吱吱叫个不停,还有小山雀在树枝间,同它啾啾地唱和。
大山猫酣睡不醒。
两个猎人小心翼翼,悄悄穿过了森林。他们没有带狗——狗一靠近猎物,就会汪汪叫起来,给野兽通报信息。他们不声不响地拨开树枝,他们知道这种日子里,随时随处都可能从密林里跳出野兔来,或扑拉拉飞起一只大雷鸟。甜甜的酣梦妨碍了木尔索克,使它的耳朵不能及时捕捉住猎人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它的耳朵本来是灵得能及时听见哪怕很细微的声音的,就像是收音机捕捉住电波轻微的震动一样。它的耳朵转向了猎人走来的方向,它的眼睛睁开了。它知道两个人正向它走近,一个从右边来,一个从左边来。它得拿定主意:是往前跑,还是趴着在原地不动。要是它一跑,猎人马上就发现它了。木尔索克钻进了绵厚的青苔里。
猎人就从它两侧经过,他们两人之间大约相隔30步距离。他们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大野兽趴伏着。
有一个猎人站了下来。
“过来!”他低声向另一个猎人叫了一声,“咱们抽根烟,休息一下。这地方连个鬼都不见。”
木尔索克徐徐站起来,它皮下的肌肉鼓胀起来。这时它听见了猎人停步的声音,它在那里等着他们向它靠近。
“等等!”另一个,猎人回答说,“咱们到空地上再抽吧。在这密林里,处处都可能有什么在等着咱们呢。”
“哦,也行。”
于是,两个又接着往前走去。
它皮下的肌肉又松弛开去。它竖起耳朵倾听着,直到猎人渐渐走远,直到什么动静也没有。然后,它又趴下来,重又沉入梦乡。
小松鼠从树梢溜到罗汉松上,它从高处的树枝跳到低处的树枝,忽然看见了趴在树下的大山猫。松鼠呆住不动了。它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将命送在大猛兽爪下。它蓬松的红尾巴紧贴着脊背,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可怕的猛兽。
但是大猛兽纹丝不动。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松鼠这样同一个姿势蹲着,实在受不了了。它不再那么害怕,一下蹦起来,哧溜一下飞快爬上了树。在高高的树枝上,松鼠有了足够的安全感,它又开始好奇地打量下面这陌生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还是像刚才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松鼠的好奇心越来越强。
它又从树顶上溜了下来,蹲在枞树的一根低枝上。它怎么也弄不明白,这野兽是在睡觉,还是死了呢?庞然大物也许是在假装睡觉。松鼠生气地摇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来。这大家伙脸上哪怕有一根胡须微微颤动一下,它也会即刻转身逃回树上去的。
然而大山猫依然纹丝不动。
这家伙显然是死了。
好奇的松鼠小心顺树干爬到地面,它不放心,尽量同这死去的敌人保持较远的距离。
大山猫的双眼闭得严严的。
松鼠在地上笨拙地跳了几步,来到这个死家伙跟前,放下短小的前爪,伸出胡子长长的小嘴巴,小心地嗅着大山猫。大山猫的两排牙齿只闪了一下——松鼠成了它的点心,连骨头也被“咔嚓咔嚓”嚼碎了。
木尔索克的听觉像电报器那样灵敏,纵然是闭着眼睛,它收听到的情报也错不了。
木尔索克又按照它选定的方向,起身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