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的婳凝轩已经够安静了，直到来了这锦华宫，扶清婉才发现真是小巫见了大巫。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虽是转眼即散，徐贤妃却还是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逝的表情。
“小伊，你先去上点药，让肿起来的地方消下去！”她对身后的小伊柔声说道。
“是。”小伊低头行礼。
“姐姐，不妨让惜蕊去帮她敷药吧？正好咱们俩可以聊聊天解解闷啊！”扶清婉笑得甚是大方，目光转而看向一侧的惜蕊。
“那就依妹妹所言。”徐贤妃略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听完两人的对话后，惜蕊懂事地扶着小伊往偏殿走去。
“来了有一会儿了，妹妹可别站着说话啊。”徐贤妃伸手示意清婉坐下。扶清婉以笑作答，坐在了她的对面。
“茶，我们就不喝了，”徐贤妃神思恍惚地说，“妹妹方才是不是很好奇我这锦华宫怎么静成这样，甚至有些败落？”
说着说着，徐贤妃禁不住笑了起来。虽是笑着，但苦涩之感却不言而喻。
“姐姐，皇上他冷落你了？”扶清婉从她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个女人的无奈。
“伴君如伴虎，一个女子即便再受宠，也总有失宠的那一天。在我刚进宫的时候，心里就很明白了。”徐贤妃的眼神有些黯淡，“其实这也怨不得皇上，全怪我自己不祥！”
“姐姐，你为何要这般说自己，你怎么会不祥呢？”扶清婉试着追问下去，“可否告诉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姐姐你......”
徐贤妃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内心纠结挣扎着。但她还是说了。
“几年前，我备受皇上恩宠。他几乎每晚都留宿在我这里，不久，我便怀孕了。宫中每年都有选妃的日子，皇上一眼便看上了家世好、才貌双绝的南宫小姐。她刚一进宫便由秀女晋升为渊贵人。皇上来我这儿的次数减少了，但他心里还有我。渊贵人虽然心里有嫉妒，但平日里对我也还算是毕恭毕敬的。”
说到这儿，徐贤妃微叹了口气：“本以为生活能够一如既往地平静下去，谁又能料到后面的一番变故呢？”
徐贤妃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接着说道：“待我生产那天，正巧雷霆大作，风云变色。宫里的人总爱乱嚼舌根，说我会诞下妖孽。还好皇上为我出面，挡下了一切流言蜚语。可是，就在我生下皇儿那一刻，我宫里的侍女们疯的疯，死的死，就连为我接生的产婆也于一个时辰后意外故去。唯独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小伊平安无事。皇上原本还不相信流言，但发生这件事后，我宫里每逢月缺之夜都会闹鬼。半夜醒来总能听到女鬼嚎叫的声音，甚至有人还瞅见了鬼影。几个新来的侍女更是相继死于非命，且个个查不出死因。”
“皇上自此便对妖孽之说深信不疑。但他念在昔日情分以及我为他诞下唯一皇儿的功劳，并没有将我打入冷宫。吃喝用度日日不愁，只是他再也没来过。由于闹鬼一说，也没人愿意来服侍我。虽保有贤妃之名，却已失君王之宠。”
徐贤妃很坚强，她并没有落泪：“就连我的皇儿都无法留在我身边！”
“贤妃姐姐，皇子他现在在哪儿？”扶清婉觉得此中大有文章，什么鬼怪之说，多半是忽悠人的。
“渊贵人不日便荣升为贵妃。她来看我，还跟我说‘姐姐，你想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将来过得好些？你以为把他留在身边就是为他好啊，你错了，让他跟着一个无权无势的母亲，那他只能永无出头之日，永远让人当作妖孽来对待。若是让妹妹我来收养照顾他，他一定会生活得很好，放心，我会拿他当成亲生的来对待。到时候，我会劝皇上立他为太子，那样就没谁敢看不起他了。’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又的确没有能力照顾皇儿，便答应了她。”
“如今几年过去了，我也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他从不知道除了贵妃这个母妃外，还有我这个可怜的生母。”
“姐姐，你的选择没错，换做是我，为了孩子的前程和未来，也会这么做的！太子殿下若知道了，一定会接纳你的。”扶清婉握住她的一双玉手，心里为她难过：“母子分离，形同陌路。何其伤人呐！”
“不要告诉太子，他好不容易活得这么开心。贵妃能给他的，我这个生母永远都给不起。都怪我自己如此不祥，这才招了是是非非！”徐贤妃责备着自己，不难看出她内心积压多年的痛苦。
“姐姐，别再自责了，这一切不是天灾即是人祸。”扶清婉声音小了下去，“你失宠于谁益处更多？”
“你是指渊贵妃？可是我跟她并无深仇大恨，她没有必要来害我呀？”徐贤妃难以置信，几年来，皇儿在渊贵妃的照料下生活得极好，在知书识礼方面亦不差，自己对其一直抱有感激之心。说她蛮横任性可以，但说她害自己是万万难以让人相信的。
“好了姐姐，那也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你别多想了！毕竟宫里到处是明枪暗箭，不是渊贵妃，也可能是其他人。”扶清婉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不过分深究，对这个可怜的女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能保住她的性命。
“今日能够将心事跟妹妹说上一说，我这心底也痛快了许多！”徐贤妃释怀地笑了笑。
慢慢松开她的手，扶清婉的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娘娘，奴婢上完药了。”这时，惜蕊和小伊一起走了过来。
“小蕊，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上个药竟要如此之久？”扶清婉有些责备的意思。惜蕊不敢抬头。
“回辰妃娘娘，是奴婢擅自带着她逛了逛我们锦华宫，所以才……”小伊的脸看起来消肿了不少。
“你们不必紧张，辰妃可是没有生气哦！”徐贤妃一句话缓和了气氛。
当这两个贪玩的丫头抬起头时，正对上扶清婉的一张笑脸。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扶清婉起身说道，“姐姐，下回你也去妹妹的婳凝轩坐坐吧！”
“好啊，一定。妹妹慢走！”徐贤妃也站了起来。
将清婉送至锦华宫外，见她们已走远，她才转身往回走。
“娘娘，你和辰妃娘娘聊得很投机吧。”一旁的小伊轻轻地问道。
“感觉她跟宫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跟她待在一起，心里会很踏实。而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徐贤妃不再多言，径直往前走去。
小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随后跟了上去。
