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魏认真的样子,我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摆弄着那个挂件。
过了好一会儿,小魏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上台灯、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
“怎么了?”我焦急地问道。
“奇怪,这东西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首先我确定这个不是生坑,也就是不是刚出土的东西。因为良渚文化的玉器一般都是‘土古’,新出土的玉器不是已经沁色成鸡骨白就是已钙化,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包浆。”小魏站了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线指着坠子说。
我好奇的凑了上去,但是看了半天还不知道哪里有所谓的包浆,只能不好意思地问道:“呵呵,这个,能问下什么是包浆吗?”
“哎,看我都忘记你是不懂玉器的。”小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其实包浆就是一种光泽,像玉器、瓷器等等一切的古玩都会有。以玉器来说的话,因为把玩者长年累月的把玩,玉器经过长时间的汗渍、手汗的浸润,空气的氧化,就会形成一层外壳,让玉器不管从哪一面看都会显现出一致的莹润光泽。”
听了他的解释,我再仔细一看,还真的有像他说的那样。
“看到了吧,这就是包浆,这包浆虽然能作假,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像你这件坠子上的包浆也不是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就能形成的,如果我没看错起码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是块汉代以前的高古玉。”
“不会吧?那么久远?可你不是说这是仿品吗?”我惊讶的问道。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如果这玉坠上面刻画的不是良渚文化的兽面纹,那它很有可能是其他的古物。可它偏偏刻了兽面纹,但造型又不属于良渚文化。而且更怪的是这包浆虽然雄厚,但光泽又很暗淡,看样子又像是很多年没人把玩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后来又被人埋在地下上百年过。”
“那到底这是算是新的还是老的?”
“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料新工,但如果造假的人这样做的话亏本就亏大了。”
“何谓老料新工?”我被他说的一套套的术语给弄迷糊了。
“老料新工就是说这玉坠的料子是老的,是古物,但工艺却是现在的。就像我这里,有时候也会加工一些刚挖出来的、当时古人加工玉器时留下的边角料,或者在盗挖的过程中不小心弄碎的玉器碎片。但这样的前提是要在这些玉本身就不怎么值钱的情况下,也就是我们说的烂玉。可你手上的玉坠并不符合这个条件,它本身就很值钱,所以这样做的话绝对是亏本买卖,除非做假的那人是傻子。”小魏摇了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还有一个让我更疑惑的事情,但这需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我不管这玉器是你的也好,还是你朋友的也罢,我只想知道这玉器是什么时候入手的?”小魏一脸的严肃。
“很重要吗?”
“很重要。”
“两三年前吧。”我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隐瞒了事实。
“什么?”小魏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我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被他识破了谎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小魏像是着魔了一样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时不时的还拿起手上的坠子看上一眼。
看他这激动的样子,我一阵地心虚,“其实、、、、、、,其实这个坠子、、、、、、。”
我打算告诉他真相,但还没等说完小魏就大步走到我面前摇着我的肩膀说:“你确定是两三年前?就算是三个月前也没关系!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
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一脸的迷茫,说:“九月啊?”
“对,九月。三个月前就是六月,别说三年,只要三个月就足够了。”小魏兴奋的不能自己,使劲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巴掌。
“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过来看,快看。”他将我一把拉到了身边,对着窗户指着玉坠说:“看,这是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看到他指的正是玉坠圆柱体下端刻着一些乱七八糟被我称之为‘符号’的地方,但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之处,在我印象中一些古物上面刻着这些很正常。
“是符号吧,或者是图画。”看了一会儿我答道。
“符号?你竟然说它是符号?这是文字,是比甲骨文还早的文字。”他激动地大吼。
“那又怎么了?如果这是真的良渚古物,有这样的文字也正常啊。如果是假的,也许就像你说的是造假者刻上的。”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不正常。是真的不正常,是假的更不正常。”
“那到底是哪里不正常了?你倒是快说啊。”我有点着急了。
小魏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急匆匆地走到书桌旁,从桌上找出了一本书,打开书本又从夹页里拿出一张折好的报纸。摊开报纸,他点了下说:“你自己过来看。”
我好奇的走上前去,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上除了一些娱乐新闻,花边报道以外,在报纸的左上方有一篇关于良渚文化的报道。粗粗看了一下,报道大致是说在嘉兴平湖的林埭镇群丰村,早在03年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大型良渚文化遗址,经过发掘,在最近出土的两件残石钺中,其中一件的上面刻着由有4至5个不同形体的原始文字组成的一个短句,另一件的上面则是由重复的2个字构成的6字短句,而两件石钺另一面也各刻有1到2个字。在报道的最下面还配着一张照片,看了下报纸的日期是今年的7月份。
看到这里我有那么点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只能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你看这里。”小魏将坠子放到了照片边上,指着上面的字符说。
虽然照片比较模糊,但还是能看清其中的几个字符和坠子上刻画的字符是一模一样的。
“看到没,这上面的有几个字符和石钺上的是一样的,而且比石钺上的还多了许多。那么我们假设两个可能,一个就是这玉坠是属于良渚文化的古物,而且是一件至今为止所发现的良渚玉器中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一件。第二个可能就是这玉器是仿造的。但迄今为止,虽然在良渚文化发掘出来的东西中不乏有一些是刻有符号,但那只能称之为符号而已,只有今年7月发现的石钺上所刻画的才能算是真正的文字。既然你说这东西早在两三年前就入手了,那么除非造假的人是先知,不然他不可能在几年前就知道良渚文化中会有这样的文字。当然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因此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极大。”小魏已经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对比着报纸上的照片给我分析道。
“哦。”我淡淡地说了应了一句。其实在我心里一直就认定这东西是真的,要不然当年伯伯也不会那么慎重地让我保管。如果他说是假的,我或许会感到意外,但说这是真的,我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冒着风险拿出这玉坠给他看,并不只想知道这东西的真假,还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上面的绳环是什么材料做的?上下两个组件又是怎么才能配合地天衣无缝?”
“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他看我一副淡定的表情,奇怪地问。
“真就真了呗。博物馆里那么大的玉琮都看到过,就这么个坠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哎。”小魏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你是无知还是该说你内心强大呢。别说这独一无二的造型,就单凭这上面那么多的文字,这绝对是个能震惊考古界的大发现。
“我又不是考古的,这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想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又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能用什么做的,当然是玉啊。”
“你看看那绳环,再看看那坠子。”接着我将自己发现的奇怪之处一一对他说了遍。
在我的提醒下,小魏又拿起坠子观察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满脸地不可思议。望着我,用颤抖地声音说道:“兄弟,你这次搞大了。”
“你看出什么了吗?”我以为他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心里一阵的激动。
“没有。”等了半天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没有你激动个啥?”我忍着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大吼道。
小魏白了我一眼,说:“你真是个怪物,是在船上风浪看多了吧?我想这世界上没几个人看到这东西会像你那样冷静的。就像你说的,这绳环确实不是金属,也不是其他我们已知的物质。而且我没看错的话,这坠子也确实是分上下两部分,不仅上下两部分的颜色不一样,其实它们的质地也不同。这上面的圆柱体是用良渚文化玉器中常用的透闪石制作而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软玉。而下半部分的匕首却是用硬玉雕刻而成,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翡翠,只是在现在已知的翡翠中却没见过这样的颜色。”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拿起玉坠,盯着玉坠两种不同颜色的交界处继续说道:“而且我竟然看不出是用什么样的工艺将上下两件东西合在一起的,还组合的那么天衣无缝,让人觉得这东西原本就是一个整体。”
“你这不是等于没说,这些我也知道,除了你说的软玉、硬玉。”我瞪了他一眼说道。
“给我点时间,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弄清楚。要不你把玉坠放我这里几天?”小魏不停地用搓着手中的玉坠,一脸的狂热。
“这、、、、、、。”我沉吟道。
看到我犹豫的样子,小魏失望地说:“哎,也对。那么贵重的东西换我也不放心把它放人家那里。”
“不是那么说,只是这东西是我朋友的。”我红着脸解释道。
“没事,我能理解。不过今天能不能让我再看一下,你就在边上看着好了,绝对不离开你的视线。”说完他期待地看着我。
“那当然可以,我拿这东西过来就是想和你一起研究一下的。“
听我这么一说,小魏开心在我胸口擂了一拳,说:“谢了,兄弟。这辈子能见到这东西,我死而无憾了。”
说完他麻利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大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显微镜和一些不知名的器材,还有一大堆的关于良渚文化的书籍。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两人就在房间里边对照着资料,边一起讨论着各种的可能性,但结果却让人失望,在所有已知的记载上并没有关于这神秘玉坠的出处,甚至连曾经以为万能的百度都没能解答我们的疑问。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小魏只能失望的将玉坠交还了给我,疲惫地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叹了口气,说:“哎,就凭我们两人是解不开这个谜了。”
“也只能这样了,起码我知道这是古物就够了。”我虽然失望但还是可以接受。
“要不你在这里吃晚饭?等下刚好有两个朋友要来吃饭,请他们看看。”
“这、、、、、、,不好吧。”我有点担心。
“放心,这两人都是我的老朋友了。经常在我这加工玉器,而且见识比我高,他们有可能会听说过,而且其中一人还是专门那个的。”说着小魏做了个挖的动作。
“可他们不会乱说吗?”
“这你就低估我们这行了。虽然他们干的是违法的事情,但规矩还是很讲究的。要是不讲规矩,他们也做不到今天的地步。”小魏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低头沉思了一下,虽然还是不怎么放心,但又迫切想知道萦绕在心头的那些疑问的答案,最终我还是点了下头。
看到我答应了,小魏兴奋地说:“行。看时间烧饭是来不及了,我现在去街上买点熟食,你在这坐一下。”
“那你去吧,我先回家一趟,和家里说一声。”
“也行。那你快点,别到时候让我们等。”小魏不放心地说。
“你这是怕我不来呢?放心吧,等下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