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气微凉。
半寸峰下,三里早樱。
山脚处秋风清爽,带起片片樱花。本应四月就谢了的早樱,在这里却能一直开到入冬,没有任何取巧,只因这里气候宜人,是造物主的奇迹。
天刀唯一的女弟子就把自己的居所建在了这里——海棠苑。
自半寸峰而下,一条羊肠小径,一道人影自拐角处走了小来,笔直而挺拔的人影,比尺子还要准确的步伐,正是冷人冷刃的石锋寒,但见他走的稍近才发现,一直悬于他腰间的黑色长刀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石锋寒一只手扶着刀柄,而小方行就整个人趴在刀身上,满脸欢快。胸口的衣襟里一只湛青的小脑袋左往右看。
若说对这位最严肃的二师兄没有丝毫畏惧,那是不可能的,但也许是本着讨厌的四师兄最怕二师兄的认知,也许是二师兄那副冷酷的样子对小方行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也许是小孩子最本质的好奇心和好玩闹,一次机会小方行突破了神锋山庄众人对这位二爷认知的底线。
那天同样的晚霞烧红了天,同样的刚刚结束“痛苦”的读书课业,小方行在二师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看着二师兄身后那长长的刀鞘,他突然的生出了想去拽一下的想法。虽然很快压制了下来,不过不多时还是孩童的天性占了上风。
在神锋山庄的一个月来,原本木讷的方行好像渐渐解放了天性,对于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方行变得开朗了许多。
一把拽住了身前的刀身,却是惊了石锋寒,竟下意识的想要拔刀,幸好沉醉在修炼的意识及时返回,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愣了一会,也不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身后的小方行见二师兄没有什么反应,先是庆幸,然后窃喜,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糖果”。
一下,又一下,再来一下。变本加厉。
若不是石锋寒的步伐也这明显的错乱,旁人见了还要以为二爷的定力高深、不滞于外物了呢。
总之,自那天起,先是拉几下,之后拽住不放手让师兄拖着自己走,到现在直接整个人趴在刀上,这几乎成为了小方行每天读完书后的固定娱乐项目。
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平时都是上李英豪那蹭饭,现在却下山了。
走在横贯整片樱花林的小路上,面对这等美景,即便是石锋寒也不禁心旷神怡。一位冷酷的黑衣刀客,独自走在这漫天飘舞着樱花花瓣的小路上,这是一幅多么诗意的画面,只不过刀上趴着的那个不停抓着空中花瓣的小孩太破坏意境了。
不多时,两人行至树林深处,一处精心修饰的院落坐落在此,院门上还题有“海棠园”三字,字迹娟秀却又不失锋芒,正是祝馨儿的手笔。不同于其他的师兄弟们对居所的随意,祝馨儿对于自己“领地”的占有欲更强。
隔着大门,院内祝馨儿豪爽的笑声已然传了出来,显然是院中有客。石锋寒也惊讶,师尊门下里就数祝馨儿最喜结交好友、呼朋引伴,神锋山庄内的女弟子还没有人没来过这个院子做客。
“咚咚咚。”
石锋寒轻扣门扉。
不多时,院门伴着祝馨儿的调笑声打开了。
“是二师兄和小师弟来了,快进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大美人。”
大门打开,院中除了开门的祝馨儿还立着一人。妇人装束,只看面相说是二八佳人也不为过,粉面黛眉、皓肤如月,有着水乡女子的娇小婉约。但气质更显稳重端庄,想是天生丽质、驻颜有术,乍一看并不十分惊艳,但同娇如桃花的祝馨儿身边,则更有一份静谧的沁人心脾的别样魅力,宛如炎炎夏日下的一泓清泉。
“馨儿你又作弄人了。”
一口甜腻的水乡软语先是对着祝馨儿娇嗔一声,随后面向门口的石锋寒作礼道。
“这位想必是二爷当面,妾身齐杨氏有礼了。”
石锋寒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一点头算是还礼了。
“齐兄人好、剑好,我甚为敬仰。”
那女子闻言莞尔一笑道。
“妾身代外子谢过二爷谬赞了。”
随后又看了看已经从刀上下来,站在师兄身后的小方行。
“这位就是谢前辈新收入门墙的高徒吧,小兄弟你好啊。”
如论辈分二人应是同辈相称,但面对不过六岁的小方行,女子不觉已经作为长辈逗弄小方行了。
见大姐姐招呼自己,方行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回道。
“啊···啊大姐姐你···你也好。”
逗得那女子同祝馨儿都乐不可支。
几人一同进了院子,坐了下来。却没想到是最不喜言语的石锋寒先开了口。
“齐兄可好,这次怎不曾陪夫人前来做客。”
“外子前些日子说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就一路追寻而去。”说着又看向祝馨儿“倒是我家女儿不耐家中苦闷,姐姐亦静极思动,这才前来神锋山庄叨扰妹妹。”
“姐姐说的什么叨扰,太过见外。”
言罢,祝馨儿又转头看着石锋寒不住打量。似是看出了自己师妹的疑惑,石锋寒道。
“三年前,曾与齐兄见过一面,我欲切磋,齐兄没有答应。”
顿了顿又看着那女子道。
“我在山上感到了齐兄的剑意,这才下山来。”
言语中不免失落。
那边祝馨儿故作恍然大悟状道。
“我说二师兄怎么有空往我这小院来,原来是来找架打的。”
似是不满,更多的对自己师兄这性格的调侃。
那女子却是一笑,缓缓从袖口拿出了一张纸,轻轻的放在石锋寒的面前,说到。
“就是二爷不来,妾身也是要拜托妹妹将这张纸交给二爷的。”
石锋寒看着那张纸,怔怔出神。
“本来外子是要同妾身一块前来的,那****写下这幅字后就说要让二爷品鉴一番,不曾想另有事外出了,是以妾身前来之时就一道带来了。”
不理会女子言语,只是盯着面前的那张纸,嘴里喃喃道。
“好剑道,好剑意······”
过了一会儿,这才回神。
“齐兄天资才情,不弱于人。这等剑道,不输名家。”
言语之中满是赞赏,只是眼光不能被除了这张纸之外的任何事物吸引。
君子以自强不息。
只观此字、此道,确实不愧君子剑三个字。
相对寂静的场面却被一声破门打破,伴随着破门声的还有着一个小孩子的大叫声。
“娘,我捉到它了,你快来看啊!”
一个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只蝴蝶,几乎是撞开的大门,从外面跑了进来。
许是继承了娘亲的美貌,小女孩如同一个瓷娃娃,粉雕玉琢,不过眉宇之间却没有母亲那种婉约、柔弱的感觉,自有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但看行为,虽有小孩子爱玩爱闹的原因在,但观其性格想来也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这么看来就像一个小版的祝馨儿一般。
看着女儿手上满是泥土,想是在林中摔了跟头,心中又是有气、又是怜惜,对于这个小魔王一样的女儿她满是无奈。
三两步就来到了女儿身旁,掏出了手绢一边给自己的女儿擦拭,口中却是严厉起来。
“女儿家怎么能这般胡闹,再这么野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
说着却又是关心起来,仔细的给女儿掸去尘土。
“摔得疼不疼,有没有磕伤了?下次可不许这么胡闹了。”
小女孩好似对母亲的“警告”毫无感觉,一张笑脸咧的老大。举起手中被掐住翅膀的蝴蝶在母亲面前晃了晃。
“娘,你看,大蝴蝶。”
女子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是气笑了。
“你这孩子。”
那边祝馨儿看着孩子确是越看越喜欢,心里想着有自己几分风采。
而还在看着字的石锋寒不注意这边,他身边的小方行却在往这边打量,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颇有好奇。
小女孩这时也发现院中多了旁人,这时也往那头看,扫过了从来都不着小孩喜欢的石锋寒,上下看了看方行,目光却定在方行胸口露出来的小青雀的脑袋。又回看看自己手中的蝴蝶看看小青雀,三番两次,从母亲身边跑开,站到了方行身前。
小女孩一只手把蝴蝶端向方行,另一只手指着小青雀的脑袋,就在方行还不明其意的时候,小女孩先开口了。
“喂,小孩,我这个和你那个换了。”
语气中不由拒绝。
不等小方行做出反应,不等女孩的母亲过来制止,祝馨儿豪爽的笑声最先响起。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