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圆人缺
大殿之中，高朋满座。
主座旁立着他人口中的神锋山庄的二少爷，天刀的二弟子，冷人、冷刃的石锋寒。
“我说石头，别这么严肃吗，今天是谢前辈收徒大典，怎么说也是你多了个小师弟啊，来笑一个。”
其旁有一男子，一袭素雅白衫，托着一青玉酒壶，面容俊朗的不似男子。满殿之中，仅这一人受得了这冷得如同石头的人。
也许传于江湖会有人惊诧有人敢同冷刃冰心这般调笑，但在座列位皆是同道好友，结交之日非短，岂能不知他石锋寒除了同门外仅与一人相交莫逆。
梧桐苑叶珏，当世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风流不羁的翩翩佳公子。这等潇洒自在的如同谪仙人一般的存在竟同石锋寒看对了眼，实在是惊到了一大批人。但就事实来讲，石锋寒同他叶珏也有异于旁人的对待。
石锋寒看了看叶珏，好似仔细思索了一番才道：
“今日大典，不宜刀兵。”
早已习惯石锋寒的交流方式，叶珏眯着醉眼笑道：
“总是想动手，你又打不过我，就算我不还手你也追不上我。”
不理会面色更冷的石头，灌了一口酒又道：
“说也说不过我，打又打不过我，能交到你这么个好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这才是至交好友，对话都是这般直白，不隐晦。
众人皆感背后一阵冷意，那边大施嘲讽的叶珏却毫不在意，靠着边上的柱子就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小憩片刻，纾解一下醉意。而被嘲讽的石锋寒则冷哼一声，一股无形刀气就斩向了叶珏，待击于叶珏身上时，刀气却模糊朦胧可见，随即消散无踪。
不说被气得不轻的石锋寒，大殿之中三三两两皆借着这次典礼与多日不见的好友们谈天说地。
就看祝馨儿的周围聚集的都是武林之中有着不俗名号的侠女巾帼，但就谈论的话题而言却也同平常少女没什么具体差别。就着究竟是叶珏更潇洒还是王景更出色的问题，已有几人争得面红耳赤。
而那边几位前辈高人看似谈论的格局很高，意味很浓，究其内容也离不开夸耀自家子弟。至于那里几个被长辈带来增长见闻的少年侠士也未给自家丢人，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与同辈之间高谈阔论，不亦快哉，只是那时不时瞄向心仪女侠的眼睛失了礼数。
而大家谈论之事中，最多的还是关于这次典礼的主角方行。
“高兄可知此次天刀前辈所收之徒是哪家的麟儿？”
“不曾了解，但听闻好像非是各家各门中的子弟。”
就在两位少年讨论之际，其旁又来一人，故作神秘。
“高兄、庞兄。”
“哦，是杜兄啊。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适才听闻二位谈论天刀前辈的新弟子，杜某特来为二位解惑。”
“哦，杜兄了解？还请速速道来。”
“自然自然，这还要归功于我那位山庄中的好友相告。这次典礼的主人公原是一位五岁的幼童，非是我辈之中的哪家子弟，好像是谢前辈一日天人交感，后遣顾师兄前去收徒。似是一流浪于凡世的孤儿。”
“啊，这般可怜身世。”
边上又聚过来几人，其中一美丽少女不禁对方行的“身世”感到同情。见人又聚多，那杜姓公子更是得意。
“非只如此，听我那有人所言那孩童身具灵性，是上天赐予天刀前辈的徒弟，是这一代惊神刀的传承者。”
见四周之中惊讶不断，那杜兄更是满意。
被众人谈论的越来越不凡的方行此刻正在偏殿整理着那一身及其不熟悉的穿戴。
身着绣金白袍，头戴束发金冠，腰系镶金玉带，虽说都是小一号的，但穿在方行的身上还是正合适的。只是从未如此穿戴过的方行很不适应罢了。
稍显严肃的小脸让一旁帮忙的弟子看到了不似平常的方行，没有想象中的木讷与慌张，一个刚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孩童的身上总算有了一点符合身份的贵气——作为神锋山庄的弟子应有的，虽然衣着的加成多了些，大师兄的嘱咐也让这个木讷的孩子收起了这个年纪的天性。严肃的面容不会出错，所以就算是强忍着也要撑住这典礼到结束。
不善言语的方行总有些自己的执拗。
每每想起昨夜里该称大师兄的顾大哥给自己描绘出的那方天地，方行虽小却也是充满了憧憬、向往以及必须走下去的决心。而对于顾大哥的嘱托和担忧，方行也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昨夜，满月高悬，却不是以往家人团圆的日子。银辉温润着大地，就像过去母亲怀抱着自己。
小小的方行已有了思乡、思家、思念父母之情之感。过去多有厌烦的也都成了期望不得的礼物，父亲不时捉弄后露出的让人愤愤的笑脸、母亲让人反抗不得的总是搓揉自己小脸的双手。
看到方行脸上不符年纪的愁思和暮气，顾钺镝也多有不忍。
一只大手揉了揉方行的小脑袋，一同看起了散着柔光的月亮。
“小师弟想家了吧。”
“嗯。”
不问还好，排解不去的思念有了倾诉的对象都争先涌出双眼。
看着那泛红的双眼，即便见惯了江湖风雨，武林纷争的顾钺镝也是心头一酸。孩子那纯洁无暇的双眼本就是一件强大的“武器”。
蹲着把方行搂入怀中，那只拿惯了长刀的大手抚摸着方行的头发。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顾大哥，你能把我送回去见见父母吗？见一面我就跟你回来，好吗？”
那张沾满泪珠的小脸努力的抬头看向顾钺镝，双目中闪着足以刺伤旁人的希冀、期盼、渴求。看着满脸期待的方行，早已有了执掌一门经验的他竟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思了片刻才道：
“小师弟还不知...罢了，就先见见你父母吧。”
看着瞬间止住泪水，喜不自禁的方行，顾钺镝也是露出了发自于心的微笑。就破一次例吧，事后再求一次老居士出手蒙蔽因果天机也就是了。
神锋山庄所处的江湖岂是只有说书先生口中那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的江湖，飞天入地不足道，翻云覆雨也寻常的手段人人具有，比比皆是，本就是一群居于凡界的“神仙”。
在方行印象中说书先生口中天下无敌的大豪杰，对于这群人来说岂能入眼。但这般神通广大的正派群雄面对的邪魔又能弱了？若有一日迁怒凡俗不过念头一动，所以这方天地一直不过是凡俗之世茶余饭后的谈资中缥缈无踪的仙山秘境，能有机缘一窥全貌的也都是缘分已到。
纵然将方行的父母一同带回山里，日后有邪魔针对难倒还能将方行的什么叔伯兄弟、同乡旧友一同带回来保护？是以若非必要此方武修是决计不会同百姓有什么瓜葛的。
此次主动收入方行已是忌讳。若再有有心之辈，即便有了防范也绝不是一家普通百姓能承受的。上次之行已有高人代为遮蔽因果天机，这次若是因此随心之为害了方行父母那他顾钺镝还称什么正道侠士。
“这次私自求于天闲居士已是失了礼数，罢了，到时赔罪便是。”念及此处，对一旁追问何时出发的方行言道不急稍待，随后并指如刀，于虚空处点画几下，四周气息似有些凝滞，袖袍一挥，前方似有混沌陡生，虚空破裂，几息之后复归平静。在旁本欲催促的方行看的是目瞪口呆，直以为出了幻觉。
······
山坳之中，一处静潭，有间竹舍。
一不修边幅的白发老人抱着半人高的酒坛，满面通红。已是月上天中，人却是刚刚睡醒，高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淡然、自在。
这时，一片拳头大小的幽暗虚空出现在老人面前，一抹光华飞出散开，几个大字现于老人面前。
“小子孟浪望前辈援手”
老人看着面前一幕，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呦呵，本事见长啊。”
略一思索，便明了前因后果。
“也好，也好...”
扶着酒坛站了起来，看了看坛中。
“多乎，不多矣。”
摇摇晃晃走到前面的桌案，拿起一卷书简，本来的醉翁形象一扫而去，双目之中竟现出一片幽暗星空。
······
“师兄，刚才那是什么啊？”
紧抓着对方衣袖的方行对于刚刚那一幕虽不明，但也知道不凡。
“一些小手段罢了。”顾钺镝笑笑也不说明。“师弟，我这便让你见见令尊令堂。”
“这就走？！”对于这么快就出发方行又惊又喜。
看着惊喜的方行顾钺镝有些心疼略一皱眉，随后左手牵着方行，右手拔出不曾离身的墨色长刀，刀身古拙、厚重，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繁琐的雕纹，有的只是沉甸甸的威势。
引锋一斩，击于虚空，一刀之下破开了幽暗的夜、月下的光。
眼前的空气似是凝结，又好像一块布帛从当中裁开，方行只觉面前像多了一道门户，周边朦朦胧胧有着暗淡的光晕。
门户之外是南岭无量山是半寸峰的夜景，而门户之内就是方行无比熟悉的家院，朝思暮想的父母双亲。
“父亲...母亲...”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