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鸢有一种生命岌岌可危的感觉,甚至,她已经动了杀机,这里是她为儿子找到的理想家园,虽然她不知惑人是如何看出来的,她也不知每当与惑人对视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从何而来,但她不想让这个人毁掉他们母子,任何人都不行。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惑人直接背过身去,根本无视这浓重的杀气。
“你……你怎么保证?”安鸢问,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有死人才能保证,周围的杀气愈发浓重。
惑人并未回答,而是转过身来,透过清晨寒冷的雾帐,安鸢的目光再次接触到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潭,然后她灰褐色的瞳孔开始涣散,并重重向后跌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鸢挣扎着睁开眼睛,整个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疼,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她的睫毛。
“清儿!”安鸢拼尽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的清儿怎么样了。
安鸢跌跌撞撞地来到屋里,屋子里鼾声阵阵,轩辕九里正抱着枕头,嘴角的口水汇成了小溪,安鸢赶紧来到小床前,华胥清正在昏睡,身上和头上的银针已经不见,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痛苦,但安鸢唤了他几声都没有把他唤醒,一旁的婴儿噏动着小嘴,睡得香甜,她的唇边沾了些东西,安鸢环顾小小的房间,除了一张方桌和两个石凳再无其他,惑人果然如他所说,取完针就离开了,方桌上放着一个碗,安鸢走过去,凑近闻了闻,是羊奶,惑人应该是喂过婴儿以后才离开的。
那么这个婴儿,以后是要留在这里了吗?安鸢仿佛幡然醒悟,这是为什么呢?惑人显然有他的打算,但如果这样安排,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母子可以继续留在华胥村。
没有时间想这些,安鸢取来了一碗水,她要用巫族的冰雨将华胥清唤醒,不管惑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力量,为今之计只有相信他了,因为如果他要害她,实在太轻松了,但现在看来,他并无心伤害他们母子,安鸢随即想到或许他们的存在,惑人也并未放在眼里,要不是有这个婴儿做纽带,惑人也不会与她说话,谪仙一般的人物也不会来到这个小屋,之前的事也不会发生。
看来是自己高看自己了,安鸢自嘲地一叹,紧接着她启动了经纬大陆上禁用的巫族之术——冰雨,但是还好,只三滴,华胥清就醒了过来。
接着就是之前的那一幕,“小妹妹。”华胥清醒来后,发现小床上多了一个小身影,惊讶之余终于回过味来。
也许还是孩童的缘故,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醒了没多久就又犯了困,于是再次沉沉睡去。
终于看见华胥清平安无恙,安鸢放下心来,折腾了一个晚上,此刻才感觉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于是趴在小床边,也睡了过去。
孩子一个一个又一个,从此在华胥村里,就有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年轻母亲,惑人从不曾告诉过安鸢他将婴儿交给她的初衷,安鸢也无从猜测。
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生活上有着可以想象的艰难,但每次这个四口之家都能挺过来,村里人不得不赞叹这位年轻母亲的伟大。
日子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三年三年再三年,转眼九年过去了。
烈日灼灼,草垛似乎都要被骄阳点燃,河岸的草垛后面,一群半大孩子正七嘴八舌地围着一个木桩子,木桩子上正五花大绑着一个精瘦的男人,男人身上脸上伤痕无数,就像从一个山坡上滚下去,途中被无数枝桠刮到了似的。
一片嘈杂的热烈讨论之后,原本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女孩子忽然扬了扬右手,立刻就有一个高个子大嗓门的少年大喊:“都安静,闭上嘴,听老大说话!”
这个被叫做老大的女孩颇有威信,因为她一站起来,周围的二十几个孩子或比她大或比她小,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她身材高挑,眉眼初绽异彩,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不输常人,更难得的,在她女孩柔美的眉眼中竟然能看出几分只有少年人才有的神采,叫人印象深刻。
女孩越过众人,几步走到精瘦的男人面前,个子没有对方高,神态和语气却明显的居高临下。
“说还是不说,由你说了算,死还是不死,由我说了算。”女孩戏谑一笑,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我们老大折磨人的方法还有九万七千多种,你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快说是谁派你来的,说不定还可以不死。”一个个子较矮小的男孩子说。这些孩子在说到“死”字的时候,很自然,没人感到恐惧,这一点让被捆绑的男人很奇怪,男人只好认为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群孩子可能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男人嘴角略翘,刚要嘲笑这群小屁孩,目光恰好与女孩相遇,在与女孩的注视中,男人忽然浑身一激灵,这个看上去也就十岁不到的丫头,竟然真的起了杀心,男人心里叫苦不迭,他这辈子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群娃娃手里,他扫了一眼这群站在他周围穷凶极恶的小恶魔,他们真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啊,头上都带着草编的帽子,脸上都抹着锅底灰,手里拿着一根根和他们手臂差不多粗的木棍,瞪着一双双小猎狗一般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将他撕扯成碎片。
要说他们训练有素,他们捉他的时候七上八下也太没章法,要说他们乱打乱撞,他一个出身军伍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活捉了,而且对方未损一员,甚至最后连他后牙床里藏着的用来自杀的**都被搜了出去。
这些还不是最匪夷所思最可怕的,因为他觉得所有小猎狗的眼神加一起都没有面前这个女孩的让他毛骨悚然,还好很快就有人出列解了他在一群娃娃面前尿湿裤裆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