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兰陵一看就是健康的成年男子,他在边关讨她这样一个妾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打发寂寞的时光。不过,在人世间挣扎的这六年,也让樱恬明白了,一个女人,如果有一个儿子傍身,日子会好过的多。为了日后能过上好点的日子,她必须为兰陵生一个儿子。
所以,此刻樱恬的心情是紧张而期待的。她将发髻解开,满头秀发披散,褪下身上的衣袍,素手紧紧捏住里衣,最后看一眼铜镜里素白的面容。转身,向温暖的芙蓉帐走去。
芙蓉帐里,兰陵已经歇下,樱恬撩开纱帘,看见他俊秀的脸朝里躺着,闭着的眼眸,减少了几分萧杀的霸气,多了几许富贵贵公子的儒雅,纤长的睫毛随着密集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樱恬安静地在他旁边躺下,鼻息里,满是兰陵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清香的花木,显然是常常沁润的。
她紧张而焦急地绞着手指,汗珠沿着额头向下滚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锦被太热了,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
“呵呵……”颈边又传来了兰陵的一声轻笑。
樱恬连忙抬头去看,却见他还闭着眼睛,只是嘴角带着向上的弧度。
她忽然有些害怕他,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觉得她像一只可怜的老鼠吗?觉得像在逗弄一只好玩的宠物吗?怒气开始充盈着她的胸腔,她又想起十岁那年在御花园里逗弄兰陵的情形,他因为屈辱而憋红的脸,是不是和现在的她很像呢?
或许,他是为了一雪当年被戏耍的屈辱,才故意娶她的吗?这样的想法让樱恬心中害怕,感觉天旋地转。
“阿恬,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兰陵的声音透过棉被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优美的清澈,同时,反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君上,这话怎么说?”
“天色不早了,鸡鸣时我就要出城去视察军情,阿恬还是早点休息吧!”说完,兰陵撇过脸去,将脸埋在重重温暖的锦被中,安然地睡去了。
只是,他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
这一晚,樱恬睡得恍恍惚惚,像是睡着了,又仿佛随时都醒着。她听了兰陵一夜的呼吸,他的呼吸均匀而低缓,就如他的人,看上去那么舒缓自然。
天明时,她也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碰她。
他是嫌弃她是没了童贞的人,懒得碰她吧!这样的想法,顿时又让她一身冷汗。
白芍打开门进来,看见樱恬正坐在床上。她身上的衣服非常整齐,里衣里腰带上的结,还是昨天她打过的花式。
很显然,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芍不由担心樱恬,想开口问,但碍于自己也未出阁,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樱恬从床上站起来,脸色平静而安然,任由随后进来的几个丫鬟帮自己梳洗打扮。
虽然这里不是京都,兰陵的家眷都不在这里,但是她还是该谨守妇人的本份,察点丈夫的饮食起居。
樱恬带着白芍来到专管膳食的膳食坊。虽然这座府邸只是兰陵暂时借住,大军一离营,兰陵也会随军队离开。但是府邸里却是一应俱全,膳食坊里,天南海北,各地的厨师都有一个,仅仅一个早点,就需要四个厨师。
樱恬心想:兰陵还真是奢侈,不过转念又想,当年在京都,相比之下,沈家的吃穿用度更是讲究。现在兰家风头正盛,吃穿精细些也是应该的。
厨娘和仆役们看见新夫人进来,都恭恭敬敬地问好。
樱恬和善地笑笑,她提醒自己是高门出身的女子,就算现在落魄了,礼数和姿态也不能落人话柄。这样,在天有灵的双亲也可以多些安慰。
在京都高门,作为妻子,为夫事先品尝每一道饭菜是妻子的本份。一是妻子应该明白丈夫的口味,二是倘若饭内有毒,也可以保证丈夫的安全。
她让白芍拿过一双筷子,正要开始亲口检查。这时,旁边的一个厨娘开口说:“樱夫人,将军的饭菜都是由雪姑娘检查的……”
樱恬闻声转头,雪姑娘?她在心中想,这又是什么人?难道是兰陵的另外一个妾侍?不过,之前也没听说兰陵有妾。难道是她代替做了妻子本该做的一些事?
她将筷子放下,脸上还荡漾着柔和的笑:“雪姑娘?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这时,她才看到厨娘们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俏丽的姑娘进来了。
樱恬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贵族出身的女子,但是又不同于院落里的丫鬟奴仆。她的身上带着自由与愉悦,肌肤也不是女子羡慕的白皙,带着淡淡的暗色,但是整张脸却带着朝气蓬勃,俏丽的身段,身上穿着淡绿的衫裙,显得活泼又爽利。
雪衣看见樱恬,眼前这娇美精致的小姐,虽说是侯府里不要的寡妇,但是据说少女时是京都里有名的美丽小姐。她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又有浓重的醋意在她胸腔间散开。
凭什么!凭什么她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她爱慕的男人!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雪衣进门来,故意对樱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摆好的膳食旁,开始检验食材。
虽然樱恬现在还不知道兰陵到底与眼前的女子是什么关系,但是她可以非常肯定,这个女子,在将军府里,有特殊的地位。不然也不敢对她视而不见。
白芍护主心切,看见雪衣无视樱恬,大声呵斥:“大胆!看见樱夫人,还不赶快行礼!”
樱恬扬起宽大的水袖,阻止白芍的话。现在形势还分不清楚,她初来乍到,没必要与人冲突。示意白芍随她离开。白芍不情不愿地嘟着嘴,跟着她的脚步向外走。
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讽刺的冷哼:“不过是别人家不要的寡妇,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夫人了!”
雪衣的这一声极高极尖锐,清清楚楚地传到众人的耳里。白芍气得差点转身反驳,樱恬连忙拉住了她的手。随后,又传来了众人刻意压低的笑声。
樱恬挺直背脊,深呼吸,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回到浣莲馆,樱恬连忙叫了一个丫鬟晴紫进来。打听到出现在厨房里的女子,名字叫司雪衣,是兰陵从淮阳带来,说是丫鬟,但是兰陵又很少让她做些粗糙活计。说是妾侍,但是又不曾让她陪寝,只是听说那姑娘非常了得,有些将门之才,可以像男子一样出征打仗。兰陵出征,多次都将她带在身边。
樱恬正与晴紫说话,侍从们进来,说将军晨练归来,摆饭的时辰到了。随后,雪衣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干厨娘,将饭摆在正厅的桌子上。
整个过程中,樱恬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看着雪衣浑身散发出的敌意。很明显,这个女子,她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是爱慕兰陵吗?所以对她这样憎恨?她的嘴角冷不丁勾起一丝冷笑:不管她是不是爱慕兰陵,给了她难堪的人,她是不会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