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领队发现这里的座椅只是条木凳,没有靠背。不过算作死里逃生的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相比较这个,他更在意这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酒量却也不输自己。
胖子还在一旁吃着,没有停下来。领队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西北方的人大多因为整日曝晒,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像是郑宗那样,可是西凉看起来肌肤煞白,长发编成了很多条脏辩散在身后,充满荒漠血性的发型在这个瘦小的身躯上看起来多少有点奇怪。
领队的目光停在了西凉的右袖上。
“你的胳膊……”领队实在敌不过好奇,只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西凉撇了撇头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好像需要再确认一下那条胳膊确实不在一样。“去年的时候有几天,总有只秃鹫在附近飞。郑宗说可能有野兽或者什么的要死在附近,我们去寻,结果碰到了一只特别大的胡狼。它在那不动,我们以为它死了,结果它是装死,在等秃鹫。我被咬了一口。郑宗用手抠瞎了狼一只眼睛,狼就跑了。回来之后大夫说狼牙有毒,胳膊不能要了,就被切掉了。”
西凉说的平平淡淡的,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条胳膊,像是在表达自己完全没有责怪郑宗的意思。
听了这个,领队喝了口酒,咂了咂嘴,又问道:“那你家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了?”
“热沙病,都死了。”西凉也又喝了口酒,说道。
可能是注意到了领队看自己喝酒时的神情,西凉又说道:“我和郑宗总会偷喝他阿爸的酒。”
领队点点头。他听到热沙病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个病我到了附近地界才听说,我们的人全都被这个病害死了,你们这里有大夫的话,他能治这个病么?”
西凉貌似听到了有趣的事情,也可能是酒的劲儿上来了,对领队说:“这个病哪里有的治,得了就死啦!”
旁边还在吃东西的胖子听到这句话,抬起脸来皱了皱眉头,看着领队。领队冲胖子摆了摆手,没和胖子说话。
“那你们呢?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西凉问道。
恢复狼吞虎咽的胖子又停了下来,没等咽下嘴里的泡馍就张嘴说道:“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我们是…”
说到这,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脸去看着领队。领队笑了笑,说:“没关系,小孩子,告诉他也没关系。这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着话,领队从怀里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铁片递给西凉。
“这是个啥?”西凉摸着手里冰冰凉凉的黑铁片,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是四方门的入门令牌。我名叫丁昌,这胖兄弟名叫楚桐。我家中颇有基业,此次举家东迁本想带犬子加入这四方门,没想到路上有人染了热沙病,人全死光了。”领队说着,大口喝了口酒,又说:“我妻儿均病死在这病上,今天如果没遇到你们,我二人再万一走茬了方向,怕是也要死在这沙漠里了。”
西凉听着,似乎还是没明白什么要紧的事情。
丁昌又说道:“须知这四方门乃是中原修道大派,帝王皇家的印师据说很多都从这里出来,单这一枚入门令牌乃是我家两代积蓄方才换的。犬子如果入得四方门,那是光宗耀祖造福后代的大事,可是眼下……血本无归了啊是要。”
西凉问道:“那你把它卖给别人就是了。”
“哪里是那么简单…”丁昌苦笑道:“我两代家业,岂是别人说拿就拿的出。而且听说也不是入得门派就可修道,也要看机缘,再有我还听说需年少者才可入得门派。这几条加起来,愿意买的买不起,买的起的又不愿意买了。”
似乎是无尽的苦水浇在心头,丁昌言罢便不再说话。
西凉知道了这令牌贵重,还东张西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把令牌交回给丁昌。
丁昌接过令牌,说道:“天不早了,小兄弟也回去早点休息吧。我看你身上衣衫残破,明日你可用我给你的银钱购置些喜爱的衣衫物什。”
西凉摸了摸揣在怀里银铸的枪币,心想以前哪里有过这么多钱,以前至多有几个铜铸的刀币,摸的多了还会把自己的手染红。这下好了,明天可以和郑宗一起去铁匠铺买个真正的盾牌刀剑,也不用再拿那块从铁匠铺偷来的下脚料铁皮抓秃鹫了。
回到家中,看到今天因为回家晚了没去打水,家里的水桶里没有水了,暗自后悔没在客栈的时候多饮些酒。想到酒,似乎酒劲上来了,摸着上床,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郑宗砸门叫醒了西凉。
两人一路兴奋的跑到了铁匠铺。因为铁匠铺火炉巨大,因此不能去市集经营。
铁匠铺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儿,郑宗总是偷偷说也不知道小老儿是怎么拿动那么大个的铁锤的。
进了铺子,郑宗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面盾牌。那是一面有大半个人身长的长型铁盾,上面刻着暗纹,很是好看。郑宗指着那盾,挺着胸脯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眯着眼笑了笑说道:“呀,大将军昨天是不是抓到龙了,发财了,要买铁盾呢?”
郑宗又涨红了脸。因为郑宗的父亲是卫兵,和别人喝酒时总该称呼自己是将军,后来传开了,大家就总拿这个事儿来逗郑宗。
西凉听完,从怀里掏出那枚枪币甩在桌上,说道:“够不够?”
老板一看,有些吃惊,说道:“够了够了,这个盾收你七十刀就可以,军人亲属嘛,给你好的价格,好的价格!可是这盾牌那么大,是骑兵盾,你们有马么?”
郑宗正高兴的指着那盾牌,示意老板快点拿给自己,听到这话,愣住了。
西凉想了想,和郑宗说道:“那我们买别的好了,再说这盾牌是有点贵。”
郑宗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觉得你要是用这个罩着自己,那什么秃鹫什么狼都伤不到你!”
西凉听了,心里有些感激,满店铺看着,想寻个郑宗喜欢的兵器。他看到了挂在门上的一对匕首,问道:“这个要多少钱?”
“这一对匕首是我自己年轻时候用的兵器,你的钱可不够哦。”老板说到。
郑宗从怀里又摸出了十个刀币,说:“这样呢?”
“还是不够的,这可都是精钢铸的,你看上面的花纹…”老板似乎想到了年轻的岁月,突然不停的开始介绍这对匕首。
“那到底要多少钱?”铺子门口走进来两个男人。
西凉一看,是丁昌主仆二人。
“倒是好钢打的不错,那两把要多少钱?”丁昌问道,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楚桐。楚桐掏出钱袋,向老板走了过去。
走出铁匠铺的时候,西凉和郑宗二人腰上都多了把匕首,只是郑宗挂在左边,西凉挂在右边,壮实的郑宗腰间多了这柄武器,更显得威武了不少。
“真谢谢你啊大叔!花了你这么多钱,真不好意思!”郑宗嘴裂的特大,笑不拢嘴。
丁昌看他二人格外高兴,也笑着说道:“我丁某的命也不能只值那丁点钱,两位小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摸着腰上的匕首,郑宗十分高兴。这匕首似乎比阿爸当值的时候佩的腰刀还要锋利的样子,阿爸的刀上就没有这种纹路。
西郑二人想来无事,也随着丁昌二人回了客栈,想着听些好玩的有趣事儿,也是想着在跟着蹭一顿吃喝。
饭毕,西凉说道:“丁伯伯,你那四方令可有带在身上,能不能给郑宗也看一看。”
丁昌一愣,随即一笑,轻轻从怀里摸出那枚黑铁令牌,心里想着这对小兄弟还真是什么好事都不忘记对方。
郑宗接过那枚令牌,嘴巴长大半天说不出话。
丁昌问道:“怎么,小兄弟知道这东西?”
郑宗强压着激动,说道:“我听阿爸说过!这四方门的四方刀甲阵非同小可,堪称是刀枪不入的防御阵法,没想到丁大叔竟然是四方门的高人!”
丁昌笑笑,说道:“我可不是四方门的人,这令牌是四方门的入门信物罢了,只可惜…”想到这里,丁昌又想到了死去的妻儿,叹了口气。
吃过饭后,郑宗回家了。
丁昌看着肚子都吃圆了的西凉,说道:“小兄弟,我们今日去寻了村里的大夫,说我二人均未感染那热沙毒,真是教我二人松了口气。”
西凉左手摩挲着腰上的匕首,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然你们全部都死了,你们的钱货却不知道怎么办了,对了!还有那个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